身形瘦削的女子，撲通一聲跪下，哽咽道：“主上息怒，凌音懇請主上寬宥土佗族，念在凌川祭司的情分上。”

        明溪看著她倔強的小臉，淡淡道：“凌川祭司么？我記得，他唯一一次來到這里，是為了——”

        “凌驍有錯，土佗族有錯，請主上寬宥我族！”

        明溪心里怒氣正盛，厲聲道：“凌音祭司以為，我該如何寬宥？我已經不讓他墮入輪回了，他害了凌逸，你還想要我怎么樣，凌音？”

        容顏蒼白的女子，低聲道：“凌音惶恐。”

        明溪呷了一口茶，道：“千百年來，土佗族一直都是這片土地上的祭司，掌控著輪回之力。我座下的十祭司，一大半是土佗族人。沐云頂起用的大祭司，從來都只在土佗族里挑選。沐云頂，從沒有不信任土佗族。可是，傾，還是走了，沐云頂無能，祭司無能，靈族無能！”

        凌音依稀知道，上代雪顏神主，消逝于祭司臺。他是第一個活生生被輪回之力帶走的靈者。正是因為他的逝去，雪顏族再也不任用來自土佗族的祭司，兩族的關系，也越發地緊張了。

        凌音保持著跪下的姿態，說道：“凌音懇請主上，收回我族祭司臺的使用權，凌逸神上，已經步了雪顏先主的后塵了。凌音擔心，更多的靈者，因此而消逝，懇請主上收回我族的祭司臺。”

        明溪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凌音，我要的，是可以超越凌川祭司的祭司，到那時，你們自然可以收回祭司臺，否則，你們不配，不配成為祭司臺的主人。”

        “凌驍有錯，凌族有錯，土佗族有錯，凌音有錯！”少女驚惶道。

        明溪無比悲涼地說道道：“我對不起傾，對不起雪顏族。”

        少女面容越發蒼白，內心的惶恐，使她的白皙光潔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明溪沉聲道：“罷了，凌崖是你的什么人？”

        看著少女蒼白的小臉，明溪不由得感嘆凌崖心機之深。少女的眉眼，像極了逝世多年的母親。時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九彌殿的荷花香中，傳來母親清甜的聲音：“彌兒，起了沒？”那時的自己，還沒到卡其王宮，總會半睡不醒地說道：“母后，彌兒再睡一會兒就起來啦！”

        少女微微抬起頭來，輕聲道：“回主上，凌崖祭司，是我的叔祖，凌川祭司，是我的叔公，已故的凌逸祭司，是我的的叔叔。我的父親，是凌道祭司，我的母親，是來自微雨宮的越檸仙子。”

        少女似乎懂得明溪的心，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也省去了明溪繼續發問的尷尬。

        明溪淡淡道：“通知你的母親，來這里一趟。今兒你就歇在沐云頂吧。”

        少女應聲而去，早有靈使過來引路。

        主位上的女子，一襲綠裳，仍然安靜地端坐著。眉間一點朱砂痣，在暗夜的幽黃的燈光下，顯出幾許凄美的味道來。

        她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明亮的眼睛上，蒙著一層濕潤的霧氣。原來，年少澄澈的目光，早已一去不返了。

        “主上，入夜了，我來服侍您歇著吧！”一個青衣的靈者輕聲說道。

        明溪晃過神來，見是微雨族的沐西，她說道：“沐西，你在沐云頂待了多久了？”

        微雨族的靈者緩聲答道：“主上，沐西已經來這兒快五年了，是這里留得最久的靈了。”

        明溪不禁啞然失笑，當年，因為這個仙子的名字，和木夕的名字如此相像，所以，即使這里的靈者每年都要換一次，可是，沐西卻是從來沒有換過的。

        “你只不過是微雨族的傀儡。”

        “別以為依靠著靈族的力量，成了凡人的帝王，就可以號令我們靈族了。”

        “我從沒將你當作靈族之主。”

        ……

        那些冰涼的話語，像負氣的鼓點般打在她的心上，帶給她無以復加的痛。

        曾經，她以為，遭遇家國變故時被文執欺騙的時候，那是她一生最難過的時刻。那時候，覺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那時候的自己，還曾在水晶宮里痛哭。

        可是，如今呢？

        原本以為自己在經歷了那些艱難的變故以后，內心會變得，至少，強大一點點的。可是，此刻，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是如此地脆弱，如此地不堪一擊。

        至少，曾經的自己，還是自己。可是，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宛主，她是不是辜負了那份信任？或者是，因為自己太過天真，而做錯了什么？

        明溪忽然明白，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帝國的公主了。

        是啊，畢竟早已不是了。

        她是沐云頂的宛主，她是靈族的主上。可是，是自己還沒進入角色嗎？

        從微微的恍神中回過神來，明溪又問道：“沐西，你喜歡待在這里嗎？”

        沐西驚恐地跪下，道：“沐西懇請主上，不要趕走沐西。沐西做得不好地地方，還請主上責罰。”

        明溪地臉上，浮現一絲冰涼的笑：“沐西，如果我要你一生都留在這里，你會恨我嗎？”

        跪在地上的女子，飛快地說道：“能為主上效勞一生，是沐西的福氣。”

        明溪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又道：“沐西，一場大戰就要來了。你要替我穩住這里。對了，靈鳥怎么樣了，羽楓呢？你起來說話。”

        沐西答道：“主上不必憂慮，羽楓告知我了，靈鳥無恙。沐云頂也無恙。所有的震靈石，已被十祭司控制住了。主上請安心歇息吧！”

        “等等，沐西，你覺得，凌音祭司怎么樣？”明溪忽然發問道。

        沐西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主上這樣問沐西，沐西卻不知怎么回答了。”

        明溪坦然一笑，道：“沐西，那你給我說說越檸仙子吧，你知道她嗎？”

        沐西答道：“越檸仙子，是越家莊越家的旁系所出的女兒。聽說當年很得老主母的歡心，因而后來被指給了土佗族的凌道祭司。后來的事情，沐西便不怎么清楚了。凌音祭司，現如今，大概還不到兩千歲，很是年輕呢。”

        明溪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淡淡道：“凌音，才一千六百多歲呢，離兩千歲還差一輪呢！沐西，我是說，如果日后，她成為沐云頂的主人，你認為怎么樣呢？”

        青衣的靈者雙膝跪下，道：“沐西惶恐，未敢多言。這些事情，主上自己裁奪就好。”

        明溪緩聲道：“起來說話，沐西。她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凌崖不是培養出了凌川祭司嗎？能被凌崖挑中的祭司，必然是有些根骨的。沐西，你替我，多多留意她吧！”

        青衣的靈者緩緩起身。明溪又道：“走了，你安排我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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