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繡球
桌邊的香爐處有幾縷輕煙緩緩流動著,女子坐在寬大的檀木椅內,右手斜支額角。
白色大氅下的緋色長袍隨著抬腿的動作散落些許,上面的鎏金暗紋在冬日的暖陽下泛著華貴的光澤。
她的一舉一動,都透過那條小小的窗縫送到了顧綏的眼中。
他滾了滾喉嚨,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她的左耳之上。
耳垂之處,是他熟悉萬分的那顆朱砂痣。
血紅的顏色,映著金陽,顧綏忽覺心臟的跳動都有些不受控制起來。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還能再遇見她。
許是察覺到了來自暗處的視線,牧九輅一個抬眸。
她在看到微微打開一條縫的軒窗之際,唇角輕勾,噙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兩人的視線相交那瞬,顧綏宛若被針刺了一般,唰得關上了窗。
“公子?”
“她就是攝政王?她怎么會是攝政王的,她”
顧綏眉頭擰起,嘴里斷斷續續地念叨著。
從今天早上睜開眼開始發生的一切一切都令他迷幻,讓他有一種還沒睡醒的感覺。
“你們知道承天大街三十七號是什么地方嗎?”
顧綏突然想起什么,開口問道,歲聿聞言面色一肅。
“回公子,承天大街在內皇城,是皇室宗親所居之處。
三十七號,是以前的九王府,現在的攝政王府,公子為何突然問這個?”
顧綏倒吸一口涼氣,眸底倒映著不可置信。
“居然真的是。”
想想以前,牧九輅總是會不自覺地自稱本王如何如何,還說自己是女尊國的皇女。
顧綏從來都不以為意,哪里想到竟是真的!
三年前,牧九輅出現在了他的世界,而現在,他來到了她的世界。
一個女尊世界。
顧綏花費了許多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眼看著良辰吉時就要到了,歲聿上前催道:“公子,您該出去了。”
顧綏一直亂糟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總之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抱著一顆精致的繡球站在回廊邊上了。
“顧公子一表人才,武功卓絕,在下心悅已久,若公子不嫌棄,可愿隨在下行走江湖?”
下方人群中傳出一道清脆的女聲,吸引了不少目光。
此人乃江湖上有名的劍客宋茴,還不等顧綏說些什么,尚書府的季華年率先開口了。
“顧公子乃京中貴子,朝中正三品將軍,只有高門貴府才與其門當戶對,豈能隨你浪跡天涯,不要癡心妄想。”
“嘁,怕是你們這些深宅大院的才不得顧公子喜歡吧,再者顧公子親自決定的以武定勝負,可不是以家世,你有本事就先搶到繡球再說。”
宋茴一身絳色勁裝,懷抱長劍笑說道,言罷又抬頭看向廊上顧綏,神色輕佻。
“你說是吧,顧公子?”
顧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宋茴這明晃晃的調戲令季華年臉色難看了許多。
“宋茴,這里是京城!”
宋茴聳了聳肩:“江湖人不拘小節的啊,我想顧公子也不會在意的,若真有冒犯,便是顧公子將在下趕出去,在下也不會有怨言的。”
周圍之人聽了之后都忍不住嘆一句,這宋茴可真是不負她所言的那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誰不知道顧綏之性情淡漠,無情無欲,哪里會因為宋茴的兩句話就主動將她趕出去。
她那樣子倒顯得像季華年多管閑事一樣,令人心生不爽。
“既然如此,那便趕出去吧。”
諸人頭頂之上傳來一道清朗干凈的嗓音,宋茴微微一愣,而后連忙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顧公子,我”
宋茴明顯慌了,顧綏卻沒給她再說話的機會。
“歲聿。”
歲聿微微躬身,繼而抽出一旁架上橫著的長劍便甩了下去。
劍尖直入宋茴腳下,他面無表情地看向下方的宋茴,冷聲道。
“宋姑娘,請吧。”
我敲!
顧綏看向歲聿的眼神變了。
他原本只想讓歲聿借用顧家權勢,和平地解決一下這個看起來很有實力的人。
但沒想到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個隨侍,也是個高手啊!
周圍人自覺地給宋茴讓出了一條路來,她的臉色不自覺沉了下來。
她不想就這么離開,但她突然感覺脊背一陣發涼,回頭望去,正對上攝政王微微瞇起的雙眸。
“剛剛是誰說的,毫無怨言來著?”
疏凜嗓音穿透寒風,宋茴握著長劍的手在那一瞬沒忍住動了動。
這是她面對殺氣的本能反應。
“這京中待客之道我算是清楚了,告辭。”
宋茴不似一開始那般嬉皮笑臉,沉聲說道,而后大步離開。
周圍之人卻仍在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剛,不僅僅顧綏之開口說話了,就連攝政王也出聲幫顧公子撐腰了?
稀奇啊!
要論冷漠這一點,顧綏之稱第二,敢稱第一的也就只有攝政王牧九輅了。
她就不是個輕易會管閑事的人了,更別提顧綏之的閑事了啊!
“吉時已到,公子,拋繡球吧。”
就算趕走了一個,但下面還剩百十來個。
趕鴨子上架的顧綏仰天長嘆了口氣,心道了一句自己命是真苦。
嫁人嫁人嫁人,嫁個鬼的人啊,他從出生到現在就只處過一個女朋友,還分手了
?
女朋友?
顧綏心下仿佛有什么迷霧散開了,他直勾勾地看向了二樓處端坐的攝政王。
雖說已經是前女友了,但
未必就沒有復合的可能啊!
好歹這個人是他在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了的啊。
如果一定要成婚,那她一定是首選。
顧綏打定主意之后,看了眼手上那個綴有流蘇的精美繡球,下一秒就對準二樓正對面的方向扔了過去。
牧九輅的武力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反正他是打不過。
這可是曾經無數個夜晚換來的教訓啊。
至于其他人,看她們那么怕這個攝政王的樣子,想必也打不過吧。
下方諸人看到顧綏手中繡球脫手,一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準備出招搶呢,卻發現那繡球飛出去的方向有那么點奇怪。
!!!
怎么是給二樓攝政王的!
顧綏之瘋了?!
人們的視線隨著繡球移動著,眼看著那繡球就要飛到攝政王手中,牧九輅抬手揮袖。
隨著砰的一聲,那顆繡球在空中炸成了碎片,彩綢簌簌而下。
顧綏瞪大了眼。
碎,碎了!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寂靜蔓延至全場,牧九輅活動了下手腕,倒是疑惑地咦了一聲。
“這繡球哪家做的,質量這么差。”
顧綏攥緊了面前的欄桿,唇瓣緊抿。
好你個牧九輅,故意的吧!
“奴就知道攝政王是來搗亂的,公子,接下來可怎么辦啊?”
云暮氣得臉色通紅,一樓眾人也議論紛紛。
“所以攝政王是不想讓顧公子嫁出去?”
“我就說嘛,以攝政王和顧將軍之間的關系,怎么可能這么好心。”
“可是繡球好像是顧公子主動扔向攝政王的啊?”
“嘶,奇哉怪也。”
當然了,這些人也要命,聲音都微乎其微,僅身邊之人聽得到罷了。
顧綏看向對面,端坐在椅中的人啜了一口清茶,云淡風輕得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顧綏氣得咬了咬牙,又從托盤中拿了一個繡球過來,掃視了下四周。
直球你不接是吧,小爺好歹也曾是籃球隊主力,還不信進不了一個球了!
顧綏先是按了按手上的繡球,探測了一番它的彈性。
心下有數了之后,他瞄準了西樓的一根廊柱,手腕翻轉,用了九成的力將繡球扔了出去。
牧九輅仍在低頭喝茶,似是對外界并不關注,諸人眼看第二顆繡球也脫手了,蓄力欲搶。
然那繡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撞到無人所在之處的一根廊柱過后,轉而彈向了二樓正中心的位置--
仍是攝政王所在之處。
牧九輅放下茶盞之際,手邊杯蓋卻旋飛而出。
自始至終她連頭都未抬,卻對繡球飛來的方向心知肚明。
空中高速旋轉的杯蓋直直撞上繡球,一聲脆響炸裂開來,二者皆化為了碎片。
下方之人紛紛躲開了墜落的尖銳碎瓷,無語至極。
攝政王這不僅僅是不想顧綏之嫁出去,還想順帶除點異己吧!
顧綏攥緊了拳,一口銀牙都快咬碎。
他看向托盤中僅剩的最后一個繡球,涼笑一聲,抓起來就往樓下隨手扔了出去,瞪了對面之人一眼。
這繡球你愛要不要,老子不管你了!
眼看這第三顆繡球終于有機會搶了,一樓之人摩拳擦掌,紛紛運起輕功,向上一躍,全力以待。
這最后一顆繡球,誰搶到了機會就是誰的啊!
“燕舞。”
牧九輅嗓音淡淡,立于她身后半步的侍女聞言微微頷首,足尖一點,起身躍出,身體宛若輕小飛燕一般,越過空中。
諸人只覺眼前一道殘影劃過,原本該在空中的繡球突然就不見了蹤跡。
“在那!”
燕舞拿到繡球之后抓住檐角處的一根紅綢,雙腳一蹬,整個人又朝原處飛了過來。
雖事發突然,但有人眼疾手快,伸手抓住燕舞腳踝,欲搶回繡球。
燕舞不慌不忙,緊接著她的鞋尖處就彈出一柄細小的短劍。
那人眼眸一縮,當即收手,卻也借了一番力,向上竄了一截。
她同樣抓住了那根紅綢,繼而抽出腰間短匕,與燕舞纏斗起來。
牧九輅閑適地坐在椅中,摩挲著拇指處的骨扳指。
任憑不遠處刀光劍影,她自巋然不動。
片刻之后,燕舞攜著一身凜風站立在了她的面前,雙手將繡球奉上。
“王主。”
牧九輅抬手接過,把玩了一番那色彩艷麗的繡球,繼而看向了顧綏,丹唇輕啟。
“顧公子就這么想嫁給本王?”
顧綏:“”
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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