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雪微停頓一下,似乎略微想起了什么，但他沒有動，繼續低頭喝湯。

        臉快埋進碗里了。

        an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才是這個流言的散步者,他在那里狂笑：“誰傳的？誰說的？”

        “不知道。”聞蠻傾身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他回來得晚,egt四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其他人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國家隊接下來沒有什么任務，大家商議一致后，決定就近找個ktv唱歌。

        an和主教練也招呼：“來啊,都一起去啊。”

        有個成員說：“他們是不是還要回去打訓練賽啊？還有一場對ssq呢。”

        頑石和其他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

        他們前幾天都沒日沒夜在打訓練賽，表演賽上贏了fec歐洲隊,已經是不敢想的事情了。對ssq，他們沒什么想法了。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哪怕要速成，也沒辦法幾天之內速成得打翻頂級豪門戰隊。

        能打贏歐洲隊,主要也是靠著雪微。

        “鬧鬧去不去？”趙小奕咨詢雪微的意見,“還是你對明天的比賽有什么安排？鬧哥,你最厲害,你說。”

        一群人恭恭敬敬的，一副舔狗姿態,就差星星眼了。

        “他們很菜。”雪微說完，忽而瞥見身邊的聞蠻,生硬地改了口，“我是說比歐洲隊……我們可以放松打。”

        “好耶！！鬧哥許可了。”大家紛紛鼓掌。

        雪微說：“不過我不去了,我不會……唱歌。”

        “去嘛去嘛,大家都在。”趙小奕說,“全明星賽一年一次呢,平常很難有這么放松的時候了。”

        “我自己可以放松。”雪微說。

        頑石好奇起來：“怎么放松啊？睡覺嗎？”

        “睡覺，打游戲。”雪微說。

        “什么游戲？”

        “《fire》。”雪微說。

        “沒膩啊！我的天。”趙小奕苦笑著，“我們都快打吐了，你還能當成解壓放松。”

        不過他們也不再堅持了。雪微性格冷，他們不是第一天知道的。

        “而且我有個人要見。”雪微低頭看了看時間和消息框。他和【icro】還沒定好時間地點。

        不過他知道，全明星賽門票是按天賣的，還分場次票和全天票，全程票貴得離譜。

        【icro】是個高冷富婆，前后給他送了那么多錢和武器皮膚，他至少要請她吃一頓飯。

        “哦……那我們就跟他們先過去了？”趙小奕問道。

        “嗯。”雪微說。

        大家于是停下來，等大部隊吃喝完畢。

        這家店菜色不錯。聞蠻晚回了二十分鐘，大家都等他吃，聞蠻忽而放下筷子站起身：“先走吧。”

        “聞隊你不吃東西啊？修仙？”an問道，他看了看聞蠻，“你一口都沒吃，菜不對胃口？”

        國家隊人人都知道，聞蠻吃飯有點毛病，不喜歡的一口不沾，而他喜歡的東西都很貴。

        窗外開始飄一點細雪，聞蠻不置可否，只是站起來披上外套，聲音淡淡的：“沒餓，先去吧。”

        他一站起來，其他的人都跟著站起來準備離開。賬單是他之前就付過的，也不用花額外的時間。

        只有雪微一個人坐著沒動。他不去，所以也不用跟著走，他低頭安安靜靜地望著湯碗，不發出一點聲音，安靜沉默。

        egt其他人都先走了，剩下的一些國家隊成員往看過來，和那天青訓室內的人看他的眼神一樣，好奇中又透著疏離。

        雪微如同沒察覺似的，仍然低頭喝湯。

        “去哪家？隨便搜一家吧。”有人開始看地圖，話題已經轉向了別處，“聞隊，聞隊你知道這邊嗎？我們和主辦方不熟啊。”

        聞蠻往外走了幾步，忽而停下腳步。折返回來。

        眾目睽睽之下，他低頭牽起掛在包廂里的那三個氣球，還有店家送的檸檬糖，走到雪微面前。

        他伸手遞給他。

        雪微抬起眼看他，視線里似有疑惑。

        “給你的。”聞蠻說。

        雪微愣著沒接，他俯身把氣球系在他的手腕上，又將檸檬糖放進他衣兜前的口袋。

        “好了。”聞蠻漆黑的眼底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隨后輕聲說，“回見。”

        他手收回去之前，順便替他理了理脫外套時被弄亂的領子——把一角被壓住的布料給揪了出來。

        青檸的香氣，手指的溫度，一樣在他面前輕輕掠過了。

        雪微吃完出來，外邊已經飄起了大雪。不冷，沒有雪化時那樣冷，他翻著手機，看見【icro】給他回復了具體的見面時間。

        【icro】：“晚上九點，電競園a座大樓可以嗎？你是否需要休息。”

        九點是個很正常的時間。今晚的節目是全明星綜藝，大概八點半結束，結束之后主辦方會再辦一場晚宴。

        晚上的活動和egt戰隊都沒什么關系，雪微也沒有打算參加。

        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半，還剩五個多小時，他還能去酒店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雪微打字說：“好，剛好請你吃宵夜吧。你可以叫你朋友一起。”

        他知道對方仿佛是女孩子，活動結束后已經很晚了，有個伴會安全一點。

        【icro】：“嗯。”

        雪微把手機塞回兜里，指尖碰到了聞蠻塞給他的糖。軟糖，涼涼軟軟的。

        他像是沒有吃的打算，就把手揣在兜里，氣球的線纏在手腕上，穩穩當當地在他頭頂飄著。

        周圍人都注意到他，旁邊忽而湊過來一個人，叫他：“喂，pretty——prettyboy！”

        雪微停下腳步，望見是德國人knife。

        他顯然對國家隊的ktv活動不感興趣，來了也是專心干飯，剛才吃完——knife滿臉笑容地說：“我們以前在歐洲世錦賽見過吧？你記得我嗎？”

        雪微抬頭瞅他，不置可否。

        “你肯定記得我，雖然你不說話。”knife顛三倒四地講著中文，“現在我中文很好了！你一樣不說話，所以我認得你，聞蠻的小男孩。”

        雪微：“哦。”

        knife感嘆了一下：“——沒想到還能在他身邊看到你，畢竟他從前的隊友全都被他拋棄了。但我得說，他把你找回來，是個明智之舉，下賽季有了你，我們會很難受。”

        “不是他找的我。”雪微聲音冷定，“是我回來了。”

        年紀輕輕的少年，提及有關自己的部分，卻有一種銳不可當的驕傲。

        knife見他認真了，只好摸了摸鼻子：“好吧，其實……我是只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回酒店。我有點……不認識路。”

        堂堂世界第一自由人，游戲里對戰場把控一流，居然是個路癡。

        雪微：“我們正在走的路，就是回去的路。”

        “好吧。”knife像條大狼狗一樣跟在他身后，憋了半天，再度試圖找他搭訕，“你的氣球很漂亮。”

        “謝謝。”雪微不動如山，表情都沒動一下。

        他仍然雙手插兜，慢騰騰地往前走著。

        knife徹底被這冷場的氣氛凍結。

        他掏出手機，瘋狂地敲字。

        “你的小男孩真是很難搞哦！比四年前還要難搞！”

        對面的人被他備注為【魔鬼】。

        【魔鬼】：“是嗎。”

        knife：“不過，聞，我覺得你的小男孩沒怎么變，變得最多的倒是你了。你現在比以前更可怕。”

        【魔鬼】：“把他好好送回酒店。”

        雪微和knife回到了住處，knife給他比了個耶：“任務完成，小朋友，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

        雪微說：“不。”

        knife：“…………”

        他脆弱的玻璃心再次受到了打擊，差點當場嚶嚶嚶：“now，你這樣的性格很難適應團隊的，我要告訴你的教練。”

        雪微摁了電梯：“哦。”

        電梯門開了，knife委屈地跟著他進了電梯。

        雪微透過電梯鏡面望見knife，思考了一下，把手里的檸檬糖分了一個，遞給他：“送給你。”

        knife：“我比較想要氣球。”

        雪微聲音冷酷：“沒有。”

        knife:“…………”

        他再度打開手機嚶嚶嚶：“我是世界頂級自由人！”

        “他是狙擊手，我不該是他命運的宿敵嗎！為什么他都不多看我一眼！”

        【魔鬼】沒再回復他，大概是嫌他吵，不回了。

        雪微回酒店洗了個澡，睡了一覺，起來后已經快八點了。

        egt戰隊成員沒回來，他看了一下群里的消息，他們唱完k之后直接去表演場地看今晚的全明星綜藝錄制了，看完之后直接去聚餐。

        knife給他發送了好友添加請求，雪微看了看，推薦人是an。刀神到底還是搞來了他的聯系方式。

        這次他通過了。

        knife現在應該在錄制后臺，卻飛快地發來了消息。

        knife：【圖片】【圖片】

        knife：“差一點就沒有認出來你。”

        兩張圖片，一張是大合照，四年前的照片，像素很好，但是拍攝者手抖，拍得很糊。

        照片中，桃花眼的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嘴里叼著一張撲克牌，正歪頭看身邊人手里的牌面。

        而他是那個身邊人。

        那年他十四，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十四歲的雪微低頭嚴肅地盯著牌面，沒有絲毫的察覺。他們對面是另外兩個年輕的中國人，面孔陌生又熟悉。

        壁爐緩緩燃燒，另一邊歡聲笑語一片。

        第二張照片，只剩下了一個人。

        這兩張照片相隔時間應該并不長，看時間就是在世錦賽奪冠后。

        畫面中，聞蠻一個人和knife一行人勾著肩膀合影，笑容淡漠，地上鋪滿賽事時的彩紙，他們身后是德國陰郁的天。

        雪微看了一會兒，隨后退出了聊天頁面，躺在床上刷了會兒論壇。

        時間很快到了九點半，他起身穿衣下樓。

        地點就在a座大樓里，他只需要穿越幾個走廊，去到南門大門口等著就好。這棟樓是職業選手們包下來的，今夜主辦方晚宴，沒有一個人回來，大樓里空蕩又冷清。

        側邊通往大門口的燈也關了，大理石地面上留著半截安全欄。

        雪微揣著暖寶寶，起初以為自己最先到，因為沒有在那里看到人，但他很快放慢了腳步。

        因為他發現不是沒有人，是他沒有看到。

        有人已經等在了那里，黑色長外套，漆黑的桃花眼，幾乎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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