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29
他完全不講道理。
雪微囁嚅了一下,居然還真的快速心算了一下：“幾……幾千頓飯。”
聞蠻說：“那就對了，以后慢慢請吧。”
雪微有點著急：“我沒有錢。”
“請吃食堂也是請。隊內(nèi)報銷。”聞蠻喝了一口水，從座位上站起身,“不著急,慢慢請吧。”
他語氣太過理直氣壯,雪微一時間也沒想到怎么反駁，他不吭聲了。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他們吃飯的時候，老板都已經(jīng)開始收拾整理,其他的桌位都關(guān)閉了。
走出去后，冷風(fēng)直吹,電競園閉園已久，主路的燈都滅了，四處黑咕隆咚的。
聞蠻說：“陪我去趟商場。”
雪微說：“哦。”
他想了一下：“很遠(yuǎn)嗎？”
“不遠(yuǎn)，我開車帶你。”聞蠻說。
雪微說：“哦。”
他沒有什么意見。下午睡過了午覺,也并不困,不急著睡覺。
“如果遠(yuǎn),就不去了嗎？”聞蠻慢騰騰走了幾步,忽而問道。
他微沉的聲音散在夜風(fēng)里，是寒夜中僅存的熱意。
雪微低著頭,嘴唇動了動，寂靜了一瞬。
聞蠻的聲音里沒有情緒,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等答案,又好像只是簡單地問一句。
聞蠻說：“想騎摩托車兜風(fēng)嗎？”
他們在往車庫的方向走。
knife有一輛空運過來的小哈雷,鑰匙交給他保管的,他們兩個關(guān)系很好,借用應(yīng)該都是不需要問的。
雪微又想了想，還是說：“哦。”
就是感覺會有點冷。
這個天氣出去兜風(fēng)，兜的恐怕是西北風(fēng)。
他沒有發(fā)表意見，聞蠻領(lǐng)著他去了地下車庫。他有一輛黑色的商務(wù)車，但是太過顯眼，開出去會被人跟，聞蠻找到了刀神的哈雷摩托，頭盔只有一個，他扔給了雪微。
他以前也帶他騎過一次摩托車，很早以前。
雪微忘記了是什么事情，當(dāng)時他帶他跨越南城十多公里，應(yīng)該是去一家餐館吃飯。他坐在他的前座，聞蠻在他背后開著車，雙手把他環(huán)住，說那樣穩(wěn)。
最后吃的什么他都忘了，只記得開了挺長時間，他屁股坐得很痛，但是沒跟他講。當(dāng)時他在他懷里，就是一動不動。
地下停車場燈光是白藍(lán)的，細(xì)小的灰塵旋轉(zhuǎn)升騰。
聞蠻在前面鼓搗了一會兒，跨上車座，對他說：“上來。”
他腿長，跨在那里落拓又瀟灑。雪微爬上后座，剛坐好，就聽見前邊拉拉鏈的聲音，聞蠻把外套脫了下來，回頭遞給他：“穿上。”
雪微今天出來，已經(jīng)穿得很厚了，再裹快要裹不上了。
聞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蓋著頭，你吹風(fēng)要頭疼。”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煙灰色毛衣。
雪微說：“你冷。”
“我冷？”聞蠻轉(zhuǎn)向前面，發(fā)動機器，笑聲聽起來有幾分愉快，“你摸摸。”
雪微不摸。
他看見聞蠻確實不冷，走了這段路，后頸上帶著一小層薄汗。他身體很好，健康，和他這個小病秧子是兩個極端。
他坐在后座，本來抓著座椅。可是一邊扯著外套蓋住頭，又一邊抓著座椅，難度實在有點大，他于是很小心地抓著聞蠻的毛衣邊邊。
他以為冬天穿得厚，聞蠻沒感覺。
他在后邊窸窸窣窣的小動作，牽扯著衣角，像小動物。
聞蠻開了一會兒就到了，他帶他去的商場不遠(yuǎn)，出電競園往東兩千米有一處大型商場，24小時營業(yè)的。
這個陰間時間沒什么人了，雪微跟著聞蠻下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聞蠻把外套拿回來，腳步不停：“隊內(nèi)采購。過來，有喜歡的也可以說。”
他去的是服裝區(qū)，好幾個名牌店，價格貴得嚇人，一件羽絨服也是大幾萬，鞋也沒有低于五千的。
店員問：“先生自己買嗎？多大碼數(shù)？”
聞蠻打量了一下雪微，思索了一下，報了個碼數(shù)：“給他買的。”
他報的是準(zhǔn)的，雪微又覺得耳朵有點燙。
他說：“有點貴。”
聞蠻說：“沒事，我報銷。過來。”
雪微于是過去了。店員拿了很多衣服給他試，配了鞋和錢包，都送過來，聞蠻說：“都可以，一起買了。”
店員說：“這您弟弟嗎？兩位先生都長得俊，就是不太像哈。”
店員年紀(jì)有點大了，不認(rèn)識他們。
聞蠻沒回答。
他在雪微身邊坐下，看著他試鞋。
店員半跪在地上給他穿，雪微微微俯身去提鞋尾，冷茶色的發(fā)旋兒柔順地垂落下來。他身上有種從容淡定的貴氣，穿著破舊發(fā)白的廉價羽絨服和洗的掉色的運動鞋，其他人也沒有怠慢他。
最后買了七件衣服還帶各種配件，聞蠻去結(jié)賬，說：“我們不帶走了，你們明早八點前送去這個地址。”
他報了電競園的地址，隨后說：“最后一套再拿個另外碼數(shù)的，給我拿套暗紅色的。”
最后一套是一件男款中長的冬季風(fēng)衣，版型很好，有黑紅兩色。雪微要了黑色的。
聞蠻現(xiàn)在要了暗紅色的另一套，店員們彼此對視了一下，仿佛領(lǐng)悟了什么：“哦哦哦……好的，先生，我們?nèi)ソo您拿，您需要試嗎？”
聞蠻說：“不需要，直接包起來。”
“那就是兄弟裝了哈。”店員試探著說，笑著，“也像情侶裝，哈哈哈。”
聞蠻仍然沒有回答，雪微有點拘謹(jǐn)，動了動腳步。
“記得穿。”聞蠻雙手插兜。
“哦。”雪微說。
“還有什么想買的嗎？”聞蠻問道。
雪微抬起眼，視線慢吞吞地轉(zhuǎn)了一圈兒，看向了旁邊的小飾品店。
這個商場的就沒有平價的牌子，一個小玩偶擺件都要一千。他看了一眼，說：“沒有了。”
聞蠻說：“那下去了。”
他和他下去開車，停車場口有流動夜市小攤販。雪微走過去，停了停。
夜市攤販上亮著白色臺燈，努力把那些廉價a貨拍得閃閃發(fā)亮，這個點也沒人了，只有一些附近大學(xué)的學(xué)生過來晃悠。
雪微看到了一個小恐龍棉布掛件。
剛剛樓上，有一個很像的，不過樓上那個是綠寶石胸針。眼前這個布料普通，針腳粗劣，棉布上面還掛著毛氈的絮。
他停下腳步，問店主：“這個多少錢。”
店家捧著塑料碗在吃宵夜：“隨便給。你看著給吧。”
雪微給了五塊錢，拿走了小恐龍。
聞蠻在他幾步路的地方，淡淡地說：“給高了，最多兩塊。”
雪微沒吭聲，他把小恐龍塞進(jìn)口袋里，跟著上了聞蠻的車。
聞蠻說：“你現(xiàn)在變得很省了。”
雪微只說：“要省錢。”
他們回去后還是跟來時一樣，雪微坐在后座，聞蠻脫了外套給他裹著。冬風(fēng)嗚嗚地吹著，下車時聞蠻拿回外套，雪微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很涼，凍得發(fā)紅。
“你冷。”雪微說，他烏黑的眼睛望過來。
聞蠻把手塞進(jìn)外套兜里，隨意地說：“是啊，還是有點冷的，那怎么辦呢？”
聽起來還需要他補償。
雪微猶豫了一下，還在思索，聞蠻伸手過來，找他要：“小恐龍不給我嗎？我?guī)湍阏疹櫼欢螘r間。”
他思考的時間很長，慢吞吞的，還沒思考出來，聞蠻說：“別小氣，兩塊錢的東西都不給我。”
雪微把小恐龍?zhí)统鰜恚o他之前，認(rèn)真說：“是五塊。”
黑暗的樓道里，聞蠻的唇角勾了勾：“嗯。”
他們回了酒店，一起搭了電梯。
聞蠻低頭看手機，雪微仍然注視著電梯的銅色鏡面，他沒有想別的什么事，只是視線順著自己往旁邊挪了挪，就看見聞蠻。
聞蠻抬起眼，從鏡面中看回來，眼眸漆黑。
只不過聞蠻看了他一眼，雪微還沒有收回視線，他先收回了視線。
兩個人沒有告別，就隔著一個走道，雪微放輕腳步刷開門卡，掩門前，看見聞蠻立在門口，見他進(jìn)去了，才背身進(jìn)門插卡。
雪微回到床上。
他和頑石本來是一個房間，頑石已經(jīng)睡沉了，在打著呼嚕。
他的床邊放著那三個閃光的氣球，動一動就會在暗處明滅，他洗漱過后，不小心碰到一個，氣球閃起來，blgblg的，炫酷效果拉滿。
他趕緊把它拿起來塞進(jìn)被窩里，免得光弄醒頑石。
被窩里慢慢溫暖起來，溫?zé)岬目諝饩碜∷┪⒈е鴼馇颍謾C震了震，一條新消息出現(xiàn)在屏幕上。
【icro】:[圖片]
【icro】：“我睡了。你好好休息，祝你明日比賽順利。”
圖片是聞蠻拍的他自己房間，臺燈暖黃燈光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枕頭上放著他的棉布綠色小恐龍。
聞蠻沒有入鏡，但是鏡頭中的床單順著褶皺塌下去一部分，邊緣隱約見到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聞蠻是一只手撐著床單給他拍的。
雪微正在放大找手看，聞蠻又給他發(fā)了條消息。
【icro】：推薦聯(lián)系人[聞]
【icro】：“大號方便一點，這個號是收皮膚的。”
雪微發(fā)送了好友申請，聞蠻很快通過了。
這個號就是聞蠻的大號，而且是私人號，動態(tài)八百年沒更新了。
精確一點說，是四年沒更新了。
上一條動態(tài)是四年前的，分享了一首外文歌。雪微剛退出頁面，忽而看見動態(tài)通知那里冒出一個聞蠻頭像的紅點。
他剛剛更新了動態(tài)。
【聞】：“想”
配圖是發(fā)給他的小恐龍圖。
雪微默默地看著。
底下各路人員馬上飛奔出現(xiàn)，點贊擠成一串。
an：“？？是本人？這是詐尸了？還是被盜號了？你四年沒發(fā)動態(tài)了哥”
pandora：“隊長，還沒睡嗎？”
國家隊主教：“啥玩意？想什么？？話別說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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