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破海
當深海之王尋覓辰林氣息、卻最終來到血魔鉗洞府前的時候,臉色明顯有些錯愕,甚至破天荒有些害怕。血魔鉗一族為守護外海防線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損失慘重,不得不休養生息,要知道這一戰戰況空前嚴峻,外海防線被徹底打爛,她都只愿將那么一小撮血魔鉗投入戰場之中,對其愛惜程度可想而知,但最終血魔鉗一族全軍覆沒,在自家洞府被殺得一干二凈!
深海之王無法接受,咬牙切齒。
更何況跨界者留下的寶貝也由血魔鉗保管,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深海之王陷入沉默之中,修長魚尾帶著身體癱軟倒下,洞府內大大小小的血魔鉗,全部被凌厲劍氣割裂外殼,無一幸免,還未成長的血魔鉗體魄較弱,以至于死無全尸,甚至是被碎尸萬段,慘烈至極,肉身強度勉強媲美金剛體魄的血魔鉗,就算留下了全尸,身上也再無半分生機氣息,哪怕是草木海豚來了也不能救活。
“是誰動的手?辰林?但他與血魔鉗無冤無仇,為何要痛下殺手?”
她自顧自抽泣起來,根本沒有心情去想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她本就嗓音沙啞,哭泣之后猶如雪上加霜,聲音變得刺耳異常,如同厲鬼尖嘯。
片刻過后,她拿三叉戟撐地起身,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卸去了兩年都不曾解開的甲胄,顯而易見,她已經無心再戰,這場戰役,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輸家,甚至怎么輸的都不知道,她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沉聲道:“卸甲!”
恐怕方圓千里都不會有人聽見她極其尖銳的聲音,但她仍是咬牙重復了一遍,卸甲,意味著這位海域共主宣告戰爭結束,她也接受了這個結局,她慢慢向前而行,清理這座殘肢遍地的戰場,作為海神兵器的三叉戟雖然破爛不堪,但卻散發出要比陽光更加明亮的光芒,如熠熠生輝的夜明珠,可光芒照落處卻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她當然不敢去看。
僅是知道這件事,就讓她心如刀絞,更讓她心中涌出無盡的愧疚感,雖然珊瑚海難免遭遇入侵,但這一次的損失超過往常數百倍不止,是否從一開始,她就不該部署外海防線?
她突然瞇起眼眸,一反常態,目光大膽直視前方,忍不住輕咦一聲,像是發現了什么古怪之處。
血魔鉗之王乃是深海之王的坐騎,但開戰已來,哪怕深海之王陷入九死一生的險境,這個坐騎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對比與朱厭形影不離的五彩祥云,血魔鉗之王就顯得可有可無。事實上,深海之王平日里巡查海域防線,都是借血魔鉗之王代步,但為何戰爭爆發后卻天各一方,難不成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其實當初那只羽毛降臨珊瑚海,本要造成巨大破壞,但是關鍵時刻深海之王挺身而出,攔截住了這只跨界而來的羽毛,屋漏偏逢連夜雨,其余三大王者紛紛進攻外海防線,她試圖隱藏羽毛的存在,于是藏在了坐騎身上。
她頭腦終于清醒一些,心緒轉動,猜測辰林為何會來這里?
為了跨界者用修為凝練而出的羽毛?但辰林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深海地形復雜,他又是如何準確無誤地找到血魔鉗洞府?
一連串的疑惑接連炸入她的腦海之中,思緒更加散亂,她凝視著血魔鉗身上的傷口,確實是被劍氣所傷無疑,雖然珊瑚海中有一個劍修,但她辨別得出那獨屬于辰林的劍氣,所以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毋庸置疑是孤注一擲潛入內海的水陸雙棲之王。
偏偏這個時候煞費苦心尋找血魔鉗,十之八九是為了跨界者留下的寶貝。
只是她眼中亮起一團精光,血魔鉗是模樣可以用‘清一色’來形容,沒有太過明顯的特點,但要知道血魔鉗之王是她親密無間的戰友,更是朝夕相處,故而哪怕混在眾多血魔鉗當中,她也仍是只需一眼就能夠辨別出來。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昔日并肩作戰的坐騎并未死去,仍有一縷相當薄弱不易察覺的氣息,這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以至于她瞬間欣喜若狂,快步上前查看情況,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血魔鉗外殼不曾打開,也就是說殼內放置的寶物尚未被人盜走!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還未思考清楚,便又捕捉到一個細節:坐騎刻意遮掩了自己的生機氣息,這個舉動很有裝死的嫌疑,更是充滿了暗示性,可是戰場之上裝死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敵人還沒有離開。
可惜她沒有明白這一點,默念法訣,如同起身回生的血魔鉗便自行打開外殼,女子咧開嘴角,內心涌起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感,但又猛然間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口中法訣頓時一變,外殼大開的血魔鉗驟然之間試圖恢復原狀。
她藹然瞪大眼睛。
只見殼內的寶物猶如被無形之力牽引,飄了出去,終究是快過來不及合上的外殼,一抹金光浮現在了女子眼前,一閃而逝,雖然女子及時伸手攔截,但仍是晚了一步!就在此時,將血魔鉗屠戮一空的辰林從海底破土而出,體外的渾厚洞天大放光芒,吞噬之力瘋狂運轉,金光沒入洞天之中。
女子勃然大怒道:“辰林!”
辰林還有些眼神恍惚,其實最終能否找到寶物,就連犁山鰩都沒有多少信心,尤其是連血魔鉗之王都分不清楚的情況下,無知的犁山鰩幾乎是讓辰林心如死灰,再加上血魔鉗天生體魄強悍,雖然以辰林的力量,將血魔鉗重創殺死不難,但徹底摧毀血魔鉗的肉身,卻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就如同殺人容易,可毀尸滅跡是一個大工程。
哪怕是強如辰林用劍時的殺力,一一摧毀血魔鉗肉身,恐怕至少需要一天一夜,這個時間太長,深海之王必定會在辰林計謀得逞前出現,情急之下,辰林來了一個金蟬脫殼,其中陰謀本來不難發現,可惜深海之王反應的太遲了,根本沒有想到辰林會如此狡猾,更沒有想過會被海神舊部背叛。
她眼中怒火洶涌燃燒,如要迸濺爆裂開來,辰林沒有選擇久留,身形破空而掠,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幾乎不受深海地形影響!水陸雙棲之王被稱為全能獸王,環境因素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僅論速度,甚至不輸精通水性的深海之王。
如愿以償得到寶物的辰林,露出欣喜若狂之色,還有些意料之外的緊張,頭也不回地飛快離開,一如做了虧心事的飛禽之王,就連犁山鰩都忍不住驚咦道:“寶貝就這么得手了?這一次運氣還真是好,本來我也沒有多少信心,看來是老天要亡這位深海之王。”
辰林低下頭,仍有閑情逸致察看剛剛奪來的寶貝,雖然模樣不過是一只平平無奇的羽毛,但是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力量,辰林雙眼瞳孔微微收縮,跨界之人往往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場,但是這一次卻遺留下了寶貝,可謂是一個意外之喜,誰也不清楚這個寶貝的價值與作用,但仍是能夠吸引大量強者共同爭奪,就在于此物太過神秘。辰林仔細感受羽毛內的能量,嘴角勾起,喃喃道:“羽毛上散發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犁山鰩,你立了大功,我也沒有白來一趟。”
犁山鰩笑而不語。
明明是麒麟與犁山鰩狼狽為奸,為何最終這件事是由辰林來“坐享其成”?
原因很簡單,置身于珊瑚海戰場,如果深海之王鐵了心殺敵,麒麟絕對沒有半分勝算,甚至有很大可能會葬身在這座海域,在不動用海神之力的前提下,辰林根本不用懼怕深海之王。
甚至在其余海獸不插手的前提下,辰林有六成把握戰勝這座海域的主人!
如此一來,辰林就是施行此事的最佳人選,甚至可以說是勝券在握。麒麟就算有賊心有賊膽,愿意以身涉險,也不得不為辰林鋪路,以此增加勝算。
這個籌劃,飛禽之王顯然并不知曉,否則不會走得如此著急。
深海中,浪濤炸裂聲不絕于耳,只見辰林周身不斷有層層疊疊的水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爆開,彌漫出朦朧水霧,辰林到底是半步天人體魄,咬牙逃遁,速度沒有放緩分毫,但在不死不休的攻勢之下,七竅都開始流出鮮血。
每一團水流都無異于驚雷炸開。
天人體魄,悄然出現裂痕。
辰林怒吼一聲,身后八道洞天之中,轟然沖出了滔天劍氣,道道碗口粗大,鋒芒銳利,這些劍氣更是作勢交織成網,組成劍陣。
這一幕與那個人類劍修的劍招何等相似,只不過又有不同,劍修雖然以儲物器儲存劍氣,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但其實本質上的劍氣供應源于干將莫邪這兩柄名劍,辰林不知什么時候奇思妙想用洞天儲存劍氣,十之八九是偷師于那個劍修,卻也符合辰林用劍癡迷的劍心,模仿得活靈活現,但畢竟沒有干將莫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劍氣不能無盡滋生。
鋒銳無匹的劍氣足足五百道,但沒有一味追求殺力,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以防御為主,一旦深海之王運轉控水之術,劍氣便會掠出,盡量打擾深海之王,使得辰林能夠更加輕松逃亡。
但是不到片刻時間,洞天之中的劍氣就近乎見底,深海之王的攻勢倒是愈加凌厲,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揮袖,就有數條水龍齊頭并進,哪怕是辰林引以為傲的劍氣也只能暫作抵擋,仍舊處于被動的局面。
其實辰林只要敢于迎戰,就不會如此狼狽,但他的心思全部放在逃跑上,反而是顯得深海之王愈加勢如破竹。
事實上,辰林已經徹底淪為亡命之徒,但卻沒有半分玉石俱焚的想法,只希望能夠逃出生天。他想要撤出這座戰場,少說也需要數月時間,若是戀戰與深海之王纏斗,結局可想而知,所以辰林只能像個箭靶子一樣竭力遁逃,逃跑手段笨拙且樸素,但可行性最大。
辰林回頭看了一眼三叉戟,皺了皺眉頭。神凰率領飛禽一族直搗黃龍,奇襲珊瑚海大后方腹地陣營,辰林幸災樂禍,目的就是想讓深海之王惱羞成怒之下,使用海神之力擊斃神凰,最終得償所愿,騙出了她身上最大的底牌。
只是沒有想到海神之力并未被使用殆盡,仍有留存,以辰林的心性,寧肯厚著臉皮迎難而上,也不愿半途而廢。麒麟心甘情愿為其分擔壓力,解決后顧之憂,其實也被算計了一道,麒麟在水陸雙棲之王的授意下,斬殺了大量血魔鉗以及海獸大軍,目的就是為了再次激怒深海之王,將海神之力用個精光。
辰林機關算盡,但深海之王并未掉入陷阱,他情不自禁有些頭皮發麻,三叉戟內的恐怖能量就算不足以殺死他,也能將他重創,但其實意義不大,還不如留在手中或者傳給下一任深海之王,起碼能夠保證深海之王的統治地位,同時還能繼續狐假虎威下去,何樂而不為?
開弓沒有回頭箭,辰林自認算計滴水不漏,但最終或許仍是有他無法掌握的變數,這一步本就是兵行險招,接下來事態會如何發展,只能看天命了。
天不助他。
以辰林為圓心,數十里之外,有一座堤壩。
插入地幔之中,并沒有沉沒于深海,仍是冒出海面近百米高度,波瀾壯闊。
猶如創世神留下的建筑。
如同一座封閉龍門,隔絕了一方大海!
這座堤壩歷史悠久,據說珊瑚海還是一片茫茫荒漠的時候,堤壩就已經存在,時至今日滄海桑田,這座堤壩沒有湮滅于歲月流逝下,依舊屹立在珊瑚海中央地帶,百萬年如一日。不同于逐漸支離破碎的海神三叉戟,風吹日曬之下,哪怕一絲一毫的裂痕,都不曾出現在堤壩表面,只是有大片青苔海草附在其上,綠意盎然,以至于遠遠望去,這座堤壩就像是一座縱向懸起的柔嫩草地,碧色連天。
不久前飛禽之王暗度陳倉潛入內海腹地,雖然沒有找到深海之王的洞府,但這座堤壩仍是讓他大飽眼福,不求連根拔起,能夠得到些許邊角料就心滿意足了。
于是傾盡畢生修為,轟炸這座堤壩,更是號召破壞力極強的手下心腹一起過來幫忙,但是堤壩穩如泰山,哪怕是飛禽之王對此也是束手無策,堤壩堅韌程度簡直難以想象。
深海之王深吸一口氣。
若是辰林敢于拼死一戰,而不是一味逃跑,那么她就不得不動用海神之力,平心而論,她確實恨不得將辰林千刀萬剮,但又必須權衡利弊,這柄海神兵器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了,深海之王對此最是熟稔,畢竟這柄武器已經跟了她百余年,哪怕只是一星半點兒的損耗,她也能分毫不差的察覺到,殺完神凰之后,海神之力無論再怎么節省,也只夠用一次了。
深海之王放緩速度,她卸去甲胄之后,身材顯得愈發凹凸有致,只是滿面愁容讓這名女子不僅沒有了先前的驚艷之感,還多了幾分遲暮氣息。
眼下擺在她面前的問題,無非是到底要不要使用海神之力,她的心情復雜,一方面她不愿放辰林離開,更不想舍棄這個天賜良機,但另一方面她也得另作考慮,三叉戟作為深海之王正統身份的象征,更是海神舊部甘愿臣服效命的根本原因,一旦損毀,后果不堪設想。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接下來的歷任深海之王,不再由海神意志選取,而是變成了強者為尊,對于整座珊瑚海來說,都是顛覆性的改變。
躲在辰林洞天中的犁山鰩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大聲命令道:“你一直跑做什么?說好了你要扶持我當深海之王,況且我還送了草原海豚,所以這個承諾無論如何都要算數!你現在就去殺了深海之王,不然我咬死你!”
辰林自然不會理會,他生怕深海之王狗急跳墻、一股腦將海神之力傾瀉而出,在這股力量面前,即便是他都顯得束手束腳!犁山鰩常年活躍在外海區域,見多識廣,期間不止一次見過辰林與那個劍修的切磋,印象之中,辰林雖然劍術不精,但卻勇猛無匹,每一次都要大戰數千回合,轉戰千里之外,戰得酣暢淋漓,就算陷入險境,也沒有不戰而逃的例子,為何這位深海之王能讓他如此懼怕?
犁山鰩終于忍不住喊道:“你跑什么?”
辰林沒有回答,反而是顯得膽小怕事,犁山鰩猜出了辰林的心思,頓時生出怒氣,但還是愿意退一步海闊天空,沉聲道:“深海之王可以不殺,但是那三叉戟不能再留下去了,這并非是為我自己著想,這一次大戰,外海防線上駐守的海神舊部大多死絕,但還有一半海神舊部幸存下來,只是相比于前者,幸存下來的海神舊部沒有那么忠心,甚至不愿遵從深海之王的命令去守護外海防線,要是再失去了三叉戟,他們就更不愿意效忠深海之王,到時候外海防線何止是外強中干,簡直就是不堪一擊,這意味著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可前提是要毀去三叉戟才行!”
辰林權衡了一會,低聲道:“先與麒麟會合,再想辦法解決這個深海之王,不然勝算不大!”
犁山鰩冷哼道:“最好是這樣!”
辰林皺了皺眉頭,犁山鰩此話不假,只要海神之力蕩然一空,絕大多數的海神舊部便會不再效忠深海之王,甚至翻臉比翻書還快,涌出自立為王的野心都不奇怪!
由此可見三叉戟的重要性。
深海之王目光遙遙望向那座堤壩,握著三叉戟的手臂青筋暴起,三叉戟內所剩不多的能量緩慢釋放而出,整座海底世界都為之一陣搖搖晃晃。她渾身角落都流轉出了一陣磅礴氣息,不僅僅只是海神之力,還加持了她的畢生修為,這一戟脫手擲出之后,速度幾乎快到了讓人來不及反應的程度!
橫空出世一般刺在辰林心口位置,霎時間透體而出,然而勁道遠遠沒有泄盡,轉瞬之后破開海面,連同辰林的身軀一并帶向蒼穹,海神之力毫無保留宣泄而出,更是有了回光返照的意味,聲勢一漲再漲,海洋隨之更迭,千米之高的云朵亦隨之震蕩,最后以一聲天崩地裂的爆鳴作為結尾!
破海而出。
釘死在了咆哮大海之上的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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