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煉氣士(一)
澄清如鏡的陸龜湖湖面上,漂浮著三三兩兩的樓船,每一艘樓船都搭乘著東陽國的水師力量,鼎盛時軍隊數量超過三萬,但如今并非戰時,陸龜湖的常駐水師常年不滿萬,僅僅只有八九千人而已,最近軍方的葫蘆里不知賣的是什么藥,不僅撤去了飛鷹山脈的兵力,就連陸龜湖的水師力量也一并削弱。
以至于水師僅僅只有一千出頭,陸龜湖承平已久,就連每日的訓練量都銳減了不少,水師終日無事,可也不會閑到釣魚,還需要例行巡視陸龜湖,楚銘放眼望去,肉眼可見的樓船僅僅只有兩艘,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三百人。
楚銘與少女站在斷崖上,腳下就是風平浪靜的陸龜湖,起碼有三十米高度,直接跳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摔傷。少女不止一次偷渡,該準備的家伙一個不少,她遞給楚銘一個鐵鎬,然后一步躍出斷崖,拿鐵鎬刺入崖壁,緩緩沉下身形,楚銘緊隨其后。
“見鬼,你是要帶著我投湖自盡嗎?”近乎懸空的楚銘身體顫抖了一下。
少女搖頭道:“小咨客,你能不能睜大眼睛看看,下面有一條小船,是我來時準備的,憑借這條小船足以橫渡陸龜湖。你要是水性好,也可以直接游過去,你要是會輕功,甚至可以凌波微步,踏著湖面一步步離開,別忘記帶上我就行。”
楚銘白眼道:“我要是會輕功,就直接飛進東陽國了。”
少女輕聲道:“小心被火炮打下來。”
“東陽國的火器多不多?”楚銘咽了咽唾沫。
少女笑道:“要是沒點火器,你以為可以抵擋得住獸潮?”
“我們要去哪里?”
楚銘環視四周,斷崖下果然有一條小船靜靜漂浮著,船頭綁有一條刺入崖壁的鐵鏈,所以小船始終停在原地,仿佛是等待主人歸來的坐騎。楚銘跳上小船之后,察覺到不大對勁的地方,瞪眼道:“明明還有其他路可走!明明還有其他路可走!你為什么要當著水師的面離開?你為什么要當著水師的面離開?難道是怕水師不知道我們是偷渡者?!難道是怕水師不知道我們是偷渡者?!”
“臭咨客,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少女被嚇到了,差點失足滾入湖中,冷哼道:“實不相瞞,這邊的水師我認識,不然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把船停到斷崖下,你放心好了,水師不會為難我們的,甚至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先去水師那邊待一會比較安全,要是有人欺負你,我會讓水師幫你出頭的。”
“我不一樣!我不一樣!”楚銘急得跳腳,“邊境駐軍追殺我,水師肯定也是一丘之貉,我要是上了他們的賊船,可能會被喂魚,就跟那個飛禽之王一樣!”
少女皺起眉頭,伸出一手觸碰楚銘的額頭,嘀咕道:“你是不是驚嚇過度了,怎么語無倫次的?”
楚銘稍稍冷靜下來,拍開少女的手臂,也不再大驚小怪,因為他人生地不熟,就算刻意繞開東陽國的水師又能怎樣?之后該去哪里?楚銘默默分析局勢,互市大屠殺并非是針對某個人,這場屠殺的性質根本就是無差別,所以楚銘并未受到軍方的針對,所以水師沒有理由為難他,除非他的名字與相貌出現在了通緝榜上。
但是這怎么可能?
楚銘可是大大的良民!
但楚銘不得不思考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邊境當然不能再待下去,誰知道邊境駐軍會不會再次舉起屠刀?更不可能返回珊瑚海,太遠了,楚銘沒有陰兵護送,板上釘釘要死在半路。普天之下,難道就沒有一個可去的地方?
少女捻起楚銘從珊瑚海帶來的夜明珠,自顧自說道:“夜明珠一般以重量見長,五六兩重的夜明珠就是稀有了,十兩往上的更是價值連城,可你這顆珠子怕是半兩都沒有,只是我試過材質,很不一般,絕對不是普通原石,我曾見過一顆天外隕石雕刻而成的夜明珠,有種種法力加持,但僅論堅韌程度,可能還真比不上你的這顆夜明珠。”
楚銘笑道:“這顆珠子還能萃取日月精華呢。”
少女驚訝道:“真的假的?”
楚銘一本正經道:“做咨客的,打死也不會騙人,我這點道德節操還是有的。”
少女咧嘴一笑,笑瞇瞇問道:“珠子給我成不成?”
楚銘語重心長道:“給你可以,但是要記住財不外露的道理,更不要把珠子拿出來炫耀,不然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那個魔頭之所以追殺我,可能就是因為我身懷重寶的原因。”
少女笑得更加開心了,“你這個人真有趣,不會再有第二個比你有趣的咨客了。”
楚銘摸了摸鼻子,此時一葉扁舟般的小船已經靠向龐大如山的樓船,一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水手扔下繩索,供楚銘與少女攀爬而上,少女松了一口氣,但是楚銘要比之前更加緊張,對東陽國的軍隊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少女打頭陣爬上樓船,楚銘也不好畏畏縮縮。少女登船之后,不忘拉著楚銘一起跳入甲板。
水手直勾勾盯著少女,質問道:“姑奶奶,你是不是偷渡了?”
“沒有!”
“那為什么要大晚上離開?”
“因為我是個夜貓子。”
“你帶回的這個男孩是誰?”
“我的朋友。”
“真的?”
“還能有假?”
水手對少女無可奈何,意味深長道:“最近時局有點亂,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國內,千萬不要走出飛鷹山脈,不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少女試探性問道:“不是剛剛開放互市嗎,有邊境駐軍維持秩序,怎么可能亂的起來?”
水手壓低嗓音道:“聽說互市上有土匪襲擊,死了不少人,就連邊境駐軍都有傷亡,難不成你去互市了?”
楚銘皮笑肉不笑,哪個土匪有膽量光明正大地襲擊邊境駐軍?紫荒雖然人才濟濟,但是這種人還真沒有。可水手眼神認真,并無撒謊的嫌疑,難不成土匪襲擊是邊境駐軍放出的消息?也對,誰會承認自己的累累罪行?
少女好奇問道:“問你個事情,為何飛鷹山脈的兵力會被撤去?”
水手愣了一下,僵硬轉過身,顯然不愿回答少女的問題,事實上,他對少女的身份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是以旅人的身份來到邊境,體驗帝國南部的風土人情,觀賞帝國的大好江山,不過當地縣令囑托水師要幫忙照顧她。
水師知道她的來頭不小,也不敢怠慢,熱烈歡迎她來陸龜湖釣魚游泳,甚至還可能觀看水師演練,但是少女一點都不安分,不知道哪天就趁著夜色離開了,水師對此無可奈何,也不能限制少女的人身自由,只能叮囑一句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少女不敢跟水師坦白自己的偷渡壯舉,不然僅此一項罪名,就足以讓她鋃鐺入獄,吃上幾年乃至是幾十年的國家飯。少女雖然至今安然無恙,并未被制裁,但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要是哪天偷渡被抓個正著,豈不是羞死人?水師也想送走這個不安分的少女,語重心長道:“飛鷹山脈兵力空虛,正是匪人作亂之際,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留在這里了,由我們來送你離開。”
少女故作不情愿,勉勉強強點頭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楚銘捏著少女的衣角,壓低嗓音問道:“我們要去哪里?”
少女回答道:“東陽國。”
楚銘冷嘲熱諷道:“紫荒不是被你們收入版圖了嗎?所以紫荒也是東陽國的轄區嘍,難不成你要帶我重返邊境?”
少女笑問道:“你當真了?”
楚銘一板一眼道:“東陽國將紫荒納入版圖,可沒有經過獸王們的同意。”
“這就對了。”少女刻意壓低嗓音,以免有人偷聽,“所以紫荒根本就不屬于東陽國,我帶你去看看好玩的。”
這艘樓船開始轉向,數十個水手紛紛來到甲板上,控制船舵的運行軌跡,但是就在此時,黑衣煉氣士已經追殺而來,為了楚銘披著的那件獸袍,他已經損失一個傀儡,哪里可能輕易善罷甘休?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楚銘!
楚銘身上的獸袍是由鬼魅親手制成,蘊含純陽之力,適合滋養經脈,黑衣煉氣士心動了,為此動了殺人奪寶的心思,但是沒有想到情況如此棘手,賠了一具傀儡不說,楚銘甚至還得到了東陽國水師的庇護!
黑衣煉氣士瞪大雙眼,情況變換之快,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整個人如魚躍入陸龜湖,腳尖劃開湖面,他激發而出的氣血注入陸龜湖,湖水深處驟然之間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楚銘所在的樓船瞬間被卷入水下,水手們開始尖叫起來,仿佛誤入海洋渦旋,隨時都有可能船毀人亡!
楚銘扭頭看了一眼黑衣煉氣士,咬牙切齒,更震驚于黑衣煉氣士的實力,要比自己強上數倍不止,甚至連萬夫長都殺不死這個煉氣士!黑衣煉氣士憑借被楚銘毀去的傀儡,一路追殺至此,楚銘已經無路可逃,身旁的少女雙眼濕潤,淚水滑入她天鵝一般的頸部。
楚銘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她的情緒,面色變得有些煩躁。哭有什么用?要是哭能解決問題的話,楚銘早就哭了,從被邊境駐軍追殺的那一刻到陸龜湖,一路上哭得天昏地暗,最好能用哭聲喚回返回地府的陰兵。
黑衣煉氣士不走尋常路,用氣血以及自己的生命力培養傀儡,他體內滿是淤血,常年游走于亂葬崗,更是讓他的體質變得陰寒如亡魂,當他的氣血注入湖泊,不僅攪動萬頃湖水,而且還有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湖面更是出現結冰跡象!
樓船并未沉入湖底,反而對抗漩渦釋放的吸力,扭動出了一個微妙弧度,微微翹起浮出水面,已經脫離了危險時期!水手們紛紛拿出武器,不僅有刀劍,而且還有殺傷力驚人的火器。黑衣煉氣士氣血薄弱,而煉氣士獲取戰力的方式就是蒸發氣血,理論上說,氣血越是渾厚,煉氣士的戰力就越是強大,越是持久,這個道理眾所周知。
黑衣煉氣士選擇的極端方式,注定讓他無法像其他煉氣士那樣戰力穩定,氣血蒸發殆盡之后,他的戰力將一落千丈,連普通人都不如,所以他必須速戰速決,再拖下去甚至可能死在陸龜湖!
楚銘所在的樓船已經被煉氣士的氣血冰封,更確切的說,湖面已經結冰,樓船底部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痕,湖水滲入甲板,樓船本身的吃水程度就已經陷入湖泊一丈以下,湖泊結冰之后,樓船已經與附近冰層融為一體,以一個“半身沒入冰面”的詭譎姿態靜止不動。
樓船仿佛半身不遂,不得不安靜棲息,隱隱約約竟有孤島之感。
黑衣煉氣士狂奔過來,在他身后還有三個傀儡,在凝固的湖面上踩踏出清脆的腳步聲,楚銘沒有想到他的膽量如此之大,竟然連東陽國的正規軍隊都不害怕。水手們議論紛紛,感受到了大難臨頭的危險,神情甚是激動,“完蛋了,樓船好像陷入淤泥內,動也動不了,也沉不下去,更詭異的是樓船翹起來了,我們失去了重力平衡!連站都站不穩,根本無法安裝火炮!敵人一上來就將我們制服了。”
“不管甲板怎么傾斜,我們都要克服困難!水性好的人想辦法平衡樓船,剩下的人去取火炮,要是不把敵人炸死,死的就是我們。”
“我們的戰友就在附近巡視,但是趕來支援還需要一時半會的功夫,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住!”
“用不了火炮就用袖箭,袖箭壓根沒有一點后坐力,你們要是壓不穩,就別厚著臉皮活著了,直接投湖喂魚好了。”
“該死的偷渡者,難道是互市不順,拿我們來泄恨?哼,你以為我們這些水手好欺負?!”
水手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恐懼反而很少,東陽國的軍隊的確是不容小覷。水手們持著袖箭靠在船舷上,彈簧扣動聲綿綿不絕,鋪天蓋地的箭矢被投擲而出,就連云層都仿佛被撕裂了,攻勢密集可以想象,但黑衣煉氣士怡然不懼,身形輾轉騰挪,箭矢掠過從他的身旁掠過,湖面被刺出無數水花,與冰屑一同飄向高空。
冤有頭債有主。楚銘一咬牙跳下樓船,黑衣煉氣士雙眼放光,冷笑道:“老子剛剛打退一名萬夫長,還會怕幾百個水師?你想借助水師庇護,老子非要把你揪出來,讓你知道什么叫做絕望。”
楚銘貓腰狂奔,快如離弦之箭,水手們的攻勢范圍有意避開楚銘,同時集中黑衣煉氣士,無形中形成令人防不勝防的火力壓制,此消彼長之下,黑衣煉氣士的狀態將會更加乏力!楚銘在珊瑚海待了將近一年時間,修煉控水之術,僅論水性,甚至勝過東陽國的水師,干脆破開浮冰遁入湖泊深處,黑衣煉氣士追了下去,然后他就疼得眼淚直流!
因為水遁會被湖水擠壓,承受無形壓力,全身如被灌滿了鉛,移動動作更加緩慢,而袖箭可以刺破湖水十米深度!所以黑衣煉氣士潛入水中,就很難避開黑壓壓的箭矢,而僅剩下的三個傀儡對水性一竅不通!
他不得不浮上來,仿佛成了一只刺猬,鮮血順著箭頭緩緩流出,他雙眼瞳孔帶著猩紅,步伐踉踉蹌蹌,但是腳步非但沒有放緩,反而每一步都能踩碎冰層!
煉氣士注意到楚銘身上的獸袍已經消失不見,皺了皺眉頭,他此行就是為了那件獸袍而來。
因為他想浪子回頭金不換,要知道修煉到一定境界的煉氣士,氣血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以至于每時每刻都在蒸發氣血,每時每刻都能保持巔峰戰力,不會有衰弱跡象。可他體內的淤血反而比氣血更加厚重,五臟六腑都顯得死氣沉沉,要想化去沉淀多年的淤血,變回一個正常的煉氣士,就必須尋找純陽之物慢慢溶解皮膚深層的淤血。鬼魅為楚銘制作的獸袍有天然的效果,這本來是以防龍王之身奪舍后的反噬,結果招來災禍。
楚銘算是明白了鬼魅的良苦用心,一件獸袍就能被人追殺,要是珊瑚海的寶貝都被楚銘帶回,動了殺心的人估計可以繞著東陽國走上一圈。
黑衣煉氣士開始節省體力,尋找一擊斃命的機會,數十年游走亂葬崗,已是讓他的氣血死氣沉沉,再生能力格外之差,所以他不敢任憑自身氣血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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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改了四個小時,基本上等于重寫,肯定有錯別字,大家幫忙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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