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天雷鎢丸(二)
牛干事借給楚銘的洞府相當僻靜,甚至有一種荒涼的感覺,洞府不過是兩間連接的簡陋石室,也沒有什么華麗的裝飾,只有一張石床以及一個蒲團,還有十多條粗如嬰兒手臂的蠟燭,楚銘要在這個地方待上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提前準備好了吃食與水源,就潛心閉關修煉。
其實楚銘沒有再修煉下去的必要,畢竟他的境界早已重修圓滿,根本沒有再進一步的必要。剩下的這段時間,他本來還可以繼續深耕藥理,但是筑基之爭兇多吉少,行醫治病的本事板上釘釘不會派上用場,楚銘也打算再去一趟藏書閣,可是不久前從徐醋那邊得來的羊皮紙卻是讓他大感興趣,打算先將此物鉆研透徹再說。
“石聶與牛干事都曾提起過,徐醋并非是傳統的藥堂弟子,不怎么懂藥理,卻反而精通布陣之道,還不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媳婦,這讓藥堂弟子羨慕得咬牙切齒,徐醋的媳婦某種意義上是他的老師,對他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真是偉大的愛情。而據徐醋的媳婦所說,這張羊皮紙是法堂秘籍,僅論價值,遠勝醫書藥理,只不過內容晦澀至極,反正徐醋是學會了,也不知道我看得懂不懂。”
楚銘小心翼翼展開羊皮紙,慶幸地笑了笑,之前本來打算用這張紙寫悼詞,險些暴殄天物。楚銘倒水灌在羊皮紙上,本來如綠葉枯萎的紙質逐漸轉為淡金色,一道道法訣憑空浮現,仿佛烙印在了羊皮紙上,楚銘瞇起眼,本來還想慢慢觀察,但是法訣如水流轉而過,一晃而逝,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楚銘屏氣凝神,依葫蘆畫瓢一般凝聚出羊皮紙上的法訣,但竟是一點靈力都無法凝聚。
“法堂的玩意就是晦澀,全是鬼畫符般的符篆,不過說起來,黑白無常修煉的貌似也是隸屬于巫術的符道,法堂是什么資格,也配跟地府神祇一樣證道?”楚銘有一種罵罵咧咧的沖動,但他絕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找準一道法訣,反反復復嘗試了一盞茶的時間過后,積攢在四肢百骸內的靈力隱隱約約被勾連出來。
楚銘清楚陣法的玄妙,以布陣的方式凝聚天地之力,其實類似于見不得人的巫術,只不過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巫術是竊取天地之力,有違天和,所以黑白無常害怕陽光只能茍活在陰曹地府,而大多數的陣法是借用天地之力與元素力量,巫術可以將一切力量轉化為自己的力量,霸道無匹,卻為天道所不容,天道容不得這樣可怖的術法,所以才會打壓。
要想不想被打壓,就只能修煉最基礎的陣法,也被稱為五行之陣,對于萬物之靈的人族來說,對應的五行是金木水火土,這五種元素之力比較容易控制,所以往往會被用做布陣,楚銘以控水之術凝聚水行法訣,成功了一半,因為法訣有形有質,楚銘僅僅只得到了“形”,還未具備“神”,然而轉瞬之后,局面不知為何不受控制,本該有條不紊流露出來的靈力,驟然間陷入死寂,別說是“神”,就連“形”都保不住,更為詭異的是與此同時,楚銘胸膛如被巨錘敲擊,五臟六腑震蕩不已,楚銘忍住疼痛,低聲自語道:“看來并非是這些法訣無用,而是太過厲害,以至于不受我控制......”
楚銘嘆息一聲,緩緩向洞府外走去,望向遠處的風景,一連枯坐幾個時辰,自從珊瑚海歸來之后,就很少有時間發呆,甚至從來沒有這么閑過,之后幾個月都不用做什么事情,楚銘怔怔無神,就在此時,頭頂上懸崖邊悄無聲息出現一道身影,發出一連串咳嗽聲音,楚銘抬頭望去,來人竟是徐醋,楚銘吃了一驚,驚訝道:“你怎么找到這來了?”
徐醋笑道:“我去獅子園沒有找到你,牛干事跟我說你搬到了這,只是這洞府真他娘的偏僻,讓我好找,差點就要無功而返了。”
許多弟子都熱衷于將洞府建造在崖壁內或是山谷深處,雖然荒涼偏僻,更談不上富麗堂皇,可是勝在無人打擾,美中不足的外人想來拜訪難上加難。徐醋一步踏出崖頂,身形沿著崖壁緩緩滑下,五指如鉤,手指固定在崖壁的凹凸不平處,以此維持身形穩定。
楚銘心想他好歹是個筑基之修,在崖壁上爬行這種事情簡直就是輕而易舉,所以頭也沒回返回洞府,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招待客人,但是牛干事的這座洞府有茶葉儲備,楚銘正好拿來物盡其用。
只不過一聲求救聲猝不及防響起,楚銘猛地扭頭,眼角余光就見到徐醋失去重心向下墜去,仿佛一葉孤舟被卷入漩渦之中,楚銘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縱身一躍,躍出這座洞府,徐醋雖然墜崖,但是卻也不至于恐慌,反而鎮定自若,他的身體在崖壁翻滾顛簸,盡管如此,也沒有用手臂護住腦袋,而是拼了命伸直出去,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楚銘往下一沖,抓住徐醋的手臂,手臂勁道暴漲,發力一甩,徐醋隨之如風箏飛起,飄入楚銘的洞府之中。楚銘雙手同時伸出,十指掛在崖壁上,繼而雙腳斜墜貼住崖壁,硬生生止住身形,然后如履平地一般向上快跑,僅用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回到安全地帶,徐醋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自嘲道:“沒辦法,執法隊這群混蛋對我動用私刑,一上來就下死手,我差點就被當場打死,如果沒有你,我也很有可能會死,所以我這一次來是專程跟你道謝的,只是沒有想到身體會這般虛弱,未來的藥堂中郎將,你又救了我一次。”
楚銘意味深長道:“你為了破境筑基鋌而走險,服用大量副作用丹藥,這可是你的好朋友石聶跟我說的,其實他不用說我也不知道,你的面頰都凹陷了,像是得了絕癥,醫書上說這樣的氣色,就算短時間內不會死,身體也必定很虛弱,你可以跟牛干事請個病假,好好休養身體。”
“石聶竟然什么都跟你說,我嗑藥一事,你千萬不要泄露出去。”徐醋眉頭緊皺,楚銘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只能保證絕不會泄露他的隱私,然后準備岔開這個話題,徐醋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已經不再嗑藥了,因為我這一輩子都注定止步筑基境界,服用再多的丹藥也無濟于事,只不過吃的丹藥太多,反而吃出了病,發病時我會昏厥,甚至有生命危險,事實上我正在休養身體,用一種固本培元的藥水祛除病氣,這可以說是救命藥。執法隊想置我于死地,喪心病狂地倒掉了我的救命藥,之后我再發病,因為無藥可醫而昏迷在自己的獸園,太絕望了,好在我媳婦有備用藥,不然我就被執法隊給害死了!就算撿回一條命,也少不了折壽幾十年!”
徐醋咬牙切齒,對執法大隊憎恨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楚銘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針對過你的人絕不能放過,如果我哪天加入執法隊,你千萬不要記恨就行。”
“這是自然。”徐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沙啞道:“我不急著去找執法隊算賬,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實不相瞞,我已經跟牛干事請了幾個月病假,跟你一樣閑,整日無事可做,昨天就陪我媳婦釣了一天的魚,明天甚至以后還要繼續陪她釣魚。”
宗門雖然封閉管理,卻也有娛樂場所娛樂活動,但是一般都要收費,據楚銘所知,北邊就有一座水庫,專門用來養魚,也不禁漁,不僅是三堂弟子蠢蠢欲動,靈楓谷的長老們也會來水庫釣魚,三室成員負責兩萬人的伙食,平均每天都要消耗近千斤的魚肉,所以也會組織人員打魚。楚銘好奇問道:“成果如何,吃到烤魚了沒?”
徐醋湊了過來,低聲道:“釣到一條大魚,保守估計,也已經超過百斤,但是有一位落水女子讓我分心,這個小姐姐貌似是三室的丫鬟,姿色極佳,哪怕落水也無法掩蓋窈窕身材,這樣的美人不去培養成碟子,反而用來打魚,實在可惜。”
“人命關天,你難道沒有救她?”楚銘瞇起眼睛。
徐醋一本正經道:“”小姐姐過兩天會自己浮上來,魚會自己浮上來嗎?”
楚銘打趣道:“小姐姐沉下去后,往后這里會出更多的大魚。”
“你這窩打得有點狠!”徐醋縮了縮脖子,壓低嗓音說道:“但是理論上說,魚不吃人,所以打窩無效,小姐姐還是會自己浮上來,只不過不再是小姐姐了,而是變成巨人一般的大姐姐了。”
“我算是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信佛了,因為像我們這樣的惡魔太多了些。”楚銘無趣地笑了笑,伸手邀請徐醋一同坐下,然后展開羊皮紙,他本來想請教徐醋,但是這位師兄不合時宜地咳嗽幾聲,皺眉道:“這個算我借你的成不成?”
楚銘臉色一沉。
雖然這張羊皮紙對于徐醋僅僅只有收藏價值,但是當做傳家寶卻也不錯,所以才會私藏起來,這在他心中的分量相當之重,甚至可以說是定情信物,因為這本來自法堂的秘笈是柳云送給他的,然而陰差陽錯給了楚銘,這讓徐醋后悔莫及,對于這樣珍貴的寶物,哪怕是暫借出去也不愿意,他本來就是一個有點小心眼的人。楚銘面露難色,“這是柳云借給我的,所以我要還也是還給柳云,要不讓她過來我當面歸還?”
徐醋無奈道:“你打算什么時候還?”
楚銘一本正經道:“羊皮紙上有陣法之道,我學會了再還,只不過陣法之道玄之又玄,我一時半會學不會,要是有人來教就好了。”
徐醋嘆氣道:“實不相瞞,這本秘笈在法堂并非入門基礎,大多數人都學不會,而且我也是晉升筑基之修才去修煉上面的法訣,所以你現在多少還有些為時過早的嫌疑,起碼要等到破境之后。”
楚銘試探性問道:“難道還有修為限制?”
徐醋點頭道:“說來也怪,在我鍛氣境界時,這張牛皮紙對我來說簡直是與天書無異,晦澀至極,但是境界突破以后,眼前景象豁然開朗,事實上,法訣共有五個屬性,金木水火土,也就是日常所見的五行,一般而言,這天地間那么多屬性,但修仙者最多只能控制五行,而且還有一個前提,要進入與天地共鳴的層次,而這最少也是筑基之修!也就是說,只有筑基之修才能修煉陣法,你太年輕了。”
楚銘似如茅塞頓開,難怪剛才的法訣無法以靈力凝聚,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可是按照徐醋所說,這張羊皮紙要想派上用場,最少都需要修煉到筑基境界!楚銘心灰意冷,接下來的幾月時間也不知該做什么。
徐醋雖然身體虛弱,但是腦袋清醒得很,心知肚明楚銘打的算盤,也不好意思如此快將羊皮紙要回去,開口道:“修仙者竊取天地靈力,滋養五臟六腑,五臟就是五行,肝對木、心對火、脾對土、肺對金、腎對水,五行相生相克,維持陰陽二氣平衡。有一種說法,陰陽二氣就是天地之力,能為修仙者所掌控,再就是五行,畢竟人體本來就在五行循環,所以才能借助五行之力布陣。你修為低,肚皮下的五臟好似尚未破土而出的種子,需要養料澆養,但你既然急于求成,我也就只能拔苗助長,有一枚丹藥,具有幫人觀想修行的效果,這樣能刺激身體潛能,對你的修煉必定大有裨益,說不定還能幫你領悟陣法之道,這種丹藥并不稀有,藥堂總部方寸山就有售賣,只是需要不菲的貢獻點,你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購買。”
楚銘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警惕,倒不是惜財,而是深深的害怕,徐醋嗑藥近乎淪為廢人,楚銘哪里信得過他,可他雙眼精光一閃而逝,他貌似也聽說過這枚丹藥,藥堂不少弟子都會煉制,在方寸山內外售賣,只是質量參差不齊,更有老生誆騙新生的惡劣風氣,甚至有人誤將劇毒丹藥當做大補之物販賣,總之這里邊弄虛作假的居多。所以楚銘始終不曾去過,這純純粹粹就是因為他的眼力見太差,好比賭石,行家總能賺個盆滿缽滿,以楚銘的眼力見怕是會輸得傾家蕩產,甚至連小命都可能賠進去。
畢竟觀察一枚丹藥的品質,需要關注的因素太多,楚銘僅僅只是初學藥理而已,但是徐醋雖然算不上德高望重的前輩,可資歷卻是勝過絕大多數人,辨認一枚丹藥的品質更是易如反掌,于是楚銘看著徐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咨客。
楚銘詳細了解情況之后,心一橫,將這兩年積攢下來的貢獻點全部交給徐醋,微微加重嗓音說道:“把我的貢獻點全部花了,一點都不要留,但是不能只買丹藥,你也知道,不久后我要去筑基圣地,沒點防身之物怎么行?”
徐醋笑道:“聽懂了,你習慣使用什么兵器,我去器堂幫你選。”
楚銘平靜道:“有刀買刀,有劍買劍,能把敵人殺死就行。”
徐醋意味深長點了點頭。
楚銘之所以如此放心,不僅僅是因為與徐醋兩年的交情,更多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徐醋并非蠅頭小利之人,而且宗門對筑基之修的資源補貼要比鍛氣境界的弟子多出數倍不止,當然不至于惦記楚銘的仨瓜倆棗。徐醋當初兵行險招也要踏入筑基境界,也是不滿于宗門補貼太少的情況。
徐醋站起身,詢問道:“你要不結伴而行一起走?”
楚銘搖頭道:“牛干事怕我貪玩誤事,所以讓我在筑基圣地開啟前,不許離開此地半步,但是規矩是死的,我來送送師兄。”
“不必了,你靜心潛修便是!”徐醋雖然這樣說,但是楚銘并不放心,畢竟徐醋重傷未愈,剛才甚至險些墜崖而死,楚銘扶著徐醋離開,站在原地目送好長一段時間,這才緩緩回去,這個時候天色已晚,楚銘躺下來緩緩休息,之前他都是在自己的獸園或藥園夜宿,反而不大習慣住在牛干事的洞府,所以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楚銘不動聲色拿出一塊黑白相間雙蟒戲珠的古怪石頭。
楚銘有些恍惚,這塊石頭是鬼魅臨走之前贈予,至今不知道有何用處,鬼魅不忘教導楚銘以血養石,自古以來只有有靈之物能被鮮血滋養,這塊石頭亦是如此,隨著鮮血滋養,仿佛與楚銘結成子母傀儡的關系,這塊石頭仿佛一顆跳動著的心臟,楚銘清晰感受著它的狀態,與共鳴有些相似,楚銘估計還要再研究一段時間,才能知道這塊石頭究竟有什么用處。
徐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洞府之內只剩下楚銘孤零零一人,非但沒用感受到寂寞,反而全身快活,卸去了藥園與獸園的任務,無事可干的楚銘閉眼沉思,無所事事的生活確實要比先前更好,要是新生弟子見到這一幕,恐怕會羨慕得咬牙切齒。
但楚銘心頭隱隱約約升起一股惆悵,筑基之爭,向青云絕對不會缺席,楚銘不禁感到壓力巨大,甚至忍不住雙拳攥緊,幽怨道:“向青云這廝是要與我不死不休了,為了與我一決死戰,更是不惜浪費大好光陰,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面又會耍出什么把戲。我可千萬不能放松警惕,向青云的戰力深不可測,就算是以我現在的實力,也是兇多吉少,入門測試時之所以勝過向青云,還要多虧從軍艦殘骸內帶出了諸多殺器,相信那個所謂的筑基圣地,絕沒有第二個軍艦殘骸,所以該準備的一定要準備好,不能只靠牛干事給我的天雷鎢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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