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迷
02沉迷
早晨七點,何適被一縷晨光照亮了眼。他最近的睡眠質(zhì)量太差,半醒的身體被酸痛占滿,胃里一抽一抽地疼,大腦也異常昏沉。
伸手抓了個空,紀與逍和小貓都不在,整個被窩透著鉛色的涼。
如果不是無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太強,何適差點以為昨晚紀與逍根本就沒有回來。
何適起身洗漱,換上一件高領(lǐng)黑毛衣,把那條已經(jīng)不能看了的領(lǐng)帶藏進了電腦包里。
他收拾妥當,下樓就看到紀與逍的生活助理吳安正等在客廳里。
“何哥,老板讓我給你捎了簡餐,吃完我送你去公司。”吳安像是生怕何適賴著不走一樣,看向他手里的包,“沒別的行李了嗎?”
何適搖頭道:“謝謝,來不及吃飯了,你帶走就好。直接去公司吧。”
吳安掂了早飯,心里吐槽著何適的不識抬舉,和他一起上了車。
吳安進紀與逍的工作室也有兩三年了,但和何適接觸的機會不多,至今都沒摸清楚何適在他老板身邊的定位。
聽說何適是和他老板談了很久的戀人,手里還拿了些華藝娛樂的股份,但吳安卻鮮少看到二人有什么日常的相處或溝通。如果不是何適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大學教授,沒有經(jīng)商背景,吳安甚至會懷疑兩人是互惠互利的“商業(yè)聯(lián)姻”。
而近一年來,他們兩人見面似乎都在設(shè)置了信號屏蔽的別墅或酒店,一切都以他老板的生理需求為先。
還不如商業(yè)聯(lián)姻呢,像包養(yǎng)。
咳,不是吳安思想齷齪,他在工作室里只是個底層打工人,上面還有說得更難聽的。誰讓他們每次見到何適的時候,都能感覺到紀與逍有多會折騰人呢?
就像此刻,何適明明身上臉上都毫無艷色,只有近乎透明的黑與白,還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鏡,但看起來就是被狠狠……
吳安猛地一愣,定定看著何適無名指上的戒指。
這是……上位成功了?
不會吧,紀與逍才二十四啊,怎么可能向何適求婚?!
剛好遇上紅燈,吳安莫名緊張地搓了搓方向盤。
他瞥了眼正拿著手機看新聞的何適,發(fā)現(xiàn)對方隨手一劃就是紀與逍和某新晉男星一同乘車、離開昨日晚宴的熱門微博,目光正落在評論區(qū)的一條粉絲留言上。
“感謝紀老師冒雨稍我家小葉子葉維一程!祝華藝雙子星新戲合作愉快![玫瑰][愛心]雨夜定情是真的”。
“咳咳,唉,何哥。”綠燈亮起,吳安踩著油門給何適推背,試圖引起他的注意,“那什么,營銷號說得夸張了哈,那個葉維是咱們?nèi)A藝新簽的藝人,邵哥帶來的,蹭老板的紅毯和車,昨天倆人才剛認識,之后可能要有合作,公司趁機炒個熱度,你看粉絲都不吵——”
“我知道。”何適打斷他的語無倫次,關(guān)掉了自己錯手點開的熱搜。
吳安一愣,他解釋得仔細,是因為這個葉維有些手段,不僅攀上了華藝首席經(jīng)紀邵野這條線,還很會哄人開心。他怕何適聽到點兒什么風聲,去跟他們老板鬧別扭。
但何適卻對葉維的定位再清楚不過。
何適最開始看到《與逍》一書時,看的是大陸簡體出版的版本。
書里的主要劇情圍繞著絕對男主紀與逍沖刺影帝的事業(yè)線展開,只保留了男主單戀“何適”這么一條解釋他為什么單身的感情線。
何適覺得小說不錯,后來在網(wǎng)上看到了無數(shù)控訴作者刪減cp戲份的差評,才知道那個帶著男主走出演藝生涯瓶頸的“葉維”是他曖昧的紅玫瑰。
葉維與走精英學霸人設(shè)的“何適”完全不同,他恣意、任性,醉心于藝術(shù),一登場便帶著副要來跟紀與逍因戲生情的從容姿態(tài)。
而他在書中和紀與逍的第一次會面,就是在昨晚的慈善晚宴上。
何適至今還記得那個被無數(shù)網(wǎng)友轉(zhuǎn)發(fā)的原文片段——
紀與逍站在宴會廳外的露臺之上,凝視著檐上的雨水不停下墜。忽然有個男孩闖了進來,將一支細細的薄荷煙塞進他的指間,然后垂首——像在親吻他的手背一般——男孩用自己口中銜著的煙,點燃了紀與逍手里的那一支。
伴隨著雨滴落下的聲音,廳里隱約傳來一首經(jīng)典的港風金曲,薄荷的氣息與光影一起在四周彌散開來。
紀與逍看到那個男孩抬起頭來,他的臉上笑容明媚,臥蠶飽滿。
“前輩,借你半邊露臺看雨,這是謝禮。”
……
這段描寫被書粉們奉為神仙初遇、心動名場面。
何適當初并沒有覺得有什么。
原書紀與逍和葉維的感情就一直朦朧不清,總不至于自己穿進了書里,接受了紀與逍,那兩個人的關(guān)系還能更進一步吧?
可這段劇情真的如約而至時,何適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加介懷。
而且,連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吳安都會拼命編胡話哄他,但他的戀人紀與逍卻不會主動給他任何解釋。
可別告訴他,紀與逍這樣的調(diào)情高手,會看不出葉維的曖昧示好吧。
何適疲憊地閉了閉眼。
要想把自己和紀與逍之間的糾葛清算干凈,首先要考慮的就是他在華藝所持的那些股份。華藝已經(jīng)是上市的大公司了,股權(quán)變更會牽扯到多方利益,何適必須從相關(guān)的知情人士那邊探聽一些消息。
何適思忖片刻,對吳安說:“幫我跟邵野捎個話,我想和他見一面。”
“啊……”邵野畢竟是公司的頂層管理人員,吳安犯起了打工人常有的難,“何哥你怎么不自己去跟邵哥聯(lián)系啊?”
何適頓了一下,慢慢地說:“因為我把他拉黑了。”
·
邊界游戲公司的總裁辦公室里,簡明達深深呼出口氣。
“嚇死我了你,大半夜地問我認不認識轉(zhuǎn)移股份相關(guān)的律師,我以為你打算丟下我這個學長,自己跑路了呢!”
何適一本正經(jīng)地說:“暫時沒有這個想法,如果有,會提前通知學長的。”
“你啊!”簡明達瞥見了何適手上的戒指,他笑著打了個響指道,“啊我知道了,你找律師,是因為紀與逍要給你下聘禮了!對不對?”
簡明達是何適大學時期的學長,學金融的,卻對游戲制作很感興趣,一眼相中了計算機系的天才少年何適。他性格直爽,剛和何適認識,就拉著對方和幾個朋友一起創(chuàng)辦了一家名為“邊界”的游戲公司。多年來朋友伙伴分分合合,只有他倆一如既往地執(zhí)著。
而關(guān)于紀與逍的事情,何適不愛說,但簡明達是他在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瞞不住。
對方現(xiàn)在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何適想了想,說:“接近吧。”
“那成,我給你找律師,就不用隨份子錢了。”簡明達開著玩笑,看向落地窗外印著紀與逍海報的巨大廣告牌,嘖嘖道,“和頂流相戀七年,終于修成未婚夫,多厲害啊。”
何適早就習慣了這個紀與逍的無處不在,卻一時沒接上話。
簡明達隨口感慨上了旁的:“說起來,咱們邊界這七年來也是不容易,游戲公司競爭壓力大,維權(quán)也困難,客戶又難纏,這兩天還攤上了件糾紛……你來評評理,咱怎么能知道那個在游戲充了十幾萬、每天上線13小時的資深玩家,會是個偷偷綁定了父母身份證的小學生呢?人道主義賠償退款道歉都行,但他爹媽自己就不用管好孩子了嗎?”
何適的目光仍落在紀與逍的廣告之上。
他似是在回答簡明達的問題,又似在自言自語:“可是……如果一個人因為作者精心雕琢的假象,沉溺于虛幻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卻沒有人可以把他拉出來呢?”
簡明達眉頭一皺,直覺何適的情緒不大對。
“雖然我嚴重懷疑你在凡爾賽……但你要是真的擔心有未成年陷進你設(shè)計出來的游戲里不可自拔,可以和交互那邊聊聊怎么改善端內(nèi)的防沉迷機制。”
“嗯。”何適摩挲著手腕上的手表。
他已經(jīng)有自己的一套防沉迷系統(tǒng)了,只是一直都不太管用而已。
“不過,”簡明達繼續(xù)道,“我這兩天剛看了國外的一篇調(diào)查報告。你知道,除了自制力之類的原因,最能克制玩家沉迷于游戲的關(guān)鍵性條件是什么嗎?”
·
下午時,何適就收到了吳安發(fā)來的消息。
邵野說自己近期很忙,不過今晚剛好要和華藝的幾個股東們在某處公館里聚個會,何適可以過來和他聊聊。
何適并不經(jīng)常參與華藝那邊的活動,但他覺得去那兒也更方便自己接觸到轉(zhuǎn)讓股權(quán)的對象,就換了一身稍微正式一點的西服,按照約定的時間抵達了公館。
簡潔深沉的暗色大廳里,穿著白裙的小提琴手正演奏著悠揚的曲。
何適與或陌生或面熟的幾位股東和高層點頭示意,在侍應(yīng)生的指引下穿過幾道錯落的景觀墻,向一處吧臺走去。
“……所以,你跟那只小報時鳥真就這么定了?嘖,這戒指,怎么說,還挺有設(shè)計感的。”邵野帶著玩味的聲音隔著酒架傳來,混著周圍人莫名的悶笑,何適似乎聽到了叮鈴的一聲脆響。
他下意識地頓住了步子。
何適抬手讓侍應(yīng)生先離開了,自己站在酒架之后,繼續(xù)聽吧臺處的閑聊。
有個陌生的男聲問道:“為什么是報時鳥啊?”
邵野說:“因為那人總是卡著準點兒給你的紀前輩發(fā)消息,比鳥兒還準呢。”
“好奇怪,這女的是有強迫癥嗎?”另一個女生明顯不知道何適的真身,接話道,“紀哥怎么就和這種逼宮怨婦處在一塊兒了啊?”
邵野被逗樂了:“我也想知道。”
何適握住了自己的手表。
沉默不過數(shù)秒,他就聽見紀與逍的嗓音懶懶響起:“……不是挺合適的嗎?”
其他人沒聽明白,邵野卻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何適在一片嘈雜之中轉(zhuǎn)過酒架,隨后便看到——
坐在吧臺前的紀與逍拿著琥珀色的酒杯,沉著肩膀,任由一個青年貼上他的耳朵。
而何適自己歷經(jīng)“折辱”才送出去的戒指,不僅被紀與逍隨意摘了、擱在吧臺上,還在邵野轉(zhuǎn)身沖自己打招呼時,被他有意無意地碰掉在了地上。
——但紀與逍根本沒有注意到。
何適胸口的一團火焰在瞬間炸裂開來。
簡明達今天上午的回答在他的耳畔轟鳴作響,此刻顯得再有道理不過。
“最好的防沉迷系統(tǒng)永遠是游戲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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