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擊碎

        “何適，你吃我的用我的，有什么資格跟我提分手？”

        “何適，不過是個破游戲而已，都給了你500萬，還嫌不夠？”

        “何適，在這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都犯了什么錯。記住，你到死都是我的人。”

        冷硬的管道插入喉腔，惡心、反胃、嘔吐，冰涼的液體流入食道，引得腹中一陣擠壓翻涌。

        ……

        何適睜開眼，醫院病房里的潔白也消不去噩夢里的漆黑。

        他大口喘著氣，惶然想要逃離，卻先在床頭看到了一張粉色的便簽條。

        “安心，學長給你拿飯去了，馬上回來。11:21留。”

        看到簡明達傻乎乎的狗爬字，何適頓時放下心來。

        他看了眼時間，簡明達剛剛離開五分鐘，應該馬上就會回來。

        何適努力地深呼吸著，試圖驅走厚重的心悸感，隨即猶豫著拿起了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

        “唉唉唉，怎么剛醒就要玩兒手機。”簡明達推門看到何適正拿著手機，連忙拿走道，“病人就要好好休息。你知道昨晚醫院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有多嚇人嗎？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何適遲鈍地辯解道：“手機沒電，玩兒不了。”

        “醫生說你剛洗完胃，不能吃太多。”簡明達幫著他調好床位、搬來小桌，擺好了粥和碗筷，“這是我媽聽說你生病了、特意給你熬的養胃粥。先晾晾，待會兒稍微吃一點兒。”

        何適才知道自己咽喉處的燒痛感是因為洗胃，他怔怔問道：“為什么洗了胃？”

        簡明達又生氣又無奈：“我讓你好好吃藥、好好吃飯，沒讓你把藥當飯吃。醫生說你至少服用了多于處方五倍的藥量……何適，你是不是太焦慮了？是因為要跟紀與逍——”

        “不是。”

        何適猝然打斷，又放慢了語速去說：“我沒事。我們已經分手了。”

        簡明達張了張口，有些想問何適，紀與逍被狗仔堵到凌晨才離開機場，他們根本沒見面，究竟是怎么分手的。

        但一想到要提熱搜上的消息，簡明達就換了個委婉些的問法：“何適，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我來醫院的時候，有個警察也在。他說……他說你報了警，醒來記得打110說明一下情況。”

        “嗯。”何適見簡明達盯著自己瞧，胡編道，“我回家路上看到有人搶錢，就報了警，結果警察一來，我就暈倒了。學長，謝謝你當我的緊急聯系人，辛苦了。”

        見他一副故作輕松的模樣，簡明達猶豫再三，還是說：“等你吃完東西，我帶你去做個體檢吧。”

        何適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不用了吧。”

        “可是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沒關系的，分手這陣兒是最難捱的，有我陪著你，你難過就說出來……”

        “學長，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真的沒事，也不想去體檢。”何適垂著眼睛說道，“真的。我也不是年輕人了，哪還有那么多精力為這種事情傷心呢？”

        他的語氣里只帶著一點點無奈，藏在鏡片之后的眼神教人看不分明。

        簡明達深深地蹙起了眉頭：“你不想體檢的話，我給你放些假，你回家休息兩天？”

        “不要。”何適慢慢地說，“學長，我真的沒事。我今天下午約了薛律師在公司見面，就算你不想讓我工作，也不能耽誤我告倒封騰啊。”

        簡明達有些焦躁地撓了撓頭。

        公司現在正在關鍵時期，他推了半天的工作來陪何適，已經被秘書念叨很久了。可如果真的讓何適休假、自己一個人在家，簡明達只會更不放心。

        “……好吧。那你吃完東西就再休息一會兒，下午我送你去公司。”

        “謝謝學長。”

        見何適似要入眠，簡明達剛剛掖完被角，就看到微信上來自何適媽媽的消息。

        他連忙出了病房，給對方回電。

        電話那頭，杜夢嫻的聲音明顯有些著急：“小簡啊，你看見熱搜沒有？怎么回事啊？我聯系不上小適，視頻里的人是他嗎？他怎么瘦成那樣了……”

        “哎，是他。何適手機沒電了，正睡覺呢。熱搜上的事兒有點兒難說……”簡明達聽出了點兒心酸，他試著提議道，“您最近忙嗎？如果有時間的話，要不要來北城看看他？我可以派人去機場接您。”

        ·

        下午上班時間，何適獨自走過辦公區。

        或許是他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同事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又銳利了幾分。

        仿佛人人都能認出來，他就是那個跟紀與逍纏纏綿綿的死同性戀一樣。

        他加快腳步，匆忙地躲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里。

        從抽屜里拿出充電器時，何適看到里面的十幾個水晶球，他的目光微微一頓。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在面對紀與逍時總有軟肋。

        是時候把它們處理掉了。

        手機充上電自動開機，無數個來電提醒沖上了通知界面。

        其中許多是紀與逍和吳安從凌晨時分開始打來的，還有一些來自陌生號碼，應該也是對方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被他拉黑，而換著號給他打來的。

        還有一條微信消息。

        --

        今天03:41

        mrji：醒了回電話。

        --

        就好像，自己發送的那條分手信息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問候一般，單看這條微信的話，紀與逍的反應“平靜”得離譜。

        何適下意識地點開微博，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場糟糕的噩夢。

        熱搜上，紀與逍相關的負面消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和stella的雙人熱搜，stella的表白式澄清被放在了置頂。

        stellav：今天也在努力變成男神喜歡的元氣女孩[愛心][體重jpg][自拍jpg]

        何適對stella這樣的大膽表白已經麻木，但引起他注意的是，界面下方赫然有個提示——特別關心與逍v等92w人贊過。

        這應該是紀與逍第一次公開回應stella的表白。

        ……在這樣的時間。

        不想看到吃瓜網友和cp粉們瘋狂抽獎的喜大普奔，何適漠然地退出了熱搜，重新去搜昨天爆炸的那幾個詞條。話題界面已然無法顯示，狗仔發布的動圖也被審核屏蔽，唯一可以發聲的地方變成了那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區。

        里面一片狼藉。

        “私生”“變態”“爛菊”等說法比比皆是。

        何適指尖一顫，界面刷新，提到紀與逍是同性戀的評論全都消失不見，對圖片中另一個人的辱罵卻瞬間多了幾千個贊。

        每刷新一次，點贊量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增加。

        是水軍——

        不僅粉絲對他倒戈相向，連華藝的公關也想要犧牲他，來保全紀與逍的名聲，穩住華藝和封騰的股價。

        多么似曾相識的一幕。

        這不就是之前那兩個工作人員的翻版？

        只是紀與逍當初跟他說，讓那兩個人受罪挨罵都是為了他。

        但此刻……

        一陣劇烈的反胃感從何適喉底涌了上來，濃稠得完全化不開。

        紀與逍的電話在同一時刻打來。

        何適閉了閉眼，待情緒稍稍平復之后，緩緩接起了電話：“……喂。”

        “醒了？什么時候開的機？”紀與逍的聲音有些低，讓人分辨不清楚他的情緒，“哥哥，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何適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自己都已經提出了分手，紀與逍竟然還以為，只要自己收到了他的消息，就會給他回電話。

        何適竭力保持著從容：“還有什么事情嗎？”

        紀與逍說：“我這陣子應該會被盯得很緊，沒有機會去看你……”

        “沒必要來看我。”何適說，“如果是因為股份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侵占你讓我代持的股份，只要你想收回，走正規流程，我都會還給你的。”

        何適累了。

        他不想再去計較什么一半不一半，只想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紀與逍。

        這段感情美好過，狼狽過，最終鬧得不堪入眼，但是何適還是想要體面。

        他輕聲說：“你根本不必用那么極端的手段。”

        “我只是把你請到了公館里，又沒有做什么，你為什么要報警？”紀與逍喃喃著不知悔改，“你為什么要離開我？離開我，你就沒有錢了，什么都沒有了。”

        “我不需要了。”何適覺得紀與逍的狀態又開始變得不對，他已經無力招架，只能重復道，“我說過了，就當我們——”

        “哥哥，你想分手了是嗎？”

        紀與逍沉緩的聲音擊碎了何適的心。

        “可是，是你先喜歡上我的，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分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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