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阿修羅
今夜無風(fēng)也無月,厚重的云層掩蓋了高空之上的明月,只有些許月光勉強從云間縫隙中透出。
整齊的楓樹被栽種在城外,此時正值陰歷四月,楓樹從春季的嫩綠色逐漸轉(zhuǎn)為夏季的深綠,樹間點綴著淡黃色或白色的小花,存在,卻并不引人注目,低調(diào),又不失活潑。
高大的楓樹好似衛(wèi)士般沉默地佇立在原地,拱衛(wèi)著密林中心的隱秘之地。
林間影影倬倬,樹木的陰影不時扭曲著,伴隨著鬼郭公——也就是噪鵑的凄厲鳴叫,能夠決定世間前途命運的談話,便在此處進(jìn)行。
安菱正襟危坐,雙手放于大腿上,表情嚴(yán)肅,而在她的對面,則是一個相貌頗為“平庸”的“人”。
此人非男非女,有眼睛等正常人的五官,但身上沒有任何毛發(fā),皮膚白皙,好似一顆剝殼雞蛋,它的面容沒有任何特點,長相似乎隨處可見,就跟取了“大玄人民長相平均值”一樣,是那么的普通;它穿著一身最常見的褐色布袍,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任何特點,它除了這身衣服外,什么也沒有。
安菱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jīng)用心眼觀察過它了,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奇怪的地方,它似乎,就是一個能夠呼吸,有心跳的活人而已。
但,奇怪就奇怪在這個地方——一個普通人,就算一輩子都循規(guī)蹈矩,沒有做任何特別的事情,在他的身上,也會有或紅或白或金的“氣息”,這代表了他們一生做過什么。比如,屠戶身上會有紅色的血氣,曾經(jīng)吃過動物肉的也會有;做過好事的人,身上則會有金色的氣息……根據(jù)安菱的觀察,無論如何,一個人身上都至少會有一種顏色,更多的人,身上則是由多種顏色混合而成,所以,“正常人”在心眼看來,肯定是彩色的。
這人卻沒有任何顏色,它是“透明”的。
“又見面了,安菱。”它說話了,它的聲音很有磁性,卻十分中性,完全沒有任何能夠和常識比對上的辨識度。
安菱斟酌再三,謹(jǐn)慎問道:“您好,請問,我們是在哪里見過嗎?”
“你不是早就猜出來了嗎?”它的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做出一個“笑”的表情,“我是昆侖散人。”
安菱沒想到它居然這么直接就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反倒打亂了她的節(jié)奏,她沉默片刻,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你可以叫我,阿修羅,或者其他什么名字都可以,因為名字對于我來說,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阿修羅’、‘石頭’、‘豬狗’……都是一樣的。”
安菱一驚,“阿修羅”這個名字實在不得了,在佛經(jīng)的傳說中,阿修羅為六道之一,為上三道,是一個種族的名字,阿修羅男身形丑惡,阿修羅女端正美貌,但易怒好斗,常與天神進(jìn)行戰(zhàn)爭,難道,面前這個古怪的人,就是一只阿修羅?但是看起來也與佛經(jīng)上的描述不符啊……
“我并非傳說中的阿修羅,這個名字只不過是由無法理解我的存在之人妄圖定義我的存在而謬傳罷了,叫的人多了,我便成了阿修羅。”它解釋道。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安菱問道。
阿修羅搖頭,語氣極其平淡,一字一句好似機械般回答道:“我通曉世間萬物的運行規(guī)律,只要略加計算,便能知道這場對話將會如何進(jìn)行,包括你的下一句話,和心中的震驚。”
安菱還沒說話,阿修羅就補充道:“你會說:所以,預(yù)言真的是你放出的消息?我的回答是:正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阻止帝釋天的行動。”
安菱此時已經(jīng)震驚到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她伸出手止住了阿修羅的話語,阿修羅也非常貼心地為她留足了緩沖的時間,過了好一會兒,安菱才艱難道:“請問,帝釋天又是什么?難道這些事情都是因為你們兩個神話種族在打仗嗎?”
“錯誤。一,帝釋天是天道清氣所化之物,它的凡間身份是,大邶國師扈;二,我們不是種族,是兩個同出一源的個體;三,一切皆是命運的指引,只有這樣,這個世界才能繼續(xù)生存下去。”
阿修羅繼續(xù)補充道:“在三十三層天被天魔攻破后,原初之氣墜落凡間,經(jīng)過漫長的歲月變遷,清氣與濁氣分離,清者上升,它生而知之,明萬物,故而凝結(jié)了天下所有的智慧;而濁者下沉,我生而愚鈍,無智無情。”
安菱誠懇地說道:“阿修羅前輩,您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您一點也不愚鈍,反而……”反而比你那同胞更加聰明,還能反過來算計它一頭。
后面的話安菱沒有說出來,如果阿修羅真的這么厲害,那它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果然,阿修羅回答道:“你說得對,因為我一直在向凡人學(xué)習(xí)思考的本源,而它則依靠天生的才能原地踏步,所以,它現(xiàn)在不如我。”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你能來到這里,就說明我已經(jīng)贏了。”
安菱的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問道:“何以見得?”
“不可說,萬千生靈性命均系于你身,而你,僅需做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事即可,我不能干預(yù)你的行為。”
安菱有些生氣了,她之前被算計得這么絕,現(xiàn)在又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里,難道就是為了聽神話故事嗎?那她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但想到還有許多謎團(tuán)沒有解開,她便忍了下來,繼續(xù)問道:“既然前輩千辛萬苦約我來到這里,那我就大膽發(fā)問了:天道殘片是怎么回事?帝釋天為什么要扶植仙帝進(jìn)攻仙門?吸收凡人魂魄以壯修為的信息是不是你們傳出去的?帝釋天攪動風(fēng)云的目的是什么?二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天璇元君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能夠?qū)固斓赖哪芰τ质菑暮味鴣恚俊?br /> 安菱的一連串問題好似連珠炮一樣噼里啪啦地倒了出來,這些問題困擾她許久,今日,她終于找到了能為她解惑的人,當(dāng)然要全部問出來了。
阿修羅聞言,只是“笑”了一下,用那完全沒有起伏的語氣回答道:“天璇說過,你會在我這里找到一切的答案,是的,我會將能夠告訴你的事全部告知。”
“帝釋天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重建三十三層天道,它要成為新的天道,成為真正的神明。在它把凌楓月的徒子徒孫殺干凈后,便會封印我,而我,一是為了自保,二來,則是因為我與人類相處許久,不忍看到人類重蹈覆轍,故而在暗處進(jìn)行布局,依靠你的力量打敗帝釋天。”
“人類是無法掌握天道的,即使偶然得到了些許殘片,也不過是成為殘片的提線木偶罷了,而那些被當(dāng)作垃圾扔掉的碎屑,自然只有暴戾與殺戮的欲望。”
阿修羅看到安菱似乎有話想問,伸手示意她發(fā)問,安菱問道:“前輩,我從前以為殘片就是天道本身,難道不是嗎?”
“是,又不是,它于真正的三十三層天而言,就像是頭皮屑之于人體,沒有可比性,絕大部分的三十三層天,都被凌楓月用作修建輪回彼岸了,能夠流落凡間的殘片,包括仙門收藏的那些,都只不過是微小的殘渣罷了。”
安菱倒吸一口涼氣,殘渣都這么厲害,那完整的三十三層天,能有多強大!
“至于煉魂一事,這點我亦無能為力,因為這是天地間的底層規(guī)則,是無法被改變的,它永遠(yuǎn)存在,我和它都沒有透露這個信息給世人,這會打亂輪回,更會打亂它的計劃,凡人的魂魄是三十三層天得以存在的必需品,帝釋天不會做這種竭澤而漁的蠢事。”
安菱喃喃道:“所以,這些是人類自己作死惹的禍?”
“人類社會的底層邏輯,不就是人吃人嗎?換成血淋淋的現(xiàn)實,為何無法接受?”阿修羅有充足的扮演人類經(jīng)驗,它的眼睛,見過無數(shù)凡人的掙扎與哀嚎,它不斷地思考著,終于明白,人、動物、天道……萬物都是殘酷的,人類會踩著同類的尸體往上攀登,哪怕最上方是神明張大的嘴巴,也毫不動搖。許多次,阿修羅都無比慶幸自己不是人類,沒有人類那些古怪扭曲的情感,不會被欲望操控理智。
“我的上一個身份昆侖散人,是天穹宗的太上長老,也就是天璇的師父,我通過觀星,預(yù)感到你的到來,所以,我便離開天穹宗開始著手布局。”
“你之所以能夠?qū)固斓溃且驗槟愫土钘髟露际菑哪Ы鐏淼模闩c她不同,她的整個身體都是魔軀,一滴血液,便可毀滅一切,你則是由凡間女子分娩而生,毀滅一切的能力被削弱了許多,卻依舊是它的心腹大患,所以,它必須馬上開始行動。”
“那為何不在我弱小的時候殺了我呢?”安菱問。
“因為我授意天璇在暗中保護(hù)你,”阿修羅道,“她為你擋下了無數(shù)暗殺,直到你有能力保護(hù)自己后。”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完了,接下來,就全靠你自己了。”阿修羅站起身,安菱只覺得眼前好似出現(xiàn)了一層模糊的白霧,阿修羅和這個涼亭慢慢變得模糊,逐漸離她遠(yuǎn)去。
……
“喂!快醒醒!有人來抓我們了!”安菱是被七十晃醒的,她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著一株楓樹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不遠(yuǎn)處,無數(shù)鐵蹄聲如驚雷般響徹耳膜。
“這是什么情況?”
安菱和七十正要離開,一桿長槍橫在了她的眼前,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道:“安仙師,我們又見面了。”
安菱回頭,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軍人——威遠(yuǎn)軍林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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