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上下打量著對他怒目而視的姬盛初，不時發(fā)出抽氣聲。

“道長，可是看出什么了？”安菱問道。

道士撓了撓屁股，嘿嘿一笑道：“沒有。”

安菱一陣沉默，竟開始懷疑這位藏靈山道長到底靠不靠譜。

看著安菱懷疑的眼神，道士摸著自己的胡須笑道：“貧道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山野道士而已，大俠不妨另尋高人，放貧道離去吧！”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欲走，謝枯榮的鋼叉卻已攔在了他的咽喉處，謝枯榮只輕輕瞥了他一眼，道士便感到一陣寒意從尾椎骨涌上天靈蓋，不禁停住了步伐，毫無感情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別忘了你曾經(jīng)的承諾，九霄子真人。”

安菱驚訝地看著這個道士，他就是九霄子？

等等，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安菱突然想起，從見到道士的第一眼起，她便無法描述出對方的外貌特點(diǎn)，只知道他是一名道士，僅此而已。

她瞬間警惕起來，開啟心眼觀察著道士，卻不料，在心眼的視野里，那里只有謝枯榮一人，而謝枯榮，根本沒有固定的形體，他就像是一團(tuán)飄來蕩去的黑霧，在黑霧之上，纏滿了血紅色的鎖鏈，這些鎖鏈，讓他勉強(qiáng)維持了一個人形。

“安菱，別看了，我之后再告訴你。”謝枯榮嘆道，說罷，對道士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應(yīng)該只有我還能叫出你的名字。”

道士苦笑道：“一飲一啄自有天定，也罷，也罷，你既然還活著，那就說明我們的因果尚未了斷，我便幫你這一次！”

謝枯榮用鋼叉指著姬盛初對道士說道：“他是死而復(fù)生的仙帝姬盛初，我需要讓他清醒過來。”

“你瘋了？此人一旦復(fù)生，便會使世間生靈涂炭，往日種種皆似煙塵散！”道士怒道，“我單知道你瘋，卻不知道從何時起，你竟瘋到了這個地步！”

安菱往前一步，解釋道：“真人，陰陽之門被覆天軍鬼骷髏撞開，魑魅魍魎從陰世橫渡陽間，陰陽秩序天翻地覆，我們只能從姬盛初的身上尋找關(guān)閉陰陽之門的方法，又或者，從他身上尋找到對抗覆天軍的手段！”

“你……”道士驚訝地看著安菱，奇道：“你還記得我叫什么？”

“九霄子真人。您曾與扶桑術(shù)師相斗，將其擊敗，而那名術(shù)師為了擊敗您，還不惜將扶桑用以充當(dāng)龍脈鎮(zhèn)物的妖怪放出。”

九霄子好像第一次見到了妖怪一樣，嘖嘖稱奇，他托著下巴搖頭道：“你這徒弟，來頭不小啊。”

“真人，這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危啊！”安菱道。

“哈哈！”卻不料九霄子一聽到天下蒼生這四個字，就好像聽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話般，瘋狂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對安菱道：“天下蒼生與我何干？貧道不過就是山野一閑人罷了！”

安菱傻眼了，她沒想到曾經(jīng)的大玄不世天才九霄子竟然這么消極。

“你別說話了，”謝枯榮對安菱道，“他和你以前認(rèn)識的人都不同。”

“嗯……”安菱點(diǎn)頭應(yīng)道，她深深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位九霄子真人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九霄子平時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許諾，即便粉身碎骨也會做到，如今，謝枯榮來找他幫忙了，那他無論如何也必須要辦到。

“你們都出去。”九霄子道。

安菱和謝枯榮對視一眼，均退出了房間，房中唯余一坐一立兩人。

九霄子嘆道：“吾一生觀命解運(yùn)，終究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

安菱看著房中不時傳出的鬼哭狼嚎之聲，十分擔(dān)憂，謝枯榮卻沒有任何顧慮，全然相信九霄子一般，倚靠在樹干旁閉目養(yǎng)神。

過了半晌，謝枯榮才低聲道：“想知道嗎？”

“想。”安菱點(diǎn)頭。

“我和七十一樣，曾經(jīng)在七殺門被天道契約束縛，淪為一把無情的刀。”

“我之所以能叛出七殺門，是因?yàn)槲彝盗碎T內(nèi)的一件東西，這件東西，也讓九霄子欠下了人情。”

“過來。”

安菱走到謝枯榮身旁，靜靜地看著他。

謝枯榮右手呈爪狀，一把插入了自己的心臟！

“師父！”安菱驚道。

看著汩汩流出的心頭血，謝枯榮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他繼續(xù)往內(nèi)深插，捏住了什么東西后，毫不猶豫地一把抽出！

那物流光溢彩，正在砰砰跳動著，大小宛如心臟，卻是安菱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天道殘片。

就是那些曾經(jīng)造成無數(shù)禍?zhǔn)碌奶斓罋埰��?br />
謝枯榮體內(nèi)也有。

一般的天道殘片只有指節(jié)大小，但這塊，卻神似人的心臟。

在抽出這塊天道殘片后，謝枯榮的臉色變得慘白，呼吸急促，安菱見狀急道：“師父我知道了，您快塞回去！”

謝枯榮看著這塊勉強(qiáng)維持著他的生命的東西，咧嘴一笑，笑容之中，藏匿著無數(shù)苦楚，他低聲道：“它叫……無邊殺伐白骨天，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七殺門秘寶。”

“您別說話了！先塞回去啊！”安菱這次真的急了，她恨不得抓著謝枯榮的手把這個“外置心臟”塞回他的胸口。

見安菱擔(dān)心的模樣，謝枯榮搖頭失笑，卻還是聽話地把這團(tuán)東西送回了胸腔之中，在運(yùn)行了兩個周天后，他的傷口便徹底恢復(fù)。

“無邊殺伐白骨天位列三十三層天中的第十三層天，主掌殺伐。”

“殺伐即為破壞，天道契約只有同等的東西才可斬斷。”

“我便用它，斬斷了強(qiáng)加于我身的束縛。”

安菱心頭狂跳，天道殘片持有者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謝枯榮和殘片共生了這么多年，他的實(shí)力絕對不只有表面上看到的這樣。

“它熱愛殺戮，但我有自己的底線。”謝枯榮還戴著面具，但面具之上的眼睛里，蘊(yùn)藏著無盡的哀愁，“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活下來。”

“人的欲望是神明的養(yǎng)分，而人類的欲望被殘片無限放大，才會出現(xiàn)茫茫之多的血肉祭者。”

“但安菱，你一定要記住，”謝枯榮道，“換句話來說，只要人類保持強(qiáng)大的心智和意志，就不會受到它們的影響。”

安菱嘴唇顫動著躬身行禮道：“安菱記住了。”

“至于九霄子，他并非良善之人，只是在服食凡人靈肉以求長生后，又不愿以戴罪之身長存世間，便求我斬斷了他與俗世的因果。”

“不用擔(dān)心，除了這里和藏靈山，他哪里都不存在。”

過了一會兒，謝枯榮道：“他好了，我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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