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慈愛耐心的父親另一面是鐵石心腸

顧鳳華說話時下意識前挺上半身，薄毯滑下少許，顧儼然低著眼，順勢又替她拉回原位。

瘦削淡漠的臉上辨不出喜怒，顧儼然只回答，“以前的事，沒必要再提。”

她不愿意多說，是不想提及那幾年美好又荒唐虛假的幻影。

可顧鳳華看著，只以為他是不堪回首，心里扎著一根刺，隱隱難受。

人心肉長，尤其是現在，顧儼然人就在自己跟前，怎能做到無動于衷？

顧鳳華有懊悔之意，可回想當年，她豈能不氣不怨？顧鳳華幽幽嘆口氣，緩緩將思緒拉回當年：

“當年，顧家資金鏈出現錯漏，我和你爺爺沒辦法，只能強行讓你父親和……和蘇家千金聯姻，以解燃眉之急。”

“他們婚后雖然感情依舊冷淡，但很快，蘇慧茹懷孕，這是我們顧家的大喜事。”

“資金問題暫時得到緩解，顧家又有長孫降臨，雙喜臨門，我們自然也對蘇慧茹有能力能持家的好兒媳處處滿意。”

“可誰想才沒過多久，你父親竟在外面……跟你母親舊情復燃，生下了你。”

“他帶著方慧婷回到家里，大吵大鬧著，要跟蘇慧茹離婚，要讓你……成為顧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

顧鳳華眼里已經起了霧，“那時顧家離不開蘇家這位盟友，加上你父親胡攪蠻纏，鬧得滿城風雨，導致顧家的聲譽也一落千丈，再次陷入信譽危機——”

“更甚，你父親對你舐犢情深，對慧茹母子卻鐵石心腸！”

記起那段過往，顧鳳華目光陰翳痛苦，重重咬牙，

“他花錢雇了不干凈的打手，對他們母子威逼利誘，甚至不惜綁架滿烯來逼迫慧茹就范！那也是他的親生骨血，他還那么小，正是需要父母呵護疼愛的時候，可你父親他，他竟殘忍至此，當時我們怎能不氣？不恨？”

“為了顧家，我不得不做出選擇！”

“他不愿承擔顧氏資金問題的責任，要同你們母子相聚不分離，他就得接受失去顧家繼承人的身份和權力！”

說到這里，顧鳳華兩行眼淚猝不及防流了下來。

顧儼然呼吸一窒。她的喉嚨就像被人死死掐住，喘不上多余的氣息。

她不知道，更不敢想，那些年對自己呵護備至，溫柔耐心，會每天彎腰弓背扶著她教會她走路，會一遍遍在她身后教會她騎自行車，會依著她騎在脖子上玩游戲的溫柔父親，竟會對顧滿烯如此殘忍！

虎毒不食子啊！

曾經，她也疑惑過，為何顧家能夠做到如此狠心對他們不聞不問。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

先狠心的，是顧歸盛，怨不得別人。

她可憐，蘇慧茹母子何嘗不是可憐人？

幾個呼吸之間，顧儼然漸漸將心頭的波濤翻滾平息下去。

即便如此，她的雙目依舊紅了一圈，是克制情緒的表現。顧老太太見狀，知道這孩子是面冷心熱，心里也感觸。

她寬慰嘆出口氣，“儼然，奶奶是將死之人，你們上一輩的恩怨仇恨，奶奶不想多提，可奶奶說這些，是想在最后彌留之際，為你，還有滿烯做點什么，更不想看著你們兄弟，互相怨懟，甚至……將來有一日自相殘殺！”

“你們都是奶奶的孫兒，都是可憐的孩子啊。”

一聲哀戚，道出老人無盡哀愁。

顧儼然沒有接老太太的話，只安慰她，“奶奶您會長命百歲，別多想。”

顧老太太搖著頭笑。

她倒想長命百歲，可她自己的命，自己心里清楚。

顧鳳華抬起頭，看著亭子外黃綠交接的落葉。長命百歲……

怕是來年春天，都不一定能見到了。

顧儼然又陪著顧鳳華繞著花園轉悠一圈，這才把老太太送回病房。

醫生護士每隔三個小時定時檢測老太太身體狀況，顧儼然站在門外等候。

這時，一旁守衛的保鏢走上前，遞上手機。

“是二爺。”

顧儼然瞥了眼，拿著手機往外走。

等到了空無一人的角落，顧儼然才接起話腔，“是我。”

顧繼榮沉沉的嗓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怎么樣，這幾天，我聽說，你很得老太太歡喜。”

顧儼然面無表情直視前方，“還好。”

“呵，別忘了我給你的任務，醫生說了，等過完今天的檢測，就是老太太恢復清醒意志的第三天，是可以修改遺囑的狀態。”

顧繼榮幽幽道，“抓緊時間，最好能讓老太太早點松口讓律師過去修改遺囑，否則等顧儼然找到你們，你就更沒機會了。”

顧儼然握著手機，一時沒有應聲。

顧繼榮已經習慣她這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倒是合時宜提點一句，“我聽說，你小姨的心臟排隊快到了，儼然，你可得抓緊時間啊。”

顧儼然臉色倏然一沉，立即掐斷電話。

她周身縈繞著駭然的憤怒氣息。

不過，她始終保持著將手機放在耳邊的動作，在遠處監視的保鏢看來，仍舊在保持通話。

顧儼然閉了閉眼睛，保持著這個姿勢，稍稍側身，在保鏢們的視線盲區，手指摸索著點開屏幕。

這部手機和她的剛好是同款，她按照記憶中的區域，按下了酒吧前臺的號碼。

嘟嘟兩聲，那邊接起，是甜美的女聲。

“我們是……”

不等她介紹完畢，顧儼然飛快對那頭說，“我是顧儼然，告訴洪天齊，我辭職不干了，還有不用再找我了。”

說完，不等那邊反應，顧儼然掐斷電話。

她往回走，把手機交回給保鏢之前，飛快拉黑刪除了最新的那條來電通話號碼。

物歸原主后，顧儼然重新回到病房前守著，只是垂著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

酒吧

洪天齊聽到前臺妹妹一頭霧水的一句話，整個人都傻了。

“辭職？他怎么敢就這么一走了之？”顧儼然他媽可是拿走了幾個月薪水的！

這就不干了？

就這么不還了？

越琢磨，洪天齊越覺得這事兒出奇，接連幾天顧少那邊也沒有再來過問，他不敢輕易去觸霉頭，思前想后，拿上衣服就往外走。

他小舅子屁顛屁顛跟上，“姐夫，你去哪兒啊？”

洪天齊急吼吼的，“還能去哪兒，報警，把錢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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