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漸漸小了些。

　　感受到車緩緩地停下，花瀅掀開了車簾的一角，看到外面的景色忽然一怔。

　　“二爺，不是要回府嗎？怎么來到湖邊了？”花瀅轉過頭去看他，好奇問道。

　　謝君行沒有理會，兀自下了車。

　　花瀅見狀，拿起了一旁放著的傘，跳下馬車慌忙跟了上去。

　　所幸他的腳步很慢，她也只是小跑了兩步便追了上去。

　　兩人撐著同一把傘，慢悠悠地向著湖邊的涼亭走去。

　　花瀅收起傘，抬頭向遠處看去，眼底閃過一抹亮光。

　　“原來這個時候還有芙蕖開著。”她輕聲呢喃道。

　　謝君行雙腿交疊，胳膊搭在了腿上，撐著下頜看向湖面，淡聲答道：“也有寒月芙蕖。”

　　花瀅動了動朱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半輩子都在府上度過，看到這種景色的確稀奇。

　　他用余光打量著她的表情，忽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二爺，眼下雪雖小了些，可還是不便去湖邊……”花瀅邊說邊收回視線，只見他已經往遠處走了去。

　　花瀅后半句話卡在喉中，咬了咬牙跟上去。

　　來到湖邊，花瀅恰好看到了沿岸停著的一艘小船，上面并未有著雪水。

　　謝君行順手把船牽了過來，直接跳了上去。

　　花瀅瞪圓了眼睛，輕呼一聲：“二爺，這是別人的船，我們這樣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上來就是，無須擔心這些。”謝君行朝她伸出一只手，“這船比較晃，抓緊我。”

　　花瀅眨了眨眼，只是猶豫了片刻便把手遞了過去，穩穩地跳進了他的懷中。

　　片刻，她往后退了幾步，低下了已經開始發燙的臉。

　　謝君行淺淺地勾起了唇角，熟練地收好了東西，撥著船槳往遠處駛去。

　　天上還零星地掉著幾片雪花，有些穩穩地掉在了謝君行的肩頭。

　　花瀅雙手開了傘，為他擋住飄來的雪。

　　船來到湖中央，停在了芙蕖開得最盛的地方。

　　“二爺，這些芙蕖還新鮮著，不如我們摘回去做茶和點心可好？”

　　花瀅跪在船上，兩手捧著一朵最大的芙蕖，笑瞇瞇問著他。

　　謝君行看到這幕，怔愣了很久，半晌，他才啞著音嗯了一聲。

　　她得到允許，慢慢地站起了身子，采了觸手可及的芙蕖放在腳邊。

　　他斜倚在船頭，撐著腦袋看著眼前的景象。

　　美人、冬雪、芙蕖。

　　這是他這些年來，看到過最美的景色。

　　花瀅莫約采了十幾株芙蕖這才收了手，高興道：“二爺，我這邊好了，我們可以……”

　　她轉頭看去，見他閉上了眼睛，聲音突然止住。

　　看他半個肩頭在傘外，花瀅又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傘，讓雪不浸濕他的衣裳。

　　害怕他因此受了風寒，她只能費力把船往回開去，停在了一處可以擋雪的地方。

　　花瀅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芙蕖，抬眼看他睡得正熟，又不敢輕舉妄動。

　　隨即，她縮起身子，靠在一邊同樣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一炷香的工夫后，謝君行突然坐了起來。

　　他坐起身子，映入眼簾的便是花瀅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個角落里，生怕打擾到了他。

　　“旁人倒是老夸你聰明伶俐，怎么我倒看不出來。”謝君行解下大氅蓋在她的身上，眼底含笑。

　　明明只需把他喊起來便是，她倒為了不打擾他，也跟著閉上眼睛睡起來。

　　身子本就比旁人要弱上幾分，還這般沒有自覺。

　　正當他要收回手，身下的人忽地顫了顫眼睫，然后睜開了眼。

　　花瀅看他們二人之間只有一拳的距離，鼻尖還能隱隱聞到他身上的冷梅香氣，白皙的小臉上染上一層緋色。

　　她偏開了視線，支吾道：“二爺，你醒了……”

　　謝君行倏地坐直了身子，輕咳幾聲：“嗯，走吧。”

　　趁著她還沒回過神來，謝君行跳上了岸，然后蹲下身子朝船上的她伸出手。

　　花瀅借著他的力道，毫不費力地上了岸。

　　回去的路上，他們兩個都非常默契地沒有開口，即便是坐回了車上，也裝作無事發生的看向旁處。

　　青玉坐在外面駕車，聽到車內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只覺得奇怪。

　　馬車停在了府邸前，還不等青玉說話，謝君行就從車里竄了出來。

　　只是剎那，青玉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花瀅掀開簾，看到青玉正等著她，歉意地笑了下：“抱歉青玉大哥，還得讓你來等著我。”

　　“無事，我瞧二爺的臉色不好，可是在船上發生了什么？”青玉困惑地開口。

　　聞言，花瀅身子僵了下，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她正了正神色，略微嚴肅道：“沒有，估計是被風吹的。”

　　青玉盯著她看了半晌，許久才似懂非懂地點了下腦袋，牽著馬車往遠處走去。

　　花瀅拿好了東西，匆匆地進到府內。

　　她來到書房門口，看到謝君行恰好從懷中掏出了手帕，她的腳步猛地頓住。

　　只見謝君行盯著那帕子看了半晌，嘴角浮現一絲似有若無的笑來。

　　瞬間，花瀅只覺渾身冰涼，就連胸膛里的那絲暖意也一掃而空。

　　她面無表情地走進來，輕聲問道：“二爺，可需沐浴？”

　　“再晚點吧，過會兒我要去夫人那里一趟。”謝君行聞聲，把帕子重新塞進了懷中，徑直朝著桌案走去。

　　花瀅低低地應了聲，轉身便準備出去。

　　看她要離開，謝君行出聲制止了她。

　　謝君行伏案寫著拜帖，頭也不抬：“你先留在這。”

　　“奴婢明白。”花瀅乖順應道。

　　謝君行停下了筆，狐疑地抬眼看她，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說？”

　　花瀅指尖抖了抖，茫然地看著他。

　　許久，他又垂下頭去，動了筆：“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說便是。”

　　花瀅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眼底滿是落寞。

　　她腦袋里謝君行剛剛那抹笑容揮之不去，不知為何，這也讓她有些打不起精神。

　　花瀅其實很想問問他究竟是何意，可她沒有這個勇氣去張口，更不敢聽到他的答復。

　　畢竟他之前就已經提醒過她，她無權干涉他娶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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