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在了府邸前。

　　花瀅放下了車簾，剛準備提裙下車時，身后的人忽然開了口。

　　“你先回府，回去告訴夫人他們，我有事要再走一趟。”

　　謝君行掀起眼皮，對上了她那發紅的眼睛。

　　他怔了下，放在腿上的雙手，指尖不由得顫了顫。

　　花瀅慌忙錯開視線，乖巧地“嗯”了聲，低聲道：“奴婢明白了，二爺路上小心。”

　　說罷，她掀起了簾子，匆匆下了馬車。

　　謝君行食指撥開紗簾，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起來。

　　他口中莫名酸澀，皺眉輕嘖一聲。

　　“二爺。”等在外面的青玉聽到身后的動靜，輕聲喚道。

　　謝君行回過神來，重新調整好坐姿后，悶悶道：“無事，掉頭去二皇子府。”

　　...

　　花瀅從回到府上，做完了謝君行交代的事，便一直躲在房中不再出來。

　　任憑張媽媽在外好言相勸，都被她三言兩語給駁了回去。

　　“張媽媽，你還是快些回去吧，無需擔心我。”花瀅趴在案上，眼睛盯著門上的人影。

　　張媽媽不高興地撇嘴，輕哼道：“你莫不是看我這老婆子不順眼了，懶得再同我見上一面。”

　　片刻，門發出了一聲悶響，露出了花瀅那張慘白的小臉。

　　花瀅迎著張媽媽進了屋子，邊走邊道：“張媽媽這是什么話？你待我如親生姑娘般，我又怎會忘了你的好？”

　　張媽媽眉目舒展，將手中的食盒遞給了她：“好丫頭，我這不是逗你，想讓你快些迎我進來。”

　　“這還不是怕耽誤了你的功夫，你可莫要怪罪了我。”花瀅扯起嘴角，撒嬌道。

　　看著花瀅那無神的雙眸，張媽媽心底升起一絲的擔憂，道：“今日去了御史中丞府，你有何感想？”

　　花瀅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不假思索道：“兩位小姐都是極好的人，對我……”

　　不等她說完，張媽媽突然打斷她。

　　“就你這拙劣的謊言，騙騙旁人也就罷了，哪能蒙騙得了我？”

　　兩人相處了這么些年，花瀅是什么樣的性子，早就被張媽媽摸了個透徹。

　　何況張媽媽又是伺候謝君行的老人，最是擅長揣測別人的心思。

　　花瀅垂著腦袋，抿唇不再說話。

　　張媽媽看她不語，無奈地嘆了聲氣，問道：“看你這樣，想來今日也是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可愿告我？”

　　只是猶豫了下，花瀅就把事情全盤托出。

　　“你說二爺想娶沈二小姐為妻，可是真的？”張媽媽聽完大吃一驚，怔怔問道。

　　花瀅輕輕點了幾下腦袋，聲若蚊蠅：“二爺親口告知與我，哪里有假？”

　　張媽媽頓住，半天都沒想出安慰的話。

　　她待在謝君行身邊這么多年，也知道謝君行不是個有話就說的性子。

　　謝君行如今跟花瀅坦白迎娶的事，多半是他深思熟慮過后才確定下來的。

　　就算現在再去相勸，恐怕事情也無法轉圜了。

　　花瀅苦笑了下，寬慰道：“你就放心吧，沈二小姐是個頂頂好的人，她若是做了二爺的正妻，想來是不會錯的。”

　　從謝君行親口講出娶妻的事時，她就已經抹去了心中的妄想。

　　況且沈青書待人有禮，是個會心疼人的，府上交給她打理，是絕對沒有差池的。

　　只是瞬間，她就接受了沈青書是主母的事實。

　　“要是二爺真的娶了妻，你又有何打算？”張媽媽擰眉，試探道。

　　聞言，花瀅彎起了眉眼，笑道：“二爺身邊已有佳人，我留在這只會添上不必要的麻煩……”

　　話已至此，就算花瀅不再說下去，張媽媽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張媽媽心有不舍，挽留道：“你口口聲聲夸贊著那沈二小姐，想來你留在府上，她也會真心待你，又為何執意要離開？”

　　花瀅握住她的手，毫不避諱地坦白：“花瀅只想當個良家子，安穩地度過一生，從未打算一直困在這四方的院中。”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她是絕不會說出口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謝君行身邊出現了合適的人選，她自然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張媽媽看出了她的決心，不停地嘆氣：“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勸你了，但愿你選擇了一條更好的道路。”

　　“還請張媽媽不要把你我相談之事告訴二爺，若是讓他知道了，定會發好大一通氣……”花瀅苦苦哀求道。

　　張媽媽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略顯不快：“我哪里是個隨意告密之人？”

　　花瀅松了口氣，這才展露笑顏。

　　...

　　約莫一個時辰后，謝君行帶著一身的風雪趕回了院中。

　　彼時花瀅剛把熱好的菜端上桌，看到他進屋，前去解下了他身上的大氅。

　　“二爺回來得及時，可要凈手用膳？”她將湯婆子塞到他手中，柔聲問著。

　　謝君行垂眸盯著她通紅的鼻尖，眉心微蹙。

　　花瀅半天沒等到他的回應，困惑地揚起眸子，與他那冷冽的黑眸相視。

　　下一刻，謝君行趁她毫無防備，握住了她那冰涼的手。

　　花瀅被燙得縮了縮指尖，眼睛微微瞪大：“二爺？”

　　謝君行反手將湯婆子給了她，輕斥道：“病才剛好些，這就又開始糟踐起身子了？”

　　“奴婢不冷，反倒是二爺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她雙手捧著湯婆子，好生勸著，“二爺還是快拿著吧。”

　　他輕飄飄地瞥她一眼，繞開她去了盆架前凈手：“讓你拿著便拿著。”

　　花瀅喉間一哽，安靜地候在他的身側。

　　聽她沒再說話，謝君行頭也沒抬道：“過段時日，我打算去御史中丞府提親，到時你跟我一起去。”

　　瞬間，花瀅只覺腦中一片空白，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謝君行轉過身來，瞧她跪在地上，擰眉問道：“怎么跪下去了？”

　　“奴婢恭喜二爺。”花瀅將頭低了下去，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那雙發紅的眼睛。

　　謝君行沉默了會兒，語氣晦暗不明：“有什么可賀喜的，起來吧。”

　　花瀅撐著身子起身，解釋道：“二爺能娶心悅之人，自是要道喜的。”

　　他身子一僵，淺淺地勾了下唇角。

　　心悅之人，本就一直伴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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