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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兩處夜談


剛進大門,就聽見大嫂的聲音:“瀾弟別哭,大姐必定沒事的,大哥和嫂子都會把大姐救回來的啊。

        夫君,你別添亂了,瀾弟已經哭了,你快坐下。”

        “素娘,你跟瀾弟去掃墓,我這就再去刑部探探消息。”

        聽見大哥的聲音,林景云趕緊奔進了大堂。

        上山掃墓回府,林景云才坐下,跟家里人解釋了一遍事情原由,林景滄對政治不敏感,只覺得妹妹平安歸來便是。

        林景瀾卻悶悶不樂:“這些惡人,欺我們伯府無人嗎?”

        許是今日祭拜父母,林景瀾觸景生情,他雙眼漲紅,捏著拳頭。

        “姐姐,父親母親已經為國捐軀,你也在邊疆耗了那么多年,耗盡了青春,也該夠了!本以為你回京幾年,都無人注意,以后總算有安生日子了。可是……他們盡會欺負我們!赴個宴也要惹來一場災禍,反正……我們家也無人在朝供職,還了這承恩伯的名號又如何!”

        一番話出,眾人皆愣住,林景滄暗暗捏住了拳頭:都怪自己無用,不能頂門立戶,為家人撐起一片天。

        林景瀾無暇顧及大哥的情緒,他只緊盯著林景云。

        “瀾弟,我知道,今天爹娘忌日,你心里難受。”她低下頭,“我又何嘗不是?只是我當初請命去守關,不單單是為了大燕國,也是因為,這是爹娘的遺愿。

        你已讀了這許多圣賢書,還不懂為國為家之理么?

        “至于這伯府名號,你是不曾見過人心險惡的,咱們府上有名無權,尚且受人排擠踐踏,你想想那些平頭百姓亦或是奴仆呢?你還小,這話不可再說,傷了大哥的心。”

        林景瀾這才發現自己的話似在指責大哥無能,頓時不敢再說,只拿眼去瞥大哥大嫂的神色。

        大堂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林景云又悠悠嘆了口氣,說:“曾祖十七歲從軍,跟隨我朝太、祖皇帝征戰一生,才賺來這封侯拜將。祖父、父親一輩子都在邊關鎮守,才守住這承恩伯的爵位,你真的忍心還回去?”

        聽至此,林景滄長嘆了一口氣,說:“是大哥沒用,不能守住爹留下的家業,要靠你一個女子來承擔這些。”

        林景云嘆了口氣,大哥總是自責,不管她怎么勸解,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廳內又沉悶下來,林景云發覺弟弟神色有些松動,下一刻,林景瀾就躍下座位,走到大哥面前,說:“大哥,你不必擔心,大哥不喜歡官場,還有弟弟可以替哥哥啊。

        等我長大了,可以保護好大姐大哥,大嫂,還有小侄子。”

        說著看著大嫂。

        素娘被年紀小小的小叔子一看,頓覺臉紅。她中秋后就懷孕了,如今已經初初顯懷了。

        自從知道家里會有一個小侄子出現,林景瀾就表現得十分期待。

        林景滄聞言總算哈哈大笑。

        屋內又恢復了歡聲笑語。

        看著身邊弟妹妻子,林景滄又覺得釋懷。總算一家團聚不是?總好過一家人天涯離散。

        林景云從刑部回家已經巳時,上山祭拜完畢就已經接近申時,回到家天已全黑,一家人談了一陣,下人進來擺飯。

        吃完飯她在院子里跟瀾弟又玩了一會雪,兄嫂站在廊下看他們玩鬧,邊笑談著。

        仰頭一看,可以看到星辰,與大漠大大的星不同,京城大,人小,星星也小。她突然想,也許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回到屋內,望月和流云見她回來,都退了出去,榻上放著一套勁裝,是她明日要穿的衣服。她卸下斗篷,隨手扔到榻上。

        腦子里浮現出昨夜那穿著暗色斗篷的身影,明明高大卻瘦削,明明沉靜卻威嚴。

        高賢王,蕭紀邈。

        林景云是武將,她會排兵會演武,更會打仗,說起來其實還是武藝高些,對心計籌謀不太擅長,那點兵法拿來對付西戎人是足夠了,對付朝堂上的人卻遠不及也。

        而高賢王此人,外表弱不禁風,幼時常被嘲笑為玉面小娘子,雖是皇子身份,也飽受歧視。

        而他成年之后,在軍事政治上展現出來的手腕魄力,為他迎來另一個綽號:“笑面虎”。

        想起那人始終溫和無害的臉,他能收付百越一族、統理南海,想來靠的就是頭腦了。

        林景云思索了一番南海局勢,越想越覺得此人心計當是舉世無匹,不可小覷。

        此人決不可為敵。

        她暗暗下定決心。

        轉念又想到跟隨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蕭恪……

        一念起這個名字,她幾乎一下子,就能想起這個人從小到大的劣跡。

        因著他是太后娘家唯一的子侄,算起來是蕭紀邈的表弟,從小與皇子在一起學習,太上皇還特賜與他國姓,親自賜名。

        也因著如此,長大出宮回府后,幾乎是橫行京城,京城權貴沒有不怕這個性情古怪頑劣的貴公子的。

        什么大鬧青樓把尚書公子打得鼻青臉腫,什么吃個早飯把強搶民女的魯國公家的小爵爺從西長街打到北街,什么不肯入朝為官卻喜歡跟死人打交道,把老國舅爺氣得天天站在府門前叫罵……沒有他做不出來的事情。

        ——————————————

        林景云在此回憶記憶中的蕭紀邈和蕭恪,這兩人也正湊在一處談起她。

        “林景云此人絕不似外表柔弱,她十二歲便名揚大燕,十八歲主掌一城,戰時也曾統領三萬大軍,心機頭腦絕不淺。

        當年以女子之身擔起邊關責任,應也是性情中人,為何會突然自請回京,甘愿放棄功名,做一個什么勞什子貴女?”蕭紀邈擁著厚毯半倚在榻上,手中的書卷成了一個圓筒。

        蕭恪把那頭搖啊搖:“此事神秘得很,我也打聽過,也沒個說法。只依稀聽說軍中有事,但也沒鬧出大事,想不通。”

        “軍中的事?如今太平年歲,軍中能出什么事?”

        蕭恪不知,只能搖頭,他至今連京都都沒出過,上哪知道軍中的事去?

        蕭紀邈也沒指望他回答,只自己暗自忖度。

        蕭恪又問:“就因為沒搞清楚她為何回京,你就拒絕皇上要把人安插給你的想法?”

        蕭紀邈抬頭,懶懶地看向燈火,看那燈芯上一點擺來擺去,仿佛隨時要撲滅,卻一時又亮起來。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好奇。至于留在身邊……不必了。”

        蕭紀邈回京,對皇帝而言,是既喜且憂,喜的是南疆穩定,憂的是自己聲名日盛。蕭紀邈心知此后皇帝應該會把一些職務交給他,但同時,他也很難再有從前那自由的日子了。這種情況下,為何要把一個邊關老將放到自己身邊來,不得不令人多加揣度了。

        蕭紀邈回身推窗,看著窗外盈盈雪光。

        林景云此人不簡單。這個認知,他在深宮中早有所感。

        后來,皇兄登基,他終于有機會走出深宮。

        百越雖非戰場,也是險象環生。同一年,林景云帶軍上陣,他也曾聽說過她力敵眾兵士,收服士兵的事跡。只是神往多年,直至昨夜才得見女將軍真顏。

        尋常的女子,哪能奏出那般激動人心的戰鼓曲?不,不僅僅是激動人心,更有悲愴,暗含著悲憫,讓他不禁深深好奇。

        他聽著殿上議論聲,他們說她大齡未嫁,說她性情兇狠,說她貌若無鹽,他卻看著燈火下淡然硬朗的女子臉龐,看她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吃東西的樣子,卻覺得光芒不減,讓他看得入神。

        明明是最普通的菜肴,端上桌時已經微冷了,她卻吃得干干凈凈。

        林景云。他認識的——不,該說,他知道的。大燕的女戰神,高高在上的人物。是被仰望的人啊。

        蕭紀邈望了很久,待得反應過來,心里直嘲自己:真是糟糕,陛下讓他多看看未婚的女郎,他卻只顧盯著她。

        再遇見她,是在甬道,那些貴婦慌成一團,她披著一條淡青色的斗篷——一個不符合宮宴形制的顏色。想是入宴時收了起來。她冷靜地將情況道來。也是,軍中多年,想來是見多了死人的。

        后來是在牢中,她身姿挺拔,不像在牢里,倒像在參加宴會。那時,他就想,林將軍果然風范不減。

        只是在宮里,文寧一番半打探半推薦的,引得他不悅。他當時只想,這林將軍好有本事,這么快就找好了救兵。

        后來皇帝看似冷淡地提到她,他更是心驚,皇兄與他向來交好,幼時也是無話不談的——當然,他現在是皇帝了,不一樣了。可是,究竟是何用意?

        他嘆氣,若非皇帝不明朗的態度,他也不必如此胡思亂想,既冷不下臉去對著林景云,又放不下心里的猜測,隱隱竟有點輾轉不安,讓他無端惱怒。

        林景云回京兩年了,皇帝一直沒有啟用她,或許是不想再用了?雖說如今邊境安穩,但皇帝絕不至于荒唐到肯放棄一位將才,令其埋沒的。

        又為何自己甫一回京,又要用了呢?還讓人來輔佐自己?

        思來想去,終究無果,蕭紀邈只好不再想,展開手上的卷宗,繼續往下看。

        卷宗是蕭恪帶來的今日各人的口供,內容差不大多,都說李樹芳是突然倒下的。

        “李樹芳倒下之時,當時在她身旁的是誰?為何李樹芳不是向后仰倒而是向前撲倒?李樹芳倒下前說了什么?甚至李樹芳出事之前接觸過誰……這些,供詞都寫得不清不楚。”蕭紀邈皺眉看著蕭恪。

        蕭恪道:“這是刑部書吏做的供詞,我也看到這些問題了,已經讓人去重做供詞了,應該快了。”

        當時李樹芳前頭是李夫人和相交的尚書夫人,后面是另外幾位大員家眷,都不曾看到李樹芳為何倒下。據李樹芳的閨中好友,吏部尚書家孫蓉小姐所說,當時她與李樹芳并肩而行,正跟李樹芳談著時下京城大出風頭的某種胭脂,她正說到‘這胭脂配著前日景芳齋新出的口脂,最是好看……’,李樹芳悶聲倒下,她一驚,用肩膀撐住了李樹芳,李樹芳卻一個勁往下墜,她支撐不住,跟著倒下,喊叫了一聲。口供中除了林景云,無人提到曾聽到什么聲響。

        蕭恪文:“看出什么了么?”

        蕭紀邈伸手將案上所有案卷都拿過來,找出其中一份,又從之前的供詞找出一張,說:“你看孫蓉的供詞。”

        蕭恪都看了一遍,抬頭眼中有著疑惑。

        “孫蓉的供詞內容也跟其他人一樣,差別不大,但其他人的口供都很是凌亂,尤其李氏,東一句“樹芳人好怎會與人結仇”西一句“我家樹芳可就要成親了啊”。

        孫蓉的供詞卻明顯有序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得有條有理,表達的嘆惋和后怕也是恰到好處。

        經過一夜和一個早上,許多夫人的口供還是很混亂,難以從變故中緩過來,而孫蓉的口供已是井井有條,情緒得當了。了不起。”

        “這能說明什么?孫小姐比之別人更早平靜下來罷了……”蕭恪說到一半,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長在閨閣的十五歲少女,何以能比浸淫內宅數十年的貴婦人們更快適應?

        蕭紀邈看他緩過來了,說:“至少能說明,孫小姐跟李小姐之前的情誼并沒有她和李夫人說的那么親密吧?”

        蕭恪還待反駁,蕭紀邈又道:“你看,其他人說的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而孫蓉說的是,太可惜了。此時其他人還處在一夜巨變中,李夫人更甚。何以一個十五歲少女能在一夜間就從好友死亡的驚恐中掙脫出來,轉成輕輕一句嘆息?我自認做不到。”

        蕭紀邈放下卷宗,淡淡開口:“查吧。”

        蕭恪接收到他的目光,認命點頭。

        蕭紀邈又問:“與李家定親的是哪戶人家?”

        蕭恪不愧是混跡京都多年,立時道:“是于家大公子叫于潤的,別聽名字好聽,是個武夫,如今在御前御林軍供職呢。

        于家老頭子是李覺他爹手下的將士,李覺他爹死后就一直跟著李覺一家子,后來送了于潤進御林軍,兩家也算門當戶對起來,于潤又是從小在李家長大。李覺就做主兩家結親了,也就是今年的事吧。”

        “這么說兩人還是青梅竹馬?”

        “是這么個說法。”

        “明早你去傳于潤來。”

        蕭恪應下。

        蕭紀邈嘴邊銜著笑,道:“你親自去做口供。”

        蕭恪大驚失色:“為何?”蕭紀邈這個死變態,說什么看不慣書吏的行草,以前在京里辦公時,公文都非得他重新抄錄一遍。為著此,他早上做口供時已是罵了蕭紀邈一趟,怎地還要做!

        蕭恪第無數次哀嘆,攤上蕭紀邈這樣一個表兄,果然非他之福。

        蕭紀邈淡淡道:“口供只錄了當日在場幾人,遠遠不夠。至少孫蓉還需再問,于潤、李覺、當日當值的御林軍,都要做口供。”

        蕭恪哀嚎一聲,把手上卷宗一甩,往后一躺,耍賴不去。

        蕭紀邈淡淡開口:“你還在此處耽擱,莫非是要通宵達旦了?”

        蕭恪臉色一變,抱起卷宗往外沖出去,嘴里叫喚著:“來人來人,隨本公子去整理卷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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