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養馬人風波
第二日,中軍即將到來的消息傳到陳州府城中。
蕭紀邈又下指令:“荔枝,你去馬場,中軍到來之后,無論如何留在那,死守馬場。蔡雍有何不滿之處,你全力支持林將軍!
劉萱見荔枝帶隊前來,心中不大樂意:她不太喜歡荔枝這人。
她與荔枝共同在驛站抗敵三日,荔枝是武藝不錯,但他沒有習武之人的倨傲,反而對高賢王做低伏小,眾女子對他的印象并不好。
加上馬場戰斗時,他明明就在大將軍身旁,趙務拼死反抗時,他卻沒有及時上前解救。若非劉萱拼著受傷搶下那一刀,大將軍說不定就要受傷。
劉萱當然不能要求別人都像自己一樣為大將軍死而后已,但終究不滿。
大將軍說得不錯,戰場之上都是可以生死托付的同袍,若是人人有私心,身后無可托付,誰敢在前奮勇廝殺?
但荔枝是蕭紀邈派來,大將軍又即將成為王爺這一派的人,劉萱自然不會沖動地說些什么,只是在心里偷偷不滿而已。
荔枝不知道這些,他高高興興地向眾人打招呼,還帶來幾個大包裹:“劉將軍,你們落在驛站里的東西我讓人收拾了帶過來了。”
劉萱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客氣地上前接過,又很快走開。
劉萱等人從來到驛站就一副“別靠近我,我只聽大將軍的”的態度,荔枝早已習慣了,他不在意地笑笑,轉頭看林景云。
“林將軍,我們王爺說了,接下來我也要留在這邊,待中軍到來,交接馬場后我再走!
林景云點點頭。
荔枝又道:“林將軍,中軍主將蔡雍將軍,您可熟悉?”
林景云眼神一飄,沉著臉道:“屋里說吧!
中軍統領蔡雍,她當然認識。
蔡雍其人,年已四十。蔡家是跟隨太、祖起事的,原本只是隴西一個比較大的家族,有了從龍之功,得封縣侯。
到蔡雍這一代只封關內侯,已是三代,襲次既盡,世爵也就會在蔡雍這一代后結束。因此蔡家稱得上是根基淺薄,只能效忠皇室。
好在先帝時蔡老將軍就負責京畿守衛,可謂位高權重。
蔡雍很努力。林景云這么評價他。
他很小就在京都出名了,就靠努力。
蔡老將軍是很嚴苛的,敦促著兒子三歲拿刀,五歲舉石。蔡雍也從未曾懈怠,能力也很強。十幾歲,他就在先帝御前行走,后來又去中軍,到了蔡老將軍身邊,一路在中軍升遷,最后順利接手中軍。歷經兩朝,他依舊備受皇帝器重。
但他對林家的敵意很深,因為林景云。
蔡雍對林家的女郎帶兵一事非常不滿,曾在朝堂多次攻訐女子不宜帶兵,連帶著冷嘲暗諷林景滄文弱,不堪承爵。
蔡雍其人,忠心耿耿,唯獨一腦門子男女有別男子為天的迂腐思想,固執到死板的地步。林景云想,這或許就是顧家看上他當女婿的原因吧,誰不知道顧家是出了名的“守禮”。
荔枝聽林將軍臉帶促狹地吐槽,笑道:“原來如此,難怪王爺說只要蔡將軍有何不滿,仆便要全力支持林將軍!
林景云聽得心一跳,低頭笑笑,轉而道:“蔡將軍雖與我有些不對付,倒也忠心為國,斷不會做些什么!
正說著話,劉萱沖了進來:“大將軍,馬中毒了!”
林景云“呼”地一聲站起來:“怎么回事?”
“今日很多馬兒精神狀態有些亢奮,方才,有幾匹馬突然在馬廄中躥起,把柱子都拽倒了,好幾處馬廄都倒了,又奮力沖出馬廄狂奔,沒一會,就倒地沒了聲響。娟娘說,看著像是中毒!
說話間,三人已往山腳奔了一段,隱隱聽見馬的嘶鳴聲。馬的叫聲很弱,能發出這么大的聲音,必定是眾馬齊喑的狀況。這情形讓三人臉色都變了變,提速狂奔。
到得馬廄附近,馬的嘶喊聲竟漸漸減弱,人的呼喝聲蓋過了馬聲,荔枝微微放下心,劉萱卻喊道:“不好!方才那幾匹馬就是這樣,發狂嘶鳴,沒一會又弱下去,之后就死了!”
三人終于沖到人群外,正要進去,就見一陣濃濃煙霧彌漫開來,帶著挺嗆挺臭的味兒。眾人紛紛散開,嘴里七嘴八舌,聽不清在說什么。
不一會兒,眾人都退到馬廄的另一邊,林景云忙問:“怎么回事?那些馬呢?”
眾人一見林景云,紛紛稟報情形:“大將軍!”“好了好了,沒事了!”“大將軍快看,那馬好了!”“有個小子會治馬,您看,那些馬果然安靜了。”
林景云聽得說沒事了,心一寬,急步走到人群前頭,就見另一邊煙霧處好幾十匹馬正呆愣愣地站著,頭轉來轉去,似是極迷茫。馬廄里的馬更是昏昏欲睡的、東倒西歪的,但都詭異地安靜。
“怎么回事?這些馬怎么了?”
“大將軍,方才馬都中毒了,嘶鳴起來,一個娃兒說是中了什么毒,這毒可是太歹毒老,要讓馬兒暴動起來,但是馬兒越暴躁越是亂動,就死得越快。
他說他有得法子,但是得先讓馬兒安靜下來,所以要燒這些臭草,馬兒聞到煙子的味道就安逸了。方才大家伙都在幫忙搬草燒草!眲⒐夂橐灰娏志霸,連忙將情形道來,并將煙霧深處那個瘦小的少年指給林景云看。
情形穩住,林景云松了一口氣,叫來劉萱,讓她帶人將養馬人都控制住。
轉頭,她問劉光洪:“劉大哥,這小小子是什么人?”
“也是養馬人。他說他在馬場久到了,對馬很熟。反正這些馬要是暴動起來,咱們拉不住不說,拉住了它們也是要死的,就讓這小子試一試了。李郎將也說有試頭!崩罾蓪⒄f的便是林景云的舊日下屬李娟,她對養馬也有些心得。
林景云點點頭,看著煙霧中,一身灰撲撲短褐素衣的小少年抱著一匹馬的頭,正不斷地撫摸著,滿是憐愛。那匹馬也很是溫順,頭微微低下,靠著少年的頭。
一會,那少年沖著人群喊:“你們來幫忙,把煙都扇開!”
眾人這會又都看林景云,林景云手一揮,眾人又跑上前去,拿起手邊的馬鞍、樹皮扇動起來,帶起一陣陣雪花飛舞。
折騰了一會,煙霧散得更開,馬廄周圍的馬嘶聲漸漸小了。
看來這少年的方法果真很有效。
不再擔心馬兒的問題,林景云就忙活起人的事了。
養馬人本來就住在馬廄旁邊,方便馴養馬匹,馬兒嘶喊起來時,那些養馬人都變了神色,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往外突圍,沖突中還傷了十幾人。到那少年出來燃煙時,甚至不少人對少年破口大罵,這些人都已經被控制了。
林景云吩咐將所有人集中到跑馬場上,包括那些受傷的人。
跑馬場靠近山邊,連綿的闊地直連到山腳下,四處無遮無攔,風極大。養馬人被丟在跑馬場的中央,已經一個時辰了,風吹得眾人臉都皴裂了,有些人搖搖晃晃已經站不住了。那些受了傷的倒在同伴身上,更是耐受不住。但沒人敢動,因為五十步外團團圍著士兵,重甲利兵,嚴陣以待。
午后的風凄厲,養馬人沒逃出去,本來就忐忑害怕,此時被這凄厲的山風吹了一個時辰,身體和心理雙重折磨,偏偏不敢作聲,只能瑟瑟發抖。
一個時辰后,一隊人走進來,在士兵圍成的圈中放下一把胡椅,椅子很粗糙,是馬場的椅子。
中原是不用椅子的,習慣了席地膝坐,坐在胡椅上雙腿垂下,中原人認為這極失禮。
此時一個女子不僅坐在胡椅上,還斜斜靠著,雙腿也不好好合攏,一前一后地岔著,更是失禮至極。但沒有人敢說什么,蓋因她身后站著的數十人,俱都怒目圓睜,持刀相向。
這失禮的女子開口了,語氣極輕慢:“我知道,你們有些并不是大燕人,可能是吳國的,可能是唐國的。不過,既然你們來到大燕,想必是在自己國家混不下去了,甚至是背國出逃。”
她說的話比起語氣,更凌厲些,不少人變了臉色。
“我想,有我在,就算死個把人,吳國和唐國也不敢說些什么吧。啊,對了,忘了說我是誰。我就是大燕的懷化大將軍,人稱娘子將軍!
養馬人中立即躁動,交頭接耳起來。
待聲音漸漸小下去,她才又開口。
“你們有些人啊,受雇于人,就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出去了。馬場已經易主,卻還小手段不斷,出逃啦,下毒啦……”她動作極粗魯地用手搓著下巴,仿佛極煩惱,“我最討厭這種迂腐的人了,尤其,這迂腐還給我帶來麻煩!
“馬場易主已經第三天了,告訴你們,這周圍一片安靜。沒有人來救你們,連個來打探的都沒有。當然啦,你們可不值錢,值錢的是那些馬。可連馬他們都不要了,你們……更沒人會來救了!
看著一些人面露痛苦絕望的神色,林景云的目光不急不緩地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你們不想死,所以給馬下毒,馬兒發狂,沖擊馬場,你們就有機會逃出去了。有人這么跟你們說?這人可真歹毒。他不是想讓你們逃出去,他想讓你們全都死在這。”
養馬人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喊著“不可能!”“反正我們也被抓住了,由你們說!”
“一群養馬人,礙著誰了?怎么非得死不可呢?”林景云看向身邊的人,荔枝立刻乖覺地上前接話:“大將軍,養馬人再無用,也知道誰是主子,有人不想讓他們說出來罷了。再者,養馬人都死了,馬也發狂了,咱們費勁攻下馬場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啦。就算馬救回來了,沒了養馬人,咱也訓不住馬,結果都一樣。”
“哦,是這樣。這么說來,這些人,”林景云一指養馬人,“都非死不可了!
“呸!你少在這挑撥,反正被你們抓住,我們都是個死!”一個養馬人憤憤地喊,但他到底只敢喊,身形還躲在人群中。周圍此起彼伏的贊同之聲也很快將他淹沒。
林景云哈哈大笑,笑得養馬人都安靜了,憤懣又疑惑地瞪著她。
“誰說我要殺了你們?剛剛是誰呀,躲在人群里說話,怎么?想激怒我,讓我把你們都殺了,你就達成目的了?大家伙可想清楚了,他這話,還是想讓你們死啊!
這話一出,養馬人紛紛轉頭看身邊人,好像要把剛才說話的人找出來。
“看來你們也不是都想死嘛!绷志霸坪喼币种撇蛔⌒β暎霸趺崔k,我也不想讓你們死。是誰在背后做些不上臺面的事,你這么急著滅口,想必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吧?我很想知道!
她說她不想讓眾人死,一些養馬人頓時激動起來:“大將軍,一定是李甲,他跟府城里走得最近了!”“不,是毛乙!”“方才說話的人是吳老六,他一說話我就聽出來了!”……養馬人紛紛指認自己心目中的嫌疑人。被指認的人個個變了臉色,激動地反駁,人群躁動起來。
林景云抬手讓人將被指認出來的人帶到另一邊,圍成另一個小圈。她仍是和顏悅色地對剩下的人說:“很好,你們在馬場待了這么久,彼此了解,由你們來找兇手,一定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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