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世浮華
好奇寶寶秦衙內(nèi)一回到秦府，立馬被軟禁了。
若是楊炯知道，必定苦笑不得。因為在何家沖，手下們知道抓到的是知府家的公子后，紛紛建言。有說順?biāo)浦劢墏�票，有說軟禁在軍營里當(dāng)人質(zhì)，有的甚至說秦公子細(xì)皮嫩肉，不若、不若……
尼瑪，不是后營都有妓院了么，怎么還如此重口味？！
都被楊炯嚴(yán)正拒絕了。遠(yuǎn)來是客，何必非禮？在楊炯理念里，大丈夫快意恩仇，沒必要如此下作。一個人下作慣了，長此以往，格局必然低下，就是干個壞事，也是個猥瑣的壞事。何況，秦衙內(nèi)之前對自己還是蠻關(guān)照的！
所以，楊炯好好招待了秦衙內(nèi)一番，還狠下心破費了一筆，讓衙內(nèi)體驗了一回一龍多鳳。
真心沒想到，在何家沖奉為貴賓的秦衙內(nèi)，一回秦府竟然被軟禁了。
能軟禁秦大公子的人，自然只能是他爹了。
得知自家逆子竟敢偷偷跑到匪窩里去，秦知府驚怒交加。待秦衙內(nèi)一回府，立馬就被關(guān)了起來。秦知府親自交代，必須面壁思過，就連秦夫人哭訴求情也沒用。
被關(guān)了三天，秦知府把大兒子叫了過去。
“你個孽子，給我跪下！”一見兒子蓬頭垢面的樣子，秦知府怒火立馬涌上。
秦光磊不敢抗拒，撲通一聲就跪下，動作自然、流暢、虔誠。
連續(xù)喝了三盞茶水，秦知府這才緩過氣來，開始了教子大業(yè)。
“孽子，你可知錯！”
“孩兒知錯了，還請父親別生氣了，千萬將息身體！”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秦衙內(nèi)，只要父親不生氣，把天捅破都沒事。
兒子的話，立馬讓秦知府心里好受很多。唉，這個孽子嘛，雖然是愚笨頑劣點了，但還是心性純良、孝順的呀。
“罷了，罷了！你個孽子，起來說話！”
秦衙內(nèi)立馬起身，走到父親身邊，又給續(xù)上茶水，雙手進(jìn)奉給父親。
秦知府接過茶水，愜意泯了一口，“你個孽子，你這回可是把為父給嚇到了。生怕那個虎山賊把你劫持了！”
“孩兒不孝，讓爹爹擔(dān)心了！不過還好，那伙虎山賊的頭目，還真就是那個楊呆子，楊大傻子，之前咱們家那個護(hù)院哩！”
秦知府一聽，兩眼精芒一閃而過，放下茶盞，“我兒，你細(xì)細(xì)給我道來！為父想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秦衙內(nèi)把從看到虎山賊練兵，到和楊炯的見面，直到楊炯送別他們，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一遍。沒有半點隱瞞，僅僅只略去了一龍多鳳的事。
“你說那虎山賊有五百多人？”秦知府對楊炯的實力最上心。
“看他們演兵時，孩兒特意數(shù)了數(shù)的，是有那么多。”
“他們都有刀槍劍戟？”
“劍戟是沒有，但刀槍都有。還有弓箭手哩，估摸了有個百把人。”
“那個虎山賊頭目真在咱們府上當(dāng)過護(hù)院？”
“爹，是的，真是的。如果沒有這段香火情分，孩兒這回，哪能這么輕易脫身。還請爹爹不要為難他，改天我再去勸勸他，讓他別再當(dāng)土匪了！”回答這個問題，秦衙內(nèi)難掩歡快的心情。
看著兒子喜笑顏開的樣子，秦知府心里暗暗嘆息，也暗暗慶幸。這孩子，是真隨他娘呀，幸虧沒讓他再去考進(jìn)士，不然，真做了官，還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沒有再審問了，秦知府便把兒子趕出了書房，又把管家叫過來了。
此時，管家已經(jīng)從陪同大公子的仆役那里得知了，虎頭山的頭目，就是當(dāng)初那個小屠夫，那個他以為已經(jīng)命喪虎頭山的傻大個護(hù)院。
到了老爺?shù)臅浚芗乙彩菗渫ㄒ宦暪蛳拢B連磕頭，“老爺恕罪，小的沒把事情辦妥當(dāng)，給老爺添麻煩了！小的該死！”
見到管家可憐的求饒樣，秦知府也沒多計較，徑直說道，“起來回話。當(dāng)初怎么就沒有斬草除根？大意了？”
“回老爺話，確實是小的大意了。”管家便把聯(lián)絡(luò)虎頭山、安排楊炯送信和虎頭山的回復(fù)說了一遍。
“這就對了。我明白了，估摸著虎頭山來報信的，是那個楊炯派來的。”秦知府推斷。
“應(yīng)該就是！還是老爺目光如燭，明察秋毫！”管家真心奉承道。
綜合大兒子和管家的回稟，秦知府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這不是一個呆子，也不是一個傻子，反而很可能是一個有點道行的后生。后生可畏哩！這才多長時間，就拉起來四五百的隊伍，不僅敢占山為王，甚至還敢下山搶食。是個禍害，得早點除去才行。不然，時間一長，還不知道會把地方禍害成什么樣子！
試看今日衡州，竟是誰家天下？秦知府不由生出幾分豪情，戲謔引用起駱賓王那篇著名的檄文。
隔天，衡山縣知縣又被緊急喚到了知府衙門。山高路遠(yuǎn)，趕到知府府邸，又是傍晚。閆知縣忍著饑渴，強(qiáng)行按捺住心里的惴惴不安。知府相召這么急，必定有大事要事發(fā)生，否則一紙公文即可，何必如此急切。果不其然，進(jìn)了知府的書房，就見到了一張拉得老長的臉。
閆知縣趕緊上前行禮。
見到閆知縣來了，秦知府很平和地招呼，“如皋來了，不必多禮！趕緊坐下，本府有事與你商議。”拉得老長的臉迅速圓了，上面還帶著幾分微笑。
這下閆知縣更是不安了。雖然只是一介百里侯，但也不是官場菜鳥。事有反常即為妖。知府大人這么急切的召見、拉得老長的臉、巨大的情緒反轉(zhuǎn)，而且是在自己的下官面前，必有非常所圖。
閆知縣虛坐著，接過管家奉上的茶盞，放在一旁的茶幾上，靜待知府開口說話。
“如皋，今日急召你過來，是商議虎頭山一事。安靖地方，是你我父母官之職。若是無所作為，上愧圣君，下愧黎民呀！”
閆知縣一聽，腹誹就來了。果真沒好事，一來就給我扣帽子，上回可不是這樣的喲，一說到匪賊頭目是你們家護(hù)院出身，立馬打哈哈。
腹誹歸腹誹，閆知縣還得小心伺候著。“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一定殫精竭慮，不辜負(fù)大人指教和栽培。”
秦知府此時沒有心思和下屬打啞謎，剛才不過敲打一下，定下調(diào)子：你衡山縣出的問題你姓閆的必須負(fù)責(zé)！
“如皋，聽說你們縣那個虎山賊鬧得很兇，士紳人家都敢劫掠。如此猖狂，你可要行雷霆手段，方可安靖地方，護(hù)衛(wèi)百姓。”
一聽這話，閆知縣知道，肉戲來了。不過，這個時候關(guān)系到以后的仕途前程，硬著頭皮也得上。“大人，虎山賊猖狂招搖，橫行地方，下官也是心急如焚，寢食不安吶。無奈賊寇猖狂，所脅裹的匪賊達(dá)千余，非我一縣之地所能制也！還望大人明察。”
“哼！一縣父母官，定要守護(hù)一方平安！怎能如此逡巡不前，自顧惜命？若是再推諉敷衍，本府必定上奏朝廷，以正綱紀(jì)！”見閆知縣還想著推諉，秦知府直接威脅。
“請大人明察！請大人明察！實在是賊寇實大呀！”閆知縣哭喪著臉，一個勁叫屈。
見閆知縣叫屈，沒有否認(rèn)安靖地方的職責(zé)，秦知府知道，打一棒槌后該給個甜棗了。
“如皋不必驚慌。你若忠于王事，本府豈會袖手旁觀。剿匪支出甚多，非一縣之地所能承擔(dān)。凡剿匪一應(yīng)開支，府庫一力承當(dāng)。還望你回去后，迅速征發(fā)百姓，雷霆一擊，蕩平虎頭山，還闔縣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
從秦府出來，閆知縣心情極度郁悶和惶恐。作為一個讀書明理的士大夫，閆知縣還是明辨是非的，并沒有計較秦知府對他的威壓和算計。欺上瞞下，司空見慣的官場套路罷了。沒什么好抱怨的，自己平時不也是這么干的么？只是，為什么就冒出來這么一股虎山賊？為什么動靜要弄得這么大，偷偷打劫點客商不行么？搞得老子這個官都不能愉快當(dāng)下去了！老子考上進(jìn)士容易么？該死的虎山賊！
夜色已深，回不了衡山縣城了，只得留宿府城了。面對空前的危機(jī)和壓力，閆知縣決定出去浪一把，調(diào)整調(diào)整。換上常服，直奔瀟湘樓。
此刻，瀟湘樓正是熱鬧的時候。紅紅綠綠，鶯鶯燕燕，一片天上人間之景。閆知縣想起當(dāng)年在京師參加會試，也曾和同鄉(xiāng)舉人們一起逛過八大胡同。相比之下，瀟湘樓的規(guī)模格局和氣象風(fēng)情，絲毫不落下風(fēng)。較之北方煙花場所的粗獷，眼前的瀟湘樓的建筑更顯娟秀，連片的閣樓在散布在園林間，勾欄下邊的池塘里泛著盞盞花燈。一些亭子里，有歌姬伴著清脆的絲竹，舞動著纖細(xì)的腰肢，揮灑飄逸的長袖，讓腰間不時泄露出來的那抹白皙更顯嫵媚誘人。
閆知縣靜靜站在庭院的池塘邊，思維在記憶與現(xiàn)實間跳轉(zhuǎn)。若是能撈得一大筆錢財，便辭官歸故里，建一座這樣的庭院，收羅一批這樣的歌姬，每日醇酒美人，略盡人世浮華，豈不較之案牘勞形、政務(wù)纏身的仕宦生涯，要美哉快哉得多？
“這位公子，為何在此寂寥？莫非，瀟湘樓的脂粉不入公子的法眼？”
身后的儂儂低語，讓閆知縣的遐想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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