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鵬鳥的春天
吃過早飯,楊炯便讓馬凱把所有人都集合起來,包括俘虜的官軍和民壯。
宛若后世的媽寶男,楊炯全盤接受了楊西施的意見。在原先兩軍對壘的官道上,楊炯搬出了虎頭山全部的家當,還有昨日繳獲的銀兩。在朝陽的照射下,雪白的銀子更是散發出絢麗的銀光。
底下的反響很大;㈩^山的兄弟還算把持得住,沒有出現大的騷動,自從大當家定下發餉的規矩以來,哪怕再艱難,也從未拖欠過。但俘虜的官軍和民壯卻失態了,死死盯著銀堆,一個個雙目圓睜,還發著光,不停咽著唾沫。
衡州衛是衛所軍,雖說是大明最為正統的朝廷官軍,但本質上,他們的軍餉酬勞是土地,不是現銀。民壯更是臨時征發的徭役,算是義工吧,F在大堆大堆的銀錠擺出來,明顯調動了大伙的情緒。
楊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的也就是這個時刻!
因為人太多,說話估計也不能全部聽到,楊炯便讓親兵去俘虜中挑些代表。
等俘虜代表們走到陣前,楊炯指著銀子問,“衡州衛,衡州府,給你們發過餉銀沒?”
大伙不明就里,但懾于楊炯的兇名和氣勢,便如實回道,“沒有!
楊炯冷笑一聲,“那好!他們不給你們發,我給你們發!”
眾人頓時愕然,面面相覷,一臉驚疑地看向楊炯。
“兄弟們,不要怕,更不要擔心這是個圈套!我楊炯說話做事,從來靠譜!”楊炯大聲表態定性,給這些俘虜代表吃定心丸,好讓他們接下來認真聽,弄明白自己的意思。
“這次,虎頭山和衡州衛連番大戰。你們雖說敗了,但不是敗在兄弟們不用命,主要還是地形展不開,再加上指揮也有點問題。我這么說,大伙認不認?”
這些俘虜代表萬萬沒想到,虎頭山的大當家講話這么實在,而且聽了也很舒服。嗯,對頭,就是這樣的,兄弟們都賣命廝殺了,主要還是袁指揮使沒指揮好嘛!大伙看著楊炯,覺得這個兇名在外的土匪頭子,竟然有點順眼了,一個個都點頭表示同意。
“……兄弟們,我這個土匪頭子,沒那些個花花腸子,就和大伙說點心里話。不管官軍也好,土匪也罷,大伙都是刀口舔血,有今天沒明日的,實在是慘哩!”
“就說你們衡州衛吧,平時辛辛苦苦種地,戰時還要拋妻棄子出征打仗。一個不小心,性命丟了不說,搞不好,婆娘成了別人的婆娘,自己的娃還管別人叫爹!靠!這天下,說到底,還是他們當官人的天下,是他們讀書人的天下,是我們這些武夫受欺負!大伙說,是不是?”此刻,楊炯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已化身一名衛所軍士。
眾人皆以為然。有些好像想到了什么,還一臉憤然。
楊炯瞥了一眼,發現胖子竟然也在旁邊。
或許是對讀書人的天下這個觀點很認可,胖子挺著個大肚子,仰著個腦袋,一臉的倨傲。
嘴角涌上一抹笑意,楊炯伸手指向胖子,問道,“兄弟們,你們看看,這家伙胖不胖?”
“胖!”
清了清嗓子,楊炯鄭重介紹道,“兄弟們,這位便是衡山縣的知縣閆如皋。大伙想想,我們這些當武夫的,流血流汗,掉皮掉命的,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大伙看看,他們這些當官的,他們這些讀書的,卻是好吃好喝的?兄弟們告訴我,他們把我們當牲口對待,我們認不認這個理?”
“不認!”俘虜代表們同仇敵愾,異口同聲吼道!他娘的,肚子都像十月懷胎的婦人了,肯定是天天好吃好喝的!
“好!那就加入我們虎頭山,加入我們這支把兄弟們當人看的隊伍!”
“去!兄弟們幫我跟被俘的兄弟們都講清楚:月餉二兩銀子,戰死供養家人,傷殘負責一生!”
楊炯振臂狂呼,一臉神圣!
……
或許是這些軍戶和民壯內心深處的階級意識迸發了,沒等楊炯宣布收回土地的威脅,絕大多數軍士和民壯都同意加入虎頭山。
考慮到擴編后隊伍的穩定,楊炯把總旗官以下的全部打散分配,總旗官以上的軍官,全部放到自己的親兵隊。至于個別不愿加入的,便打發幾個饅頭讓他們自行離去。
對了,不允許帶走武器和甲胄。還有,告訴他們,是軍戶的,回頭若是虎頭山打下了衡州城,還要收回他們在衛所里分到的土地。
至此,先前不愿加入的軍士后悔莫及,痛苦流涕。那些已經加入的,則拿著剛剛領到的銀子,幸災樂禍看著昔日的同袍在那苦苦哀求,一臉的自豪與滿足。
楊炯冷眼旁觀,心道:果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
隊伍整編是件大事,更是件麻煩事。
借鑒后世的經驗,楊炯先登記造冊,再紙上分配,最后再讓各千人隊前來領人。這個做法,可以從宏觀上把握調控,免得一個千人隊分到的新人,大多是一個千戶所或百戶所的,造成力量對比失衡。
這個事需要大量識字的人。不僅柳秀才、胖子和瘦子被抓過來干這個事,而且連俘虜中會識字的人也給弄了出來。原衡州衛右千戶所千戶王鵬,便因為精于貨殖而識文斷字,再一次凸顯出來了。
大鵬鳥坐在楊炯身旁,奮筆疾書之余,心道:一來就受重用哩,莫非老子仕途的春天來了?
……
下午,有親兵過來稟報,說府城來人,就是上一次抓的那個什么秦府公子。
故人來訪,楊炯自是欣喜,便放下手中的活計,迎出了營壘。一見,果真是秦衙內,后邊還跟了幾個家仆,其中還有段護衛。
“衙內,又看到你了!這邊請!”楊炯很熱情,引著秦光磊進了中軍大帳。
待親兵奉上茶水,并把段護衛等扈從帶開,楊炯便徑直問道,“衙內,今日你前來,可是有事?”
秦光磊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悠閑地端起茶盞,先鼓著腮幫子吹了幾口氣,再大喝一口,這才回道,“我爹讓我來的。我自己也想來你這逛一逛。我就覺得,你這里挺有意思的,比城里,比府里都好玩。要不,我也加入你們虎頭山吧!”
正喝著茶水的楊炯,立馬被嗆到了,連續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衙內,你這個官二代當得好好的,來我這里干啥?不是找罪受么?”楊炯問道。
“唉!你都要攻打衡州城了,我爹這個官大概也沒幾天當的了,我這個衙內也沒幾天叫的了!唉!”秦光磊一臉愁容。
楊炯黯然。雖說迫不得已,但一旦攻下衡州城,對這位算得上是恩人,是老師的秦衙內,確實會造成嚴重的傷害。
正琢磨著如何安慰,又有嘆息聲傳來,“唉!呆子呀,說起來,我真是后悔呀!后悔平時沒有好好聲色犬馬,欺男霸女哩,都沒有好好享受過當衙內的好處和威風!”
“唉,古人誠不我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失落的秦衙內竟然站了起來,搖頭晃腦吟唱起詩詞來,表情豐富,動作夸張,很有喜感。
楊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待秦光磊消停下來,楊炯鄭重說道,“衙內莫急!不管如何,你我相交一場,我定會護你周全!即便我打下衡州城,你也還是我的好朋友!”
聽楊炯這么一說,秦光磊突然深沉起來,繼而感慨道,“唉,呆子呀,我這個人稀里糊涂,一事無成,但就是命好!有個好爹!就是一時心血來潮,招了一個護院,就是你了,也是個淳樸厚道的人,呆呆的,一點都不奸滑!”
楊炯無語。好吧,你這打人臉的風格也是人生若只如初見哩!
“這次我來呢,是我爹讓我來的。只要你答應招安,我爹便許你衡州衛指揮使。若你不同意,我爹的意思是給你一大筆錢糧,只要你不再進犯衡州城。我的意思呢,這兩個條件都挺好,你隨便選一個都行!”
秦衙內這般說辭,讓楊炯生出一股強烈的荒謬感。自己昨天才剛剛擊敗衡州衛,擊殺袁指揮使,今天官府就上門談條件招安,許的官還是衡州衛指揮使。難道那個算是英勇敢戰的袁指揮使白死了?
憑直覺,楊炯倒是覺得衙內沒有說謊,目光清澈,神情坦蕩,而且憑往昔的相處,這位主也不是演技派。但又有一股直覺,楊炯感到這個事沒有那么順利,隱隱間覺得總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思索了一會,楊炯也還是沒想明白,不對勁的地方究竟在哪。
不忍傷了衙內的面子,楊炯既沒有直接回絕,也沒有提出質疑,只是回應道,“衙內,這個事,我要同我娘商議一番。你先在我這里玩幾天,我也一定好好招待你!”
此言一出,秦光磊眼前立馬兩眼放光,心里閃過一副一龍兩風的迤邐畫面,回道,“好,好!那就我就暫且在你這里,委屈個幾天!”
衙內怎么兩眼發光?楊炯不明就里。
雖然條件簡陋,楊炯還是為秦衙內安排了一桌酒席,還邀請了段護院這個舊識。不過,段護院卻是個悶葫蘆,不愛說話。為了活躍氣氛,楊炯又把胖子給叫來了。
胖子也是個自來熟。一開始,見到知府大人的公子,還有點尷尬,但幾杯酒一下肚,便和秦光磊一見如故,稱兄道弟了。
至于楊炯,既不善飲酒,加之作為大當家要注意影響,只得埋頭吃飯。正琢磨著招安的事,這時,楊炯瞥見,段護院手里拿著酒杯,向他走了過來。楊炯以為他要過來敬酒,便端起茶杯,站起來相迎。
然而,還沒等走到跟前,段護院突然把酒杯一扔,從袖口處抽出一把匕首,倏立向楊炯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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