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天主堂
福建泉州府,晉江白沙,鄭芝龍府邸。
這座府邸占地一百多畝,東有敦仁閣,西有泰運樓,前廳是天主堂,中廳是孝思堂,樓臺館舍,曲徑廊橋,奇花異草,應有盡有,一派富貴氣象。府邸的主人鄭芝龍,一臉絡腮胡須,一臉不耐煩,沉聲質問道,“這鄭洞,一去都大半個月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老四,你說,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坐在下手的,也是一個中年漢子,模樣與鄭芝龍相仿,只是絡腮胡須沒有那么茂盛。見自家大哥這么一問,鄭鴻逵眼里精芒一閃,輕蔑一笑,“在東南沿海這一塊,誰活得不耐煩了,敢招惹我們鄭家?鄭洞這小子,我估摸著,正在濠鏡逍遙快活,都樂不思蜀了。那幫虎山賊,見是咱們鄭家派去的人,那敢情還不小心巴結奉承!”
鄭芝龍聽了,輕輕搖了搖頭,神色更加凝重起來,“老四,不太像!鄭洞這小子,平素雖然貪杯好色,但做起正事向來有分寸,不敢亂來。應該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否則,鄭洞肯定會先回來復命。”
見自家大哥始終一臉凝重,鄭鴻逵也鄭重起來,皺眉回憶了一番鄭洞的作派,然后有些遲疑地問道,“大哥,你是說,出了什么岔子?不過,這沒道理呀,難道湖廣來的那伙虎山賊,還敢對咱們鄭家動手不成?他們據有濠鏡,在陸不在海,咱們據有臺澎,在海不在陸……”
“……操,把咱們惹毛了,水師殺過去,把濠鏡打個稀巴爛!看他們拿鄭家有什么辦法?陸上再厲害,對于咱們鄭家,還是白搭!”
見四弟鄭鴻逵如此慨然自信,鄭芝龍心情莫名好些,便展顏一笑,“雖說想不通,鄭洞這小子,怎么就還沒回來復命。但四弟說的對,咱們鄭家,絕對不是那幫虎山賊惹得起的。嘿嘿,打下濠鏡,就了不起了,在我鄭芝龍眼里,不過小菜一碟!”
鄭鴻逵站了起來,“大哥,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莫非,那幫虎山賊不敢得罪咱們,但也不想認賬,于是就謀害了鄭洞?我這就派人,從陸海兩路出發,前去濠鏡,把事情給查探清楚!”
鄭芝龍當即回道,“嗯,就怕是這個,讓鄭洞那小子,白白丟了性命!對,馬上派兄弟們去看看!不管什么情形,都快去快回,速來稟報。”
鄭家向來是說干就干,鄭鴻逵轉身就往外走去。
看著鄭鴻逵的背影,鄭芝龍喊了一句,“老四,你多派些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還有人回來報信!”
鄭鴻逵頭也不回,大聲回道,“好咧,大哥你盡管放心!”
……
又是一場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
楊炯內著盔甲,外披蓑衣,牽著黑風,一腳深,一腳淺,埋頭跟著隊伍行進。進入四月,這雨下得更勤了,偶爾才見到太陽,大多數的時候,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不過,遠處的青山,路邊的草木,卻更加繁茂滴翠,梅雨時節的嶺南在雨水的滋潤下,春意盎然,生機勃發。
不過,楊炯終歸不是詩人,無意感懷吟詩,只想快些抵達泉州晉江。
“今天什么時候,可以停下來歇息?我都快餓死了!快餓死了!”
問話的人是石三妹,騎在一匹白馬上,蓑衣和斗笠遮住了整個身形和模樣,在隊伍里格外醒目。
楊炯聽了,沒作聲,繼續埋頭趕路。
在外人面前,石三妹還是注意的,一般不會大叫大嚷。此刻,見楊炯不搭理自己,石三妹甚是委屈,殷紅的小嘴立即噘了起來。又等了一會,見楊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于是有咬了咬嘴唇,泫然淚下。
天在下雨,不差這點水!再說,軍隊本就是陽剛世界,在生死搏殺面前,卿卿我我便有些矯情了。所以,不管石三妹有什么動作,楊炯也只能選擇性無視。
又行進了半個時辰,虎山軍便按以往行軍半個時辰,便休息一會的規矩停了下來。士卒們幾乎沒什么響動,都是疲憊地在路邊找個能避雨的地方,趕緊蹲坐下來歇息一會,順便嚼些干糧。
楊炯上前一伸手,攔腰把石三妹從馬上給抱了下來,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塊糕點,柔聲說道,“別流淚了,沒用的!趕緊吃了!等會還得趕路!”
看著已經卷成一團,面目全非的糕點,想著剛才無人搭理的委屈,石三妹的淚水更是止不住。
于是,楊炯又從懷里掏出手絹,低頭給石三妹擦拭,耐著性子勸解道,“別哭了!這行軍打仗,就這樣,誰都沒法不受委屈!等晚上宿營,我讓人給你弄處民宅,好好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跟女人講道理,既不是楊炯的專長,也不是女人樂意的方式。在石三妹看來,老娘陪著你東奔西跑的,為你受苦受累,受盡了委屈,哭一下也不行么?還有,見我哭了,難道你不知道哄哄么?
哼,我可是苗疆最美的花骨朵!
勸了兩句,見沒啥反應,楊炯便放棄了,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面餅,沉默地咀嚼開來。
這時,劉子安和秀才也是一邊嚼著面餅,一邊向楊炯走來。
秀才一邊嚼著,一邊含含混混地嚷道,“將軍,咱們今天晚上宿營,可就進入了漳州府地界。”
劉子安嚼完咽下,才開口說道,“將軍,咱們到了漳州府,是否修整上一兩日?”
楊炯點點頭,無奈地說道,“這一路都是雨,兄弟們行軍確實疲憊。這樣,咱們索性就修整三日,讓兄弟們好好調整一番。不然,即便到了晉江,也沒法立即跟鄭芝龍開干。”
原本以為楊炯會固執己見,劉子安是做好費一番口舌準備的,沒想到就這么輕易建言成功。楞了一下,劉子安又道,“將軍,咱們對鄭芝龍沒什么了解,此次東征,將軍可有定策?”
楊炯又搖搖頭,苦笑道,“哪有什么定策!我只知道,不得不打這一仗罷了!再說,晚打不如早打!”
聽了這話,劉子安簡直不知道說啥好。見楊炯力主東征,還以為他有什么必勝之策,沒想到卻是這番光景。努力咽下幾口唾沫,劉子安繼續試探,“兵兇戰危,將軍可有萬全之策?”
楊炯依舊搖頭,“沒有!真打起來,哪有什么退路!要么鄭家贏,要么咱們贏,贏者通吃。”
“那若是敗了呢?”,劉子安不死心。
楊炯呵呵一笑,“那就把性命交給鄭家唄!”
說完,楊炯低頭繼續對付手中的面餅,一臉的陶醉與滿足。邊上,劉子安一臉沮喪,秀才卻是一臉平靜,津津有味嚼著面餅。過了一會,劉子安好奇地問道,“柳兄弟,你不怕?”
秀才嚼著面餅,不急不緩,不慌不忙地說道,“不怕!我考了二十多年,還是沒有考上個舉人,不過一落魄秀才而已。自打入了虎山軍,餉銀豐厚,官也越當越大,小妾也有了……”
“……要真是敗了,那就是命!既然是命,還有啥說的?能怎么樣?”
劉子安聽了,若有所思,苦笑起來。
……
晚上的宿營,選在了一個叫大井的集鎮上。這個集鎮并不太,只有幾十戶人家的規模,有一條官道經過。虎山軍便以大井為中心,立下了三個營壘,分別安置前軍、中軍和后軍。
突然冒出這么一支龐大的軍隊,集鎮上的居民既好奇又惶恐,家家都緊閉門戶,并派出了幾個長者前往交涉。
楊炯無意傷害這里的百姓,便對前來交涉的長者說道,“各位長者,我虎山軍要在這里駐扎三日。這里的百姓,只要不出來挑釁滋事,我們也不會把大家怎么樣。這樣吧,你們安心在家里呆上三日,等大軍離去,再出來便可!”
幾個長者相互看看,然后其中一個站出來問道,“將軍,果真呆在家里就行?”
楊炯看向那位長者,鄭重回道,“我虎山軍,言出必行!各位長者,放心便是!若有士卒騷擾百姓,幾位盡管來找我,一定給百姓一個公道!”
聽到如此爽快的答復,長者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卻也沒法再糾纏追問,生怕惹惱面前這位年輕的將軍,只得拱手致謝,“將軍愛民如子,此等仁義之心,必將公侯萬代,流芳百世!”
楊炯聽了,溫和一笑。
長者見狀,莫名增加了一點信心,又道,“敢問將軍,是否需要大井百姓,貢獻犒勞大軍?”
楊炯朝長者拱手道,“貢獻犒勞,卻是不必!大軍人數多,大井百姓即便傾家蕩產,也難以支撐。各位長者的心意,我楊炯領下了!”
幾位長者見楊炯如此禮節,頓時下跪磕頭。
楊炯無奈,只得一個個扶起,心里暗罵自己:入鄉隨俗,你沒事拱手作甚?
為了讓幾位長者安心,最后,楊炯提了一個要求。
“將軍有事,盡管吩咐!但凡我們這幾個老家伙能做主的,定然應承下來,絕無二話!”
好在已經入夜,臉紅也難以被發現,于是楊炯很不好意思地提出,“不瞞幾位長者,我家賤內與我隨軍征戰。連續幾日,都在淋雨。想向各位長者,借用一處民宅,燒些熱水,梳洗一番,可否?”
長者們相互看看,雖然眼神有些詭異,卻轉頭熱情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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