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東征討鄭(二)
鄭芝鵬一身甲胄,意氣風發,站在一個坡上,看著眼前在峽谷間蜿蜒前行的隊伍。身旁有士卒不斷走過,其中有不少一瘸一拐的,還能聽到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這幾天,連續急行軍,不少士卒叫苦連天,也有一些把總、千總建言緩行,但都被鄭芝鵬給壓下去了。
在鄭芝鵬看來,能否早日抵達安海,直接關系到鄭家的大業。鄭家十幾年來的經營,不僅是族兄鄭芝龍的雄才大略,也是全體鄭氏族人的辛苦付出。鄭家現在如日中天,但如果因為自己這次回師太慢,被虎山賊給鉆了空子,導致鄭家基業功虧一簣,那這個后果和罪責不是自己可以承擔的。
嗯,好在自個英明睿智,有主見,全力催促急行,沒有耽誤一丁點時間。不出意外,按這個架勢下去,今日晌午時分,便可抵達鄭府。想到這里,鄭芝鵬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后躊躇滿志地吼道,“兄弟們,再加把勁!安海那邊,已經在準備好吃好喝的啦!早點到安海,就早點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這一嗓子落下,就立馬傳來熱烈的應和聲。這些日子,因為趕時間,軍中每日只有在傍晚時分,才會埋鍋做飯,可以吃上熱食,其余的,都是靠干糧頂著。現在聽到有好吃的,聽到這話的士卒們立馬來勁了!
只不過,因為聽到的士卒不多,這才沒有造成多大的響動。
見自己的喊話沒有引發料想中的大動靜,鄭芝鵬立馬拉下了臉,罵罵咧咧道,“他娘的!有好吃好喝的,還不滿足?難道還要給你找個小娘皮不成?真是一幫喂不飽的白眼狼!”
一頓罵罵咧咧后,鄭芝鵬心情舒暢些了,才牽著戰馬,跟著隊伍往前趕路。
正趕路間,突然,在身后傳來一陣喧嘩,接著又是劈里啪啦的響動。
鄭芝鵬轉身望去,后隊有不少士卒,正驚慌失措朝前隊涌來。
“敵襲!敵襲!”
“虎山賊,是虎山賊!”
“虎山賊有火器!”
涌過來的那些士卒,一邊奔跑,一邊嚎叫,場面混亂不堪。鄭芝鵬扭頭對親兵吼道,“去,到后面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是不是”
這時,一個千總跑了過來,見到鄭芝鵬便叫嚷道,“將軍,虎山賊有埋伏!他們突然從山里面殺出來,截斷了后路!他們有火器,一邊追咱們,一邊放鳥銃!”
鄭芝鵬聽了,反而楞住了,脫口而出,“斷后路?斷后路有什么用!大爺我要去安海,又不是回福州!不理會便是,咱們趕路要緊!”
千總哭喪著臉,催促道,“將軍,你趕緊拿個主意,虎山賊在追殺咱們呀!”
鄭芝鵬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便訓斥道,“小見多怪,一驚一乍!他們在后面追,難道咱們還不會往前跑?”
頓了一下,鄭芝鵬陡然提高嗓音,“你留下斷后!帶著兄弟們,就在原地堵住路口,不讓虎山賊追上來!”
這次,輪到千總楞住了。回過神來后,千總趕忙辯解道,“將軍,我那一哨人,不是在走在最后的。后面還有其他哨的兄弟……”
鄭芝鵬不耐煩地打斷,“最后的那些個兔崽子,現在都亂成了一窩粥,怎么擋得住。那些個千總、把總的,哪里還能夠發號施令。就你了,擋住虎山賊,讓前面的兔崽子們抓緊趕路!”
說完,鄭芝鵬便跨上戰馬,大聲呵斥士卒們讓開道路,往前馳去,留下一臉無辜,目瞪口呆的千總。
……
之前根據軍議,李文貴領的步軍第三營,負責截斷鄭芝鵬后路,并往前壓迫鄭軍。
當時,他回到營里,把這個任務通報給千夫長、百夫長時,說道,“這次,給咱們營的任務,最輕!為啥最輕?鄭芝鵬那廝,一心想著回援安海,急著埋頭趕路,肯定不會跟咱們糾纏。再者,山路狹窄,想擺開陣勢打一場,也不可能!”
下面的兄弟聽了,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李文貴見狀,當即一拍大腿,“喲呵,一聽沒大仗打,就提不起心氣了?兄弟們,打起精神來,聽我把話說完!”
“……任務歸任務,人頭歸人頭,兩碼事!誰說任務輕,就撈不著人頭了!只要大伙聽我的指揮,這一仗,人頭、銀子,功勞,少不了兄弟們的!”
這番話,瞬間提起了大伙的興趣,一個個又眼巴巴看向李文貴。
李文貴站起來,雙手叉腰,碩大的腦袋仰起,意氣風發,大聲說道,“將軍定的位置,是咱們開始伏擊的起點,意思是要從那里開始趕鴨子。我仔細想過了,咱們不僅要趕鴨子,還要多抓一些鴨子。這樣,從云羅山起,再往前,咱們也埋伏人,一個一個百人隊往前排。一旦他們有留下抵抗的,那些埋伏在前的百人隊,就立馬殺出來,讓鄭芝鵬留下抵抗的人馬,腹背受敵……”
“就是趕鴨子,抓鴨子!大伙照我說的辦,今日這一仗,必定大有收獲!而且,咱們是追趕鄭軍——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不可能下決心抵抗。差不多,做做樣子,他們便會潰散……”
……
當千總把鄭芝鵬的號令說出來,大伙都是一臉怨氣地看向他,有些甚至眼里噴著火。鄭芝鵬留下的這一哨人,上至千總,下到士卒,都是滿心不情愿。這馬上就要下山,馬上就要到安海,馬上就可以大吃大喝了,誰樂意留在這里送命。更何況,他們又不是最后那一哨人馬,要斷后也該是最后的那哨人馬。
雖然被一眾手下抱怨敵視,但千總并沒有發作,因為他也滿心后悔,萬分懊喪:都怪自己多事,剛才為何要瞎出頭,去稟報后軍遇襲的事?這不沒事找事么!
但是,鄭芝鵬作為上官既然下令了,他這個千總也只有聽命的份。
于是,他開始耐心勸解大伙,“大軍在行進,這虎山賊突然殺出來,總得有人斷后!鄭將軍都下了軍令,咱們拿的又是鄭家的銀子,吃的也是鄭家的飯,只得從命!大伙還是體諒些……”
大伙見千總都這般說了,還軟語相求,也只得認命——總不能砍了千總,然后抗命不遵吧。
這一哨人,主要是刀盾手,算是比較適合阻擊作戰。鄭芝鵬剛才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找對人了。在千總的一番好言安撫下,大伙開始整隊隊伍,準備迎敵。千總讓兄弟們都站在路旁的坡地上待敵,并把大路讓開,讓后面的兄弟好抓緊逃命。
沒一會,大伙的視線里便出現了虎山賊的模樣。只見一伙人,光著膀子,掄著大刀,緊跟著逃命的兄弟。一旦靠近,他們手里的大刀便往下劈砍,接著便傳來痛呼慘叫,聽了讓人著實心慌。
追人砍人也就算了,更可惡的是,那些個虎山賊,竟然還停下來收割首級,一把扯開發髻,直接就把血淋淋的首級系在腰間。有些個虎山賊,腰間竟然系了好幾顆首級,奔跑間,殷紅的血水滴落飛灑,看了更是駭人。
沒一會功夫,虎山賊便沖到了面前。
千總既是愧疚,又是恐懼,深知若是不能帶頭拼殺,手下的士卒勢必毫無戰心,立馬就會潰散。于是,他大吼一聲“殺賊子啊”,就掄起手中的大刀,只身沖向虎山軍。身后的親兵,還有其他士卒見了,也一發狠,連忙跟上。
在山路上,兩軍士卒瞬間就撞到了一起,你死我活的廝殺就此展開。不遠處,李文貴光著膀子,一臉戾氣看著廝殺旋渦的忠心,雙目怒睜,大聲吼道,“吹號,吹號!讓埋伏在前面的兄弟們趕緊殺出來!前后夾擊,一舉滅了這幫鄭軍!”
“殺!給老子殺!一個不留!”
頓時,急促的牛角號在山谷間響起。
……
正把草根嚼得起勁,楊真突然眉頭一皺,然后側耳傾聽,接著又趴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面。搗鼓了一會,他施施然站了起來,對親兵下令,“去告訴下邊的兄弟們,鄭芝鵬要下山了!準備割人頭吧!”
一眾親兵上馬疾馳而去。
果然,過了一會,山腰處便出現了鄭家軍的旗幟。緊接著,就看到一隊隊的士卒,慌慌張張向山下奔來。見到這情形,周鵬按捺不住,催促道,“指揮使,咱們是不是該出擊了?”
楊真搖搖頭。
周鵬只得提醒道,“指揮使,今日一戰,軍中可是執行斬首功!全軍都在埋伏,咱們一旦出擊晚了,可是湯都撈不著喝了!”
楊真又是搖頭,接著說道,“雖說是十面埋伏,但將軍也給各營頭規定了出擊順序——先是陷陣千人隊的騎兵,再是大路兩側的步軍,最后才是守在官道上的步軍。還是將軍考慮得細致呀,不然,兄弟們都立功心切,現在就會殺出來,說不定,鄭芝鵬被嚇住,就守在山上不下來了!”
說到這里,楊真又手指前方,“你看看,這對面,還有四周,現在可有哪個營頭殺出來?大當家沒定順序規矩,現在肯定又人出來搶人頭了。但既然定下了,沒有哪個指揮使,會覺得自己頭硬,可以不聽大當家的。”
順著楊真手指方向看去,果真毫無動靜。
周鵬這次服氣了,心道:三人行,則必有我師,自個的沙場經驗淺薄,還得擺正心態好好學。對了,就像將軍提過的那句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過了一會,周鵬抱拳問道,“指揮使,屬下再請教一二。你看這光景,什么時候,咱們出擊才合適?”
楊真伸手把嘴里的草根拔出,吐了口唾沫,“快了!你看到有光膀子的,就可以動手了!”
周鵬不解地看向楊真。
楊真一臉不屑和鄙視,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除了李文貴那個瘋子,誰他娘的像個青皮流氓一樣,光著膀子上陣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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