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佐這一生中，對他影響最深的，除去父母，就只有這個從小把他侍候大的姥姥了。跟姥姥的感情，曾經一度超過跟父母的。

        不少人看見湯佐回來，都讓出了一條道，湯佐聽到姥姥說話的聲音，才略微放心下來，不過姥姥好像是在跟人家爭辯著什么，還有不少人應和著姥姥。

        湯佐分開眾人，見姥姥正面紅耳赤的跟一個另一個老太太，潘志國的母親在吵架。

        湯佐不禁感到十分好奇，姥姥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脾氣好，從來不跟人家爭啊，吵啊，整天臉上都掛著和藹的笑容，加上長的很富態，一看就是個慈祥的老人，怎么會跟人家吵起來了？

        沒管那么多，湯佐把車子扔在一旁，趕緊走過去，剛準備問姥姥一嘴的時候，忽然發現程飛兩張臉腫得老高，站在那里哭，還沒看見自己回來。

        “程飛，你怎么了？”湯佐高聲問道，他們可就比自己先走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就算這些人騎的快，自己和孟佳騎的慢，那前后最多也就差二十分鐘，怎么這么大功夫，就被人給打了？

        程飛一見是湯佐，眼淚又吧嗒吧嗒的掉下來，哽咽說：“湯佐，你可回來了，我們家出事兒了，嗚嗚，我爸讓人打了，我就是過來找你的！”

        “什么？怎么回事，你慢慢說。”湯佐一皺眉，然后拉著程飛往姥姥家的院子里走去，同時跟姥姥說：“姥，回家了，跟他們吵什么，也不怕把自己氣犯病了。”湯佐這會大概知道了姥姥和老潘太太吵架，跟程飛找自己，應該是有直接的關系。

        湯佐的姥姥一見自己外孫子回來了，狠狠的瞪了一眼老潘太太，說：“我不希的跟你一般見識，你懂個什么？你自己瞅瞅，全屯子除了你們自己家人，還有沒有說俺們家佐佐一個不字的，不要臉！”

        那老潘太太也氣得布滿溝壑的老臉通紅，尖銳的說：“反正你們家公司就是貪污，哼，就是貪錢了！”

        周圍看熱鬧的都忍不住在那說她：“你個老太太，那么大歲數了，你懂個什么啊，你知道什么貪錢不貪錢的，快回去抱你孫子得了！”

        老潘太太冷笑著看著這些人，也不吱聲，反而挑釁的看著湯佐的姥姥。

        湯佐這會，倒是不想把程飛單獨拉一邊上去了，看情形，只有他一個人是不知情的。淡淡的對程飛說：“你就在這說，是怎么一回事！”程飛顯然非常激動，說話的時候聲音和身子都有些哆嗦，湯佐拍了拍他肩膀，程飛這才好些，帶著哭腔的說：“他們老潘家仗勢欺人，俺家不是跟斌自家要弄個沙場么，這兩天已經開始挖沙子了，潘志明看著眼紅，就過來說要入股，我爸和斌子他爸都不答應，他就說，我們這地是大隊的，是村上的機動地，個人不允許隨便挖，然后就找來他們家的人，給我爸和斌子他爸都打了，我在旁邊，還打了我好幾個耳光，我現在耳朵還嗡嗡的響呢。”

        這時候周圍人群有人說：“媽了逼，就是看人家賺錢眼紅了，操，什么□□機動地啊，那兩塊沙子地，以前他媽白給都沒人種，再說，那里早就是人家老程家和老張家的地，老潘家就是仗勢欺人，太不是東西了！”

        這時候老潘太太扯著嗓子吼道：“你們都放屁，放屁！哼，就是老湯家這小崽子收了他們兩家錢了，還貪污修道的工程款，那兩塊地本來就是大隊的地，這村子，所有的土地，都是大隊的，怎么的，誰不服啊？”

        有圍觀的村民冷笑著說：“老潘太太，你怎么不說村子上的地都是你們老潘家的？那不就得了！說人家貪污，你有什么證據？”

        湯佐的姥姥這時候又激動起來，湯佐見狀趕緊過來安撫：“好了姥姥，就這點事，您犯得上生這么大氣么，她愿意胡說八道，她就說去，咱不生氣哈。”

        湯佐這時候也大概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應該是程飛受了委屈，來找自己撐腰，正趕上住的離姥姥家不遠的老潘太太也在這里，結果，程飛一說，這老潘太太就不干了。潘志國村長是她兒子，打人的潘志明，是她三兒子，大兒子潘志國前兩天還在她面前說飛揚公司肯定會貪污工程款，這老太太就記住了，一直在心里念叨著，今天終于有機會顯擺一下了。

        實際上她連工程款是什么，具體有多少，都根本就不了解，下意識的就認為自己不懂，別人應該也都不動，多新鮮的名詞，拿出來一定能震懾住這幫子刁民。

        湯佐先把罵罵咧咧生悶氣的姥姥扶進屋子，然后笑嘻嘻的安慰了一番，然后又對跟進來的程飛說：“你再仔細說說，這事是今天才開始的嗎？”

        程飛說：“不是，前兩天潘志明就找上門來了，我爸當時就沒答應，也沒給他好臉色看，本來么，他這就跟強盜似的，分明就是搶嗎！”

        看著程飛倔強的模樣，湯佐忍不住暗自搖搖頭，實際上，這種情形，最好的辦法就是程飛的父親當場就給潘志明幾分干股，保證他不會再鬧事，也不會允許別人來鬧事。潘家在村子里家族很大，勢力也很強，自然占便宜占慣了。在自己這里沒占到便宜，也不敢拿他怎么樣，當然要在別人那找點平衡了。

        這事說穿了，還是一個貪字惹的禍，如果程飛的爸爸他們不貪，懂得做人的話，也不會被人家打一頓，如果潘志明不貪的話，也不會想方設法的往里鉆。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湯佐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幫著自己的同學，畢竟程飛一直都是他的好朋友，現在總不能見事兒就躲吧。再加上程飛被打成這樣，湯佐心里也挺憤怒的，心說老潘家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大人之間打架也就打了，怎么連個小孩也打成這樣？

        “程飛，你這樣，我要沒記錯的話，你家跟張斌家那兩塊地，應該是歸林業管的吧？”湯佐看著程飛問道。

        “嗯，好像我爸說過，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反正這么多年，又沒人去收過那塊地的錢，不收錢都不想種它，要收錢，早就扔了。”程飛揉著自己紅腫的臉說著。

        “那些不要去管他，現在你記住一點，你家和張斌家的地，就是林業的，不歸村上管！而且，誰要是再說什么，你們就說，修完道，用完沙子之后，修道的工程隊，會拉黑土，把挖下來的沙坑回填上，這就誰也管不著了！”

        “啊……”湯佐說的實際上就是后世修道沙場的標準，不過現在程飛聽來，自然是有些匪夷所思，他們家把沙子賣了，到時候修道的還給拉黑土回填上，就算他是個孩子，也覺得這種事跟天上掉餡餅砸頭上的感覺差不多。

        “啊個屁，趕緊回去告訴你爸，我說的話你都不信了？”湯佐一瞪眼睛。

        程飛一縮脖，然后說：“我信，我信，你說的話不信，還信誰的，那我現在就回家告訴我爸去！”說著轉身就跑了出去。

        大道上還圍著眾多的村民，都在那神色憤然的談論著剛才的事情。潘家在幸福村稱王稱霸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

        在湯佐的記憶里，一直到自己重生回來那一年，潘家在村子里的地位依然很高，還是沒人敢惹，沒辦法，人家家族太大，人丁興旺，屁大個事兒，喊一嗓子，從村東頭到村西頭，能沖出來好幾十號大小伙子，就沖這份能力，有多少人敢惹乎？

        如此一來，潘家在村子里的名聲并不好，時常能聽到潘家又欺負某家某家了，有些時候就算錯不在老潘家身上，也會被歸類到他們身上去的，沒辦法，他們家族太強勢了。

        這些村民對老潘家也都是有著頗多怨言的，湯佐眼珠轉了轉，計上心來，心說你們不是想污蔑我么？還讓個老太太出來散播謠言，真是夠能耐的了，這回我也讓你們家嘗嘗被輿論圍攻的滋味。

        想著，把姥姥按在炕上看電視劇，正好這會姥姥喜歡的電視劇已經開播，于是老太太嘴里嘟嘟囔囔的看起電視來。實際上姥姥就是護著湯佐心切，誰敢說她外孫一句，她恨不得上去跟人拼命，如今見湯佐回來，也知道這孩子是個有主見的人，自然也就不在多話。

        湯佐大搖大擺的走上大街，村民們都在這聚著聊天，老潘太太這會也不見了蹤影，想必是回家生悶氣去了。

        湯佐心里正想著，要怎么說才能挑起村民的情緒來，還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有個村民擔心的問湯佐：“佐佐啊，你說，這老潘家這么一鬧，那市里面的大領導不能一生氣就不給咱錢修道了吧？”

        一個大嬸也湊過來，平時跟湯佐聊天可沒啥機會，這小家伙一直來去匆匆的，經常一連幾個星期連人影都抓不著。

        “是啊佐佐，你說這事兒弄的，他們老潘家也太過分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想插一杠子啊！”

        湯佐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來，說：“我知道大伙最關心的是什么事兒，就是這條道究竟能不能修成是不？”

        圍觀的這些人紛紛點頭，湯佐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本來吧，是肯定沒問題的，省里和市里給了好幾百萬，縣里和鄉里也答應給支援，可老潘家偏不讓工程隊動那沙子，你們說，蓋房子能離開沙子嗎？修路能離開沙子嗎？沒有沙子那毛修道啊？”看著臉上漸漸浮現起憤怒的眾人，湯佐接著挑撥道：“現在的問題擺在這，不是說我愿不愿意給大家修路，我當然愿意啊，我就是這個村子的人嗎，為什么不希望看著村子更好些呢？可問題是，有些人他就不愿意，不出錢不出力，還想進來摟點，我聽說，縣里對今天這件事非常不的不滿，人家給咱們出錢修路，咱們自己還整這事，沒準啊，領導這一怒之下，咻的一下，把錢都拿回去了，到時候，光我們公司出那點錢，夠干什么的？也只能先緊著山上的道修，村子里的，就等等吧！”

        “我操他媽的老潘家，我操他媽的潘志明，媽個逼的他們家欺人太甚！”有人終于憤怒了，高聲怒吼道：“誰他媽阻擋修道，誰他媽就是跟全屯子老百姓過不去，媽的，就削死他！”

        “對，上老潘家說理去，還沒天理和王法了，媽逼的你們家族人多就了不起啊？憑什么污蔑人家湯佐貪污，貪你麻痹的污啊，人家有的是錢，還在乎這點零碎錢了。”

        “對，老潘家沒好玩意，老潘太太也不是個東西，她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潑婦……”

        湯佐額頭上出現幾滴汗，這群人，民憤的力量太可怕了，連老太太年輕時候的事兒都能給翻出來，這一大群人，就這么浩浩蕩蕩的往潘志國家而去。途中還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群眾，也紛紛加入。

        一場小規模的游行示威，就這樣在湯佐這個家伙的煽動下，誕生了。

        我想你的芬芳，想你的臉龐，想念你的嬌艷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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