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寒冬的氣息沒有完全散去。風一吹，便給人帶來無盡的冰涼與刺骨。

        冰冷的雨滴無情地打在孟兮的臉上，她搖搖晃晃地走著，臉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剛剛參加完哥哥的葬禮，她不能接受那個最愛她的人已經離開的事實，卻無能為力去改變，只能任憑雨水肆無忌憚地打在身上。

        這時，一位少年與她擦身而過，彼時，把手中撐著的傘輕輕塞進她手里，沒說一句話，沖進大雨里，消失不見。

        孟兮撐著傘，楞在原地，沒多久，蹲下身失聲痛哭。

        “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什么？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那么討厭我？為什么……”還沒等孟兮說完，她便昏倒在大雨中，瞬間沒了意識。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里，媽媽和哥哥都陪在她身邊，爸爸的工作一帆風順。一家人久違的坐在一起共進晚餐。

        爸爸和媽媽會認真聽她繪聲繪色的講述學校里發生的趣事，哥哥也在一旁看著她笑彎了眼。

        可是，一瞬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餐桌前的畫面變成一片黑暗，緊接著是各種哭聲和謾罵聲充斥在她的耳畔。

        “你他媽就是來找老子要債的”

        “你害死你媽還不夠，現在還要害死你哥，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們看看，她就是掃把星，把家里人都克死了”

        “就是就是，你看她還活的那么心安理得”

        “不——我不是——”

        孟兮捂住耳朵拼命掙扎著，她想逃，想趕快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可是不管她怎么跑，這些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里，揮散不去。

        她終究還是逃不掉。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一束光，光束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的哥哥。

        她奮力向著孟淮奔去：“哥哥，你要去哪？我好想你”，她哽咽道。

        “別哭，哥哥要走了，以后沒有人會安慰你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哥哥沒有辦法繼續陪你長大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面對，兮兮一定要堅強”

        孟淮抬手，用指腹溫柔的擦拭著孟兮臉上的淚水。

        “不，不要，哥哥，不要丟下我……”孟兮拼命的想要抓住孟淮的手，卻怎么也抓不住。

        剎那間，孟淮化為一縷煙，隨風飄散，只留她一個人駐足在原地。

        孟兮猛地睜開眼睛，自己已經躺在床上，家里沒有一個人。

        “原來，這只是夢啊”

        孟兮臉上的淚水已經變成一道道淚痕，枕頭也已經濕了個透，她呆的看著窗外，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春天的腳步悄然而至，仿佛昨天那一場大雨沒有存在過一樣。

        “明天就是兮兮的生日，兮兮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孟淮邊翻著手里的書邊問在一旁寫作業的孟兮。

        “哥，你知道我不過生日的，而且明天是媽媽的忌日”孟兮苦笑著回答。

        的確，自從母親在她出生那天難產去世后，父親從來沒給她慶祝過生日，只是草草告訴她那天是她的生日，還是母親的忌日。

        而在孟兮腦海里，那天已經根深蒂固被視為是母親的忌日。

        每到那天，父親都不允許她去墓前祭奠母親。久而久之，到了那個日子她就會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愿意與任何人交流。

        “你別老是給自己這么大的思想包袱嘛，孩子就應該有個孩子的樣啊，過生日很正常的”孟淮笑著說。

        “可是，哥哥不是每年都給我準備禮物了嗎”孟兮低頭專心致志的解著試卷上的題。

        “這次不一樣了，兮兮中考成績排在全市第一的時候，哥哥就什么表示都沒有，你這高一都過去大半個學期了，也該給哥哥一個慶祝的機會了吧？”

        孟淮說著，停下了手上翻書的動作，抬手輕輕揉了揉孟兮的發頂。

        而孟兮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沒說。

        孟淮看出了她的若有所思，不禁嘆了口氣：“唉，你也該放下了，有些事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就像媽媽，媽媽給了你生命，你不就應該開開心心的活著嗎？這樣她在天上才會開心啊。”

        孟兮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兮兮，明天下午到我們的老地方吧，哥哥給你準備了驚喜，不過生日也行，就當祝哥哥成功被保送q大好不好？”

        孟兮還是猶豫了，但想到哥哥被保送上了q大，離自己學醫的夢想更近一步，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并沒有等來哥哥的驚喜，等來的卻是哥哥的長眠。

        祭奠完母親以后，孟淮便匆匆趕往蛋糕店取前一天訂好的蛋糕，包里還揣著孟兮最喜歡的歌手的簽名唱片。

        意外總是來的那么突然。

        孟淮看著手里的蛋糕，笑著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一輛失控的面包車向他駛來，孟淮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強大的沖擊力撞出護欄外，蛋糕也被撞的散落一地，唱片四分五裂，鮮血浸濕地面。

        而他的生命旅程也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永遠的暫停。

        孟兮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流淚，她的淚像已經干涸的河流，沒有一點生機。即使心里難受，臉上卻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那一切都是夢，如果……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啊”說完，她自嘲的笑了。

        孟兮坐起身，定了定神，緩緩走出臥室。

        客廳的墻壁上貼滿了孟淮的獎狀，電視機旁擺放著孟淮的相片，陽臺上晾著孟淮未晾干的衣服。

        孟兮有一瞬恍惚，好像哥哥從未離開，他還活著，就站在她的面前，可現實確是殘酷的。

        她站在沙發上，用手小心翼翼地將孟淮的獎狀一張張平整的揭下，又找來箱子，把客廳里屬于他的東西都收進箱子里，包括電視劇旁的相片。她怕自己看到會忍不住去想他，也怕父親回家來會傷心。

        孟兮原以為她的淚已經流盡，不會再哭了，可當她把孟淮的衣物收進衣柜，對著鏡子，看見鏡子里淚流滿面的自己時，她木訥著抬手觸碰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孟兮抱住頭，頹然坐在地上，“對不起，哥哥，都怪我，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不知道過去多久，太陽順著窗戶照進孟淮的臥室，照在孟兮身上暖暖的。

        她擦干臉上的淚水，走出孟淮的臥室，鎖上房門那一刻，孟兮握緊拳頭，心里暗自做出決定，她要好好的，代替孟淮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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