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

        準備活動完成后，同學們都聚集在一起進行著喜歡的運動項目，只有孟兮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不知道望著什么地方出神。

        她好像一直都是班級上多余的。

        小學，初中，班上同學人數是單數，每個人都有同桌，就她沒有。做活動時，她最怕老師說和同桌一起完成，她自然而然就是沒有同桌那個，只能自己完成。

        后來，慢慢的，她便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完成老師布置的所有任務。

        “班長，問你個問題唄”

        葉離跳投了個三分籃后，對站在籃筐下接球的蘇沐說。

        “怎么了？”蘇沐邊拍著球邊走向葉離。

        “我感覺班上的同學好像一直都在排擠我同桌”葉離說著眼神轉向了坐在操場邊的孟兮。

        “唉，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你，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和她走太近”

        “什么意思？”葉離有些疑惑。

        蘇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上籃，葉離還想再多問幾句，可看對方不愿回答的樣子，他只得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孟兮靜靜的坐著，眼神不自覺地望向操場上打球的葉離，他依舊是那副眉眼彎彎的樣子，和班上同學相處的很融洽，一點不像剛轉來的同學，妥妥一個陽光大男孩形象。

        孟兮發現，葉離轉來后，同學們的目光好像一下子聚集到了他身上，對孟兮的冷嘲熱諷漸漸淡了許多，也不再找各種理由來找她的茬，更不再變著花樣的欺負她，她難得過了幾日平靜的日子。

        孟兮看著看著竟出了神，完全沒注意到向她飛來的籃球。

        “同學，小心！”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就站到她面前，穩穩接住了那顆向她飛來的籃球。

        “你們干什么，沒看到這兒坐著人嗎？還把球往這邊投”

        少年提高音量對著球場上打球的同學喊，語氣很不好。

        說完，轉身，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孟兮，逆著光，孟兮還沒看清楚他是誰，只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他便開口：“兮兮，你沒事吧？”

        “嗯？沒事，謝謝，陳楓學長”孟兮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微微笑著。

        “沒事就好”

        陳楓走到她身旁坐下：“對了，你哥在校隊的東西我已經整理好了，等會下了課給你送去。”

        說這話時，陳楓眼里讀不出任何情緒。

        陳楓和孟淮是在學校籃球隊認識的。那個時候，剛上高二的孟淮因為精湛的球技和卓越的領導能力成功當選上校隊隊長，帶領著校隊成員在市級聯賽中榮獲第一，并成功晉級省級比賽。

        還在上高一的陳楓也是其中一員，孟淮對每個隊友都照顧有加，又因為在線球員里面只有陳楓還在上高一，孟淮自然對他的關注更多了些，而陳楓也很喜歡跟孟淮相處，久而久之，他們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兄弟。

        陳楓得知孟淮的妹妹也考上這所學校后，就一直對孟兮關愛有加，對學校關于她的流言蜚語毫不在意。

        “嗯，謝謝學長了”說這話的時候，孟兮語氣意外的平靜。

        “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淮哥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更不是你的錯，嗯？”陳楓輕輕拍了拍孟兮的肩膀。

        孟兮沒有回答他的話，微風輕輕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樹蔭下的孟兮低著頭，陳楓看著操場上打球的伙伴，彼此都看不出情緒。

        “哎，尹霏冉，你看那不是高二（1）班的陳楓學長嗎？他們也上體育課啊”裴詩鈺有些興奮的說到。

        尹霏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陳楓就坐在長椅上，點點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格外耀眼，不由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他旁邊坐著的那個人好像是……孟兮？”

        裴詩鈺一句話，把尹霏苒整個人拉回了現實，她定眼一看，果然，陳楓身邊坐的那個人就是孟兮。

        她握緊拳頭，冷笑一聲：“她完了。”

        體育課下課后，孟兮回到教室，等陳楓給她送來孟淮遺落在校隊的東西，而葉離則是和蘇沐一同去老師辦公室，抱等會自習課上要完成的試卷。

        “同學，麻煩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孟兮同學”

        陳楓抱著孟淮的東西站在高一(1)班門口。

        沒一會兒，孟兮從教室走出來，接過他手中的箱子，并禮貌地說了“謝謝”后，打算轉身回教室，陳楓卻叫住了她。

        “兮兮，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像淮哥一樣照顧好你的”陳楓微低著頭，笑著說。

        他長高了，好像比上學期更高了點，皮膚也被曬的更黑了，春日午后的陽光暖暖地映在他身上，而他高大的身影正籠罩著孟兮。

        孟兮抬起頭，與陳楓無聲的對視了一下，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點笑容，雖然不是很明顯，卻還是被陳楓捕捉到了。

        “謝謝你，陳楓學長”

        “沒事的，這都是我該做的，下次就不要那么見外的叫學長了，直接叫我陳楓就行”說罷，他便伸手拍了拍孟兮的肩膀。

        還沒等孟兮回答，上課預備鈴打響了。

        “就這樣吧，我先回教室了，你也快進教室上自習吧，下次見”說完，他還和孟兮揮了揮手，而后才轉身走入樓道。

        孟兮看著陳楓消失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裝哥哥東西的箱子，有一瞬間，眼淚差點沒控制住。原來，這個世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好的。

        孟兮轉身走進教室，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桶裝了粉筆灰的臟水。

        “嘩啦”，臟水從頭到腳把她淋了個遍，裝哥哥東西的箱子也沒能幸免于難。

        “喲，你可以啊，害死自己的親哥哥還不夠，現在又去糾纏人陳楓學長，你是不是也……”

        還沒等尹霏冉說完，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你們在干什么！”

        葉離抱著試卷站在教室門口，看著被淋濕的孟兮，臟水染黑了她的白色校服外套，順著發梢一滴一滴從臉龐滑落，而她緊閉著雙眼，不讓臟水浸入自己的眼睛，懷里死死護住箱子。

        這一刻，葉離的心臟猛地皺縮了一下，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快步走到孟兮身邊，放下試卷，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孟兮身上，轉頭看向站在講臺上一言不發，整理試卷的蘇沐。

        “你身為班長，班上同學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都不制止？”

        葉離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感覺不出他此刻是憤怒的，如果忽略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的冷氣，和緊握到微微顫抖的拳頭。

        “葉離，你是轉校生，不清楚情況就不要多管閑事！”高珂站起來高聲說到。

        “我是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欺負同學就是不對，你們沒有理由這樣侮辱自己的同學！”

        葉離說完，從包里拿出紙巾，邊輕輕擦拭著孟兮眼邊和臉上的臟水，邊溫柔地問：“還好嗎？有沒有流進眼睛里？”

        孟兮緩緩睜開眼睛，剛剛臟水流下的不適感少了許多，恍惚間對上眼前人溫柔的眉眼，她愣住了，好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小聲說道：“沒事了。”

        “葉離，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剛剛說的話，這種人不值得你為她出頭，看在你是新來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尹霏冉盯著葉離，眼里充滿敵意。

        周圍的同學也都像看戲一樣，眼神全放在葉離身上。

        葉離輕輕扶著孟兮走到座位上，待孟兮坐到凳子上，他才緩緩開口，一字一句的說：“我很清楚剛剛自己說了什么。”

        蘇沐看這陣勢，估計沒一會該要打起來了，他用黑板擦敲了兩下講桌：“好了好了，上課了，大家不要說話了，都坐到位置上，我把試卷發下去，大家好好做，下自習交。”

        尹霏冉和高珂不想在學校把事情鬧大，但也不想就這么算了。

        高珂走到葉離面前，輕蔑的嗤笑了一聲：“你給老子等著”，然后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現在可謂是灰頭土臉的孟兮。

        葉離全當聽不見，拿出手帕就要給孟兮擦頭發，手剛剛碰上孟兮的頭發，孟兮就跟觸電似的抖了一下，猛地退開。

        “我自己來就好”孟兮放下箱子，伸手就要去接葉離手里的手帕，被葉離攔住了。

        “還是我來吧，粉筆灰都干了，在頭發上可明顯了，我怕你看不到，擦不干凈，等會放學回家還不被人笑話，嗯？”說話間，葉離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孟兮聽完，收回了去搶手帕的手，默默低下頭看著自己校褲上干了的粉筆灰的痕跡小聲道：“我本來就是個笑話。”

        盡管聲音很小，卻還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葉離耳中，他擦拭的右手下意識的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繼續擦拭著，而左手拳頭緊握著，直到指節泛白才慢慢松開。

        “謝謝”

        半晌后，孟兮才再次開口。

        “沒事，好了，做題吧，等會放學就趕快回家洗澡換衣服”說完，葉離還抬手輕輕揉了揉孟兮的頭發。

        教室已經恢復安靜，和之前不知多少次一樣，關于孟兮的鬧劇不曾存在似的，大家都拿起筆唰唰唰地寫著題。

        “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說這話時，葉離沒有抬頭，聲音也不大，只是低著頭寫著試卷，如果不認真聽，孟兮還真不知道葉離在和自己說話。

        “嗯？”孟兮疑惑。

        葉離這才抬起頭與孟兮對視：“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從葉離清澈的眼眸中，孟兮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他的眼里只有她，而自己也像被蠱惑了一般點點頭。

        “那就這么說定了，晚飯后我到你家樓下等你”葉離說著勾起了嘴角，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一笑，笑的孟兮心神蕩漾，紅暈止不住的爬上臉頰，染紅耳根，心也跟著“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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