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鬧鐘響。

        孟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起床，隨便從衣柜里拿出t恤短褲換上，徑直走到衛生間里洗漱，又給自己煮了碗面做早餐，把等會兒要去陳楓家的事忘的一干二凈。

        十點，孟兮接到了陳楓的電話，他已經等在樓下，孟兮才完全記起這回事，不想陳楓久等，顧不上重新換衣服，她飛速起身在玄關處換上鞋，拿上鑰匙出了門。

        孟兮剛到一樓，陳楓已經撐著遮陽傘站在樓道口，見她出來，撐著傘笑道：“今天周六，路口有阿姨在買菜，車子開不進來，咱們得多走幾步。”

        孟兮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家這一帶屬于老式居民小區，又背靠農貿市場，加上農貿市場里收租的攤位費有些貴，只要一到周末就會有不少農民伯伯和阿姨背著自家種的各種蔬菜和水果到路口處擺攤，城管來管過好多次，但都耐不住叔叔阿姨的熱情，最終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不妨礙到居民正常通行，也就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走到路口處，買菜的人很多，叔叔阿姨們奮力吆喝著，陳楓突然伸手拉住孟兮的衣角，把她輕輕帶到自己身側，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頭，“嗯，人有點多，我怕走散了。”

        孟兮心跳很快，似乎不知道應該回答什么，只能靜靜跟著他走向路口處停放的車輛旁。

        “來，上車吧”

        陳楓打開車門，右手給孟兮比了個“請”的手勢，又用左手墊在車框處。

        “謝謝”

        孟兮看著陳楓的手，猶豫幾秒后，才彎腰進入后座，陳楓緊跟著坐下。

        車廂里，除了聽到司機踩油門，車載音樂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說話。

        陳楓知道，孟兮一直都是這樣，不愛說話，從前和孟淮一起出去玩時，她就不太開口，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不過，那時還有孟淮在，孟淮總有法子活躍氣氛，讓孟兮多說些話，他也能和她多聊上幾句，上次下雨天接她到家里，也是母親一直在和她說話。

        陳楓偏頭看了眼孟兮，咽了口唾沫，緩緩開口：“兮兮，你吃早餐沒？”

        “吃過了，學長你呢？”

        “我也吃過了，本來啊，我媽是希望你連早餐也到我家和我們一起吃的，但我想今天假期第一天，想讓你睡個懶覺，就拒絕了她”

        “嗯”

        車廂又恢復安靜。

        車子緩緩開入后院，陳媽媽已經等在院子里，孟兮剛下車，陳媽媽便熱情地拉住她的手往家里走。

        孟兮羞澀地向陳媽媽問好：“阿姨好，好久不見。”

        陳媽媽帶著孟兮在沙發上坐下，愛不釋手地拉住她的手不斷摩挲。

        “好好好，兮兮真是好久沒見你了，阿姨都想你了，女孩子就是變化大，兮兮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對了，吃過早飯沒，沒有的話阿姨給你拿點餛飩先墊墊肚子”

        “不用不用，阿姨，我來之前在家里吃過了”孟兮再一次被陳媽媽的熱情嚇到，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看向陳楓。

        陳楓接收到孟兮眼神傳來的求助信號，連忙走到陳媽媽旁邊坐下，“媽，兮兮吃過早餐了，您就別操心了，看把您激動的。”

        “媽媽這是看到兮兮高興呀，兮兮，不要覺得拘束，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謝謝阿姨”孟兮小幅度地點頭。

        “不要拘束，就當在自己家一樣”，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卻在孟兮心里掀起了波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家里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可她卻在陳楓的家庭里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家的樣子。

        在孟兮和陳媽媽聊天的間隙，陳楓從廚房端來綠豆糕和花生糖，輕輕拿起一塊綠豆糕遞給孟兮。

        “兮兮，嘗嘗看，我媽做的綠豆糕可好吃了，甜而不膩”

        孟兮第一反應是拒絕，可看到陳媽媽期待眼神，她還是接過咬了一小口，豎起大拇指，肯定了綠豆糕的味道。

        陳媽媽更開心了，告訴孟兮自己還會做很多糕點，下次做好讓陳楓給帶去，孟兮說不出拒絕的話。

        時針指向12，陳媽媽眼看著陳爸爸要下班了，讓陳楓和孟兮先聊著，自己急匆匆地跑進廚房準備午餐。

        客廳里沒了陳媽媽，又恢復安靜。

        陳楓看著孟兮端起水小口小口地喝著，撓了撓頭，試圖打破沉默。

        “咳，兮兮，要不要去書房挑本書看看？”

        “好”孟兮坐太久，也想起來走走。

        陳楓見她來了興趣，笑著起身帶她上樓。

        陳楓帶孟兮去到了二樓最里面的那間房間，門一打開，孟兮驚呆了。

        房間格局很大，矗立著好幾個書柜，柜子里的書籍按照高矮順序依次擺放，整整齊齊，井井有序，書籍種類繁多，不僅有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還有許多市面上已經絕版的漫畫，這些都是孟兮想都不曾想過的東西。

        空白的墻面上貼滿了一張張她最喜歡的樂隊的海報，房間角落處還放有一架價格不菲的鋼琴。

        孟兮有些移不開眼。

        “兮兮”陳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沒有喜歡看的書，隨便挑。”

        孟兮回過神，但眼神一直沒從那架鋼琴上移開。

        “學長，你還會彈鋼琴啊”孟兮沒忍住，問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陳楓笑了笑，用實際行動證明。

        他走到鋼琴前坐下，看向孟兮，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兮兮，我彈給你聽”

        孟兮站在原地沒動，陳楓也沒再說話，指尖慢慢在黑白鍵上游走，彈奏出一段段優美動聽的旋律，像有魔力似的，吸引著她靠近。

        孟兮站在鋼琴旁，陳楓笑著注視著她，緩緩開口。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狀

        我看到遠方愛情的模樣

        曾經孤單的彷徨曾經相信曾經失望

        你穿過了重重的迷惘

        那愛的慌張終于要解放

        ……”

        正午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灑在陳楓身上，映照著他那雙看向孟兮的眼眸，清澈見底。

        一瞬間，好像周圍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借助歌曲向孟兮表達著自己，一直隱藏在心底未曾說出口的心意。

        孟兮愣住了，她怎么會不明白此刻陳楓在做什么，只是她害怕，她軟弱，就連陳楓那雙清澈純粹的眼睛她都不敢去看，怕這雙眼會因為她變得污濁，他不應該這樣。

        剛認識陳楓時，孟淮就問過她，覺得陳楓這個人怎么樣，她回答挺好的，孟淮便總會時不時在她面前提起他，而發生了那么多事后，孟兮變得越來越懦弱膽怯。

        陳楓很好，可是他們的關系不應該這樣。

        一曲終，陳楓眼眸透亮，他期待地望向孟兮:“兮兮，還可以吧？”

        孟兮回神，淺笑：“嗯，學長很棒。”

        沒有多余的形容，陳楓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但失望很快轉瞬即逝，又換上孟兮熟悉的笑容，帶她下樓。

        對剛才的事，只字未提，更不會說出他心底的秘密。

        餐桌上的氛圍是輕松的，因為有陳媽媽在，不用擔心會冷場，孟兮松了口氣，邊用餐邊與陳媽媽聊天，陳爸爸也會偶爾插上一兩句，陳楓看上去有心事，卻沒表現太明顯，依舊笑著傾聽她們說話與她們回話。

        餐桌上充滿著歡聲笑語，孟兮也被這種氛圍感染著。

        午餐結束后，孟兮在陳楓的推薦下，品嘗了陳媽媽做的小蛋糕，不出意外，一如既往的甜，孟兮硬著頭皮吃下了兩塊，接著喝了一杯玫瑰冰水，又和陳楓待在書房里看了半天書，眼見著太陽西斜，她才起身告別打算回家。

        陳媽媽希望她用過晚餐再走，孟兮卻怕再麻煩到她，自己中午已經夠麻煩陳媽媽的，現在說什么也不肯再留下，但陳媽媽態度堅決，孟兮只好說自己的父親還在家里等她，陳媽媽便沒再堅持，讓陳楓送她回家，下次再來。

        孟兮向陳媽媽道別后，與陳楓上了車，車子向孟兮家駛去。

        一路上，陳楓頻頻看向孟兮，欲言又止。孟兮卻一直偏頭看向窗外。

        “陳楓啊陳楓，關鍵時刻你慫什么啊，在書房就逃了，為什么現在還是不敢說，告訴她啊，告訴她你的想法……”

        在陳楓還在內心糾結萬分時，車子緩緩停在孟兮家路口。

        “學長，我到了，先回去了，謝謝學長送我回來”

        孟兮打開車門，微笑著向陳楓道別，轉身往路口走，被陳楓叫住了。

        “兮兮”，陳楓搖下車窗，“要是有什么感興趣的書想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我答應過你哥會照顧好你的。”

        孟兮笑著點點頭，轉身踏著落日余暉走進小區。

        陳楓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看著孟兮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慢慢搖起車窗。

        算了吧，還是等下次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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