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周日上午十點，孟兮和葉離準時出現(xiàn)在肯德基門口，陳楓已經(jīng)占好位置，招呼他們進去。
12月的城南市雖還可以見到太陽，可終究是冬天的陽光，不像夏天那樣熾熱，伴隨著呼嘯的風，吹在身上，是刺骨的涼。
葉離搓搓手，替孟兮推開門，兩人走進去，陣陣暖意襲來。
“你們來了，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么，我隨便點了點”
陳楓見他們坐下，把餐盤里的熱牛奶放在他們面前，接著拿起糖包遞給孟兮。
“誒，我同桌不吃甜的”葉離伸手接過糖包，往自己杯子里撒，末了還真誠向陳楓發(fā)問：“學長，你不會不知道吧？”
“嗯？兮兮，真的嗎？”陳楓求證般看向孟兮。
孟兮捧著杯子小幅度點點頭。
難怪上次孟兮到家里來，母親準備的綠豆糕，牛軋?zhí)撬缘暮苌伲〉案庖布毥缆剩瓉硎遣幌矚g吃甜食啊，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陳楓有些懊惱地低下頭。
陳楓：“那上次為什么不說？”
葉離剛想開口，被孟兮碰了碰手臂，他只得作罷。
孟兮：“因為不想讓阿姨不開心，那是她辛辛苦苦準備的。”
陳楓無法反駁，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她不吃甜食，為什么她同桌會那么清楚，就像很了解她一樣。
陳楓拿出試卷，葉離看他打算開始寫題，也從背包里拿出文具盒，兩份復習資料，一份擺在自己面前，一份遞給孟兮。陳楓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只背了一個包。
他終于忍不住，眼神并不友善地看向葉離，口氣也不大好：“你和兮兮到底什么關系，為什么那么了解她。”
葉離一聽，不甘示弱：“我和她是同桌，是朋友，怎么就不了解她了，還有啊，上次我就想說了，雖然你是我們的學長，但是，那么親密的叫女同學不太好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陳楓緊了緊拳頭。
葉離：“你不是在說廢話嗎，我還沒老年癡呆呢，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學長。”
“停……”，眼看兩人快要吵起來，孟兮急忙出聲制止：“葉離，學長，我們不是來復習的嗎，怎么聊起天來了？”
兩人這才不說話，低下頭，開始寫題。
葉離啊，陳楓知道這個名字，他在高二紅榜上見過這個名字，本還以為會是個穩(wěn)重的男孩，沒想到居然這么幼稚，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陳楓輕蔑地瞟了眼葉離，葉離根本不想理他，三人開始安靜做題。
紙張上沙沙作響的筆尖突然停住，孟兮盯著題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難題。
葉離覺察到她停頓的動作，第一時間放下筆，俯身去看難住她的題，陳楓也湊了過來。
陳楓：“是有什么地方不會的嗎，我可以教你。”
“沒，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孟兮指指答案上的解析，“我步驟沒問題，為什么就是算不出這個答案呢？”
“來，我看看”陳楓手剛碰到試卷的邊緣，試卷就被葉離用筆按住。
他眼神略帶不屑地瞧著陳楓：“學長，你還是先做自己的吧，英語語法錯誤都不知道，還算物理題呢。”
因為葉離這句話，陳楓被氣黑了臉，葉離才不管他，看過題后，就在草稿紙上開始運算。
孟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兩個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她想說點什么，可看陳楓鐵青著臉，又怕說錯話，只好摸摸鼻頭，尷尬地笑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陳楓的錯覺，葉離對他有很大的敵意，說話帶刺。但不得不承認，在他身邊的孟兮肉眼可見的放松了，話也變多了，臉上也看得到笑容，比和孟淮在一起時候還要放松，甚至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能給她帶來那么大改變，一定是付出了真心的，自己跟葉離比起來真是差遠了，只會逃避，連心里真實的想法都無法向她表露，只能借用著替孟淮照顧她的名義接近她，還渴望著她能多和自己說說話。
陳楓看著眼前認真嚴肅給孟兮講題的葉離，不受外界影響，氛圍剛好，而自己顯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他搖搖頭，自嘲般的笑出聲。
現(xiàn)在這樣也好，他離開時才不會有顧慮，無論未來怎樣，至少現(xiàn)在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他就放心了。
他們在這一直坐到了下午，天色逐漸灰暗，層層烏云疊起遮住了明亮的天空，狂風卷起灰塵漫天飛舞，雨要來了。
三人看變天了，立刻收拾起東西，準備離開，陳楓本想送他們回去，被孟兮拒絕了，他們所在的環(huán)北路這家肯德基離她家不遠，不過可以送葉離回去，葉離當然不會同意，說自己可以坐公交，陳楓也沒在繼續(xù)堅持。
期間，孟兮去上了個廁所，留下葉離和陳楓兩人。
葉離快速穿上外套，背上書包，起身準備到門口去等孟兮，陳楓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
“下學期我就要出國了，我想，之前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你應該有所耳聞，如果可以，請你照顧好她，不要再讓她受到傷害，讓她能開心健康的長大，她的哥哥才會安心”
“放心吧，這些你不說我也會做到的”
陳楓放心了，他背上包，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上了車。
“學長先走了嗎？”孟兮甩甩還沒干透的手。
“對啊”，葉離給她遞了張紙，又俯身將她的拉鏈拉上，把自己的圍巾給她圍上，將她全副武裝的只露出眼睛。
看著自己的杰作，葉離滿意地點點頭，揉了揉孟兮的腦袋：“走吧，同桌，待會兒要是下雨了，我們可就得在雨里狂奔了。”
孟兮跟在葉離身面，透過圍巾，每走一步，鼻尖傳來淡淡的清香，是葉離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而她一抬頭就能看到這個令她安心的人，藏在圍巾后的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遠處，黑色轎車里，看到他們遠去，陳楓慢慢搖上車窗，眼眶濕潤，他抹了把臉，退出了。
“回家吧”
車子啟動，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駛?cè)ィ缤瑢⒁鰢乃⒍ㄒc孟兮背道而馳。
會考結束，他們即將迎來期末考，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繁忙與平靜。
不過，這份平靜又與往日有些不同，孟兮發(fā)現(xiàn)，自從上次在體育課上季瀟幫助她解決困難后，季瀟便時不時來和她說上幾句話，她也認真作了回應，兩個人還會一起去往廁所，她不會寫的英語作業(yè)去問她，她也耐心解答了。
孟兮想，季瀟果然如葉離所說，是個表面生人勿近，內(nèi)心實則溫柔細膩，好相處的女孩。
或許她們也可以成為朋友，葉離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期末考試后，寒假來臨，春節(jié)也隨之而來。家家戶戶開始大掃除，貼福字，貼對聯(lián)，街道兩旁也掛上了紅燈籠，到處都洋溢著春節(jié)的氣息。
孟兮家也不列外，孟啟興買來雞和魚，現(xiàn)在正在廚房忙碌，她在打掃著客廳。
一想到今天除夕，晚上和葉離約好了叫上劉毅和歐陽驍去放煙花，孟兮就高興，連帶著手上的活都干勁十足。
沒想到，手機響了，她接到了葉離的電話，心情如過山車下落，瞬間低到谷底。
一個星期前，葉離被母親接到了濱海市，一直沒有機會打電話給孟兮。除夕這天，趁著和母親外出買東西的間隙，才得以給孟兮打去電話。
他很抱歉，一個勁地給孟兮道歉，說自己回來會給她解釋，電話里孟兮滿不在乎地說著沒關系，可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對他失望至極，也許還會難過。
想到這些，葉離心里五味雜陳，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失約讓她不高興，于是，給劉毅撥去電話。
下午六點，葉離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餐桌上，男人用公筷給葉離夾菜，示意他多吃點。
“謝謝梁叔叔”，葉離面無表情開始用餐。
葉離十歲那年，父親所在的面粉廠發(fā)生粉塵爆炸，事故殃及多個車間，意外來的突然，車間里的人來不及逃離，幾乎都喪生在了這場爆炸里，其中還包括葉離的父親。
這場事故后，面粉廠搬遷，家屬院解散，葉離的母親悲痛欲絕，帶著他搬到了奶奶家，與奶奶一同生活。
兩年來，母親一直以淚洗面，后來，葉離上了初中，家庭開支增多，母親選擇了外出工作，卻不告而別，每個月定期寄來生活費。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葉離變得叛逆，他認為父親丟下了他，現(xiàn)在母親也不要他了。
初三那年，母親回來了，身旁多了個男人，懷里抱了個孩子，讓他跟著他們?nèi)I海市，男人會照顧好他們，他才知道，母親和這個男人結婚了。
他不敢相信，短短幾年時間里，他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只想好好和奶奶一起生活，母親拗不過他，只得同意，跟著男人離開了城南市。
葉離過上與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他想明白了，不愿再繼續(xù)頹廢下去，想給奶奶更好的生活，他開始奮發(fā)圖強，成為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的生活井然有序，不知道為什么今年，母親會安排人把他接到濱海市。
“阿離，現(xiàn)在在城南的生活怎么樣？”母親何漫發(fā)問。
葉離：“挺好的。”
何漫：“奶奶呢，奶奶怎么樣？”
葉離：“也很好。”
何漫：“成績呢，現(xiàn)在高二學習任務越來越重，有沒有很吃力？”
葉離：“沒有。”
葉離專注扒拉著手里飯，木然地回答著。
何漫看他沒有想和她繼續(xù)說下去的意圖，也不問了，拿起小碗給身旁坐著的小兒子喂飯。
梁成愷也給她夾菜，還有意無意地逗著兒子玩，弄得兒子“咿呀咿呀”地發(fā)表著抗議，而何漫和他兩個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此刻的葉離，活生生像個局外人，突然闖入了她們一家三口的辛福生活中。
他放下碗筷，起身：“媽，梁叔叔，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坐下”
說話的是梁成愷，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紅酒，指尖輕敲桌面。
“葉離，這么長時間沒見，梁叔叔想和你說幾句話”
“對對對，阿離，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固執(zhí)，不懂事，快坐下和梁叔叔聊聊”何漫附和道。
葉離看著母親，握緊拳頭，不情不愿地坐下。
梁成愷：“葉離，我知道你在城南一中的成績不錯，可城南市到底是個小地方，你在那發(fā)展前途渺茫，帶上你的奶奶來濱海市吧，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學校，給你最優(yōu)質(zhì)的學習資源，畢業(yè)后直接進公司，你還可以和你母親生活在一起，兩全其美，不是嗎？”
“呵”，葉離輕笑，原來母親將他接過來過年不是沒有目的的，沒想到目的宏大，直接替他安排好了未來。
“不用，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在城南市前途怎么樣，那是我的事情，我奶奶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瞎操心，管好你們的寶貝兒子就好，把什么好資源全部留給他吧”
葉離說完，直接起身，不顧母親的挽留，走出家，這個本就不屬于他的家。
“你聽聽他說的什么話”梁成愷氣急敗壞。
何漫連忙拉住他的手：“老梁，消消氣，阿離年紀可能還小點，不知道這樣是為他好，等過幾天，他冷靜下來，我再找他談談去。”
“只能這樣了”梁成愷回握住何漫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也不要心急，我說過我會把葉離當做自己親生孩子看待，就不會虧待他。”
“我知道”
葉離從家里跑出來，沒有帶上外套，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寒風吹的他不禁哆嗦。
前些天，濱海市剛下過一場大雪，地上積雪還沒化完，看著眼前銀裝素裹的場面，葉離突然好想孟兮也能親眼看到，不知道她會不會興奮地想要和他打雪仗。
想到孟兮，葉離煩躁的心情瞬間平靜，他慢慢走著，看到一家賣煙花爆竹的小店，走了進去。
吃過晚飯，孟兮破天荒地收到了孟啟興的紅包，孟啟興把紅包給她，對她說了句“新年快樂”后，直接去客廳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多余的一句話都沒有，孟兮心里卻直接炸開了花。
晚上十點，孟兮窗外傳來一陣鞭炮聲，離她很近，她探出頭，樓下的劉毅和歐陽驍正朝她揮著手。
“孟兮，走，帶你去廣場放煙花”
劉毅怕吵到鄰居，刻意壓低聲音，歐陽驍晃晃懷里抱著的煙花。
孟兮知道一定是葉離，他失約了，可不想她失望，于是叫來劉毅和歐陽驍來代替他。先前那點不開心一掃而空。
孟兮打開房門，拿上鑰匙，輕手輕腳地走出來，電視里小品還在演，沙發(fā)上孟啟興已經(jīng)呼呼大睡。
她跟著劉毅和歐陽驍來到廣場，廣場上聚滿了人，人群喧鬧著，嬉笑著，朵朵煙花盛開在廣場上空，多姿多彩。
他們加入其中，感受著熱鬧的氛圍，體驗著點燃煙花的期待，代替葉離在城南市看著這場約定好的煙花秀。
23:50，孟兮接到了葉離的電話。
“同桌，馬上就新年了，新年快樂！”葉離喜悅的聲音幫隨著人群的吵鬧聲傳入孟兮的耳里，她自然沒有察覺到葉離聲音里的顫抖。
孟兮興奮道：“新年快樂，葉離，我現(xiàn)在正在廣場上看煙花呢，和劉毅，歐陽驍一起。”
葉離：“嗯，你開心就好。”
孟兮：“謝謝你讓他們來陪我，你在濱海市還好嗎？”
葉離停頓了一會兒：“我還好，前些天這里下雪了，雪景很美，要是有機會，下次一定要帶你來看看。”
能見到雪，孟兮眼里流露出一絲羨慕：“好，那你一定多穿點，可別感冒了。”
“嗯，我會的”
23:59，廣場上的人群開始倒數(shù)，葉離看了眼手表，點燃了腳邊的煙花，向后跑。
00:00，廣場上百花齊放，孟兮順著聽筒，聽到了葉離那邊煙花綻放的聲音，她開口，煙花蓋住了她的聲音，她隱約也聽到了葉離說了句什么，可都被煙花和人們高呼的聲音蓋過。
他們沒有掛斷電話，也沒再說話，在不同的地方，抬頭看著同一片夜空，靜靜聽著對方那邊的聲音。
相隔兩地的心，被盛放的煙花緊密連接，更加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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