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你的。”應寬隨手拿起一塊肉餅遞給她：“牦牛肉餅，特色小吃，配上這個甜茶，味道很特別。嘗嘗。”

        葉寒站著不動。

        應寬將東西塞到她手里：“我有點輕微的高原反應，而且認床，每次出差在外頭就睡不好。所以問題不全在你，不用太內疚。”

        “我不打呼！”葉寒義正言辭著，“所以我才不會內疚……”

        “那你為什么要跟我道歉？難道不是因為你磨牙打呼嚕說夢話？”應寬問。

        “……”葉寒發現，就不該跟這個人假客套！

        清晨陽光明媚，他們倆人各據了一頭吃著肉餅配甜茶。葉寒一向不愛吃甜食，此刻喝著暖暖的甜茶只覺得格外溫暖。等一杯甜茶下肚，她整個人都活過來了，期間應寬又接了兩個電話，

        “你們心理咨詢師都這么忙么？”葉寒問他，“餅都涼透了，不好吃。”

        應寬在想事情，一時沒聽清她說什么，葉寒點點他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重復道：“你們都這么忙么？我看你昨天晚上工作到了半夜。”

        “不一定。”應寬回道：“雖然一般來說，晚上接到的電話咨詢會比較多，但是昨天晚上是特例，咨詢對象的情況比較復雜，需要的時間比較長。”

        “一般人到了黑夜里就比較矯情，想得也比較多。我以為你那會才是最忙碌的時候。”葉寒回他。

        應寬回她：“你說對了一半，人到了夜里是比較矯情，所以晚上打心理咨詢電話的人會比較多。但是我不一樣……”

        “嗯？”葉寒拿著牛肉餅，偏頭看他。

        “我，比較貴。”應寬面不改色回道。

        葉寒一口牛肉餅含在嘴里，瞬間不香了。

        應寬看她呆若木雞，面不改色給她倒了一杯甜茶，繼續說道：“心理咨詢師也是人，也是吃五谷雜糧，也要吃喝拉撒睡……雖然我外號‘神仙’，但畢竟不是真的神仙，所以我和其他人都一樣，也有正常的上下班時間，也有十分健康的業余生活。”

        “譬如？”葉寒追問了一句。她只覺這個業余生活應該不健康，否則某個人不會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地在“健康”兩個字上加重音。

        應寬電話再次響起，一個幾口就能吃完的牛肉餅，終究還是剩下了一大半，他起身接起電話，說到一半回頭看了一眼葉寒，對她說：“你的錢包找到了。”

        葉寒一進派出所的大門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洛桑一張黑臉咧著一口白牙，沖上來對葉寒道：“你沒事就太好了！”

        張和看了看四周：“他呢？”

        “接電話去了。”葉寒下意識回他，張和“哦”了一聲，上下逡巡葉寒，問道：“昨天我喝大了，答應好了安置你們倆，結果……他沒欺負你吧？”

        葉寒的臉騰一下紅起來，張和是個直男，話里沒有揶揄的意思，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帶著曖昧不明的意思，怎么回答都不對。

        張和問完也意識到不對，趕忙解釋道：“我認識他這么些年，就沒見過他身邊出現過什么女人，怕他不會照顧人……”

        越描越黑，張和嘴張了張，決定還是結束這個話題，迎她進門認領失物。

        也算葉寒運氣好，洛桑離開葉寒以后，一直在等葉寒的電話，左等右等不見她來電，他撥她的電話也打不通，心里掛念了一晚上，結果一大早在醫院門口的超市就逮到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手里拿的是葉寒的錢包。葉寒的錢包跟別人的都不一樣，洛桑接到葉寒的第一天看了一眼就喊漂亮，那是她親手繡的海錯祥瑞圖，古色古香，天底下獨一份。

        “那孩子說是從路邊撿到的，里面的錢都沒了，但是身份證和銀行卡什么都還在，你看看，還少了什么東西沒？”張和對她說。

        葉寒翻開看看，笑道：“不少什么了。”幸好現在到哪兒都能電子支付，她身上帶的現金不多，所以損失不大，倒是身份證銀行卡這些的，補起來才真是麻煩，能找到真是萬幸了。

        正掐著錢包呢，一個聲音在她腦袋上空響起，應寬站在她身后，問：“這錢包倒是挺別致。”

        “誒你！”洛桑盯著應寬看了許久，突然用藏語嘰嘰咕咕說了好幾句話，葉寒一句也沒聽懂，就聽應寬也用藏語嘰嘰咕咕回了兩句，洛桑手舞足蹈起來，對葉寒道：“應老師幾年前來支教，也是坐我的車去得學校！好久沒見了！”

        “是好久不見，你還好么？”應寬也顯得很高興。

        “好！凌晨剛得了個兒子！”洛桑狠狠拍了一下應寬的肩膀，“你回學校看了么？云卓拉姆前幾天還提起你來？哦對，你說巧不巧，葉姑娘前幾天也是坐我的車去的學校……”

        他腦子里靈光一現，“你倆認識？約好的？”

        說完一看眼前兩人，一人長身玉立，一人言笑晏晏，并肩站在一塊，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融洽。

        眼看洛桑眼神里要醞釀出一幕浪漫大戲，葉寒趕忙打斷他：“應老師是我校友，碰巧在這兒遇上了。”

        “這樣！”洛桑為人耿直，沒多想，只是說道：“校長要是知道你們倆認識，肯定高興壞了！這是不是應了那句……緣……緣……有緣千里來相會！”

        “是有緣。”應寬接過話頭，“不然也不會在這兒碰巧遇見洛桑你。”

        “那是！”洛桑又露出一口白牙來。

        辦理手續又花了一點時間，葉寒簽完最后一個字，小劉警官湊到她身邊，輕聲說道：“葉姑娘，我看你和應老師站在一塊的時候，感覺像是看畫兒一樣，我聽我們所長說，應老師這二十多年來是不近女色，守身如玉，就等一個有緣人，現在這么純潔的男人可不好找了，不然……”

        “不然……”葉寒也壓低了聲音，和小劉警官一塊重重點頭，回他：“你這么喜歡應老師，你們所長會祝福你們倆的！”

        “噗！”小劉警官一口水含在嘴里，差點噴了電腦一屏幕。

        葉寒笑著幫他抽了一張紙，看他手忙腳亂地擦著桌子。

        應寬和洛桑就站在一旁敘舊，洛桑負責說，應寬長身玉立，含笑聽著他說，也不知道洛桑說了什么，他臉上笑意漸深，偏過頭來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睛里透著亮。

        拿了身份證，葉寒第一時間去買了個新手機，補了張電話卡。葉寒有很嚴重的選擇恐懼癥，那么多款式的手機，她實在不知道選哪個好，還是應寬給她拿了主意，給她選了一款和自己一模一樣的。

        他的是黑的，她的是白的。

        她拿著新手機竊竊自喜，應寬隨手接了過去，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過了片刻，就見應寬自己的手機嗡嗡響著。他和她一樣，也從來不用鈴聲，只用震動。

        應寬掐掉電話，將手機還給她，面不改色回道：“確認過了，補的卡沒問題，能正常使用。”

        “謝謝。”葉寒愕然地望著信手在前頭走的應寬，撓了撓頭，將那串陌生的電話號碼存入通訊錄。

        在輸入名字那欄卻猶豫了好久，在“應狐貍”“應神仙”“長腿哥哥”“應寬”四個選項中游移不定，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寫下了“應寬”。

        他們倆定了當天夜里飛回b市的航班，安多去機場還有好長一段路，二人打了車，葉寒一向怕場面尷尬，找了個話題問他，“你和洛桑看起來很熟？”

        “從前在這支教，沒少坐他的車。你見到了云卓拉姆副校長？”應寬問她。

        葉寒“嗯”了一聲：“我媽媽曾經在那所學校支教，她在日記里說，那里是個很美的地方，所以我也想來看看。”

        “到了以后發現并不如你想象中美好？”應寬問。

        她答：“不，這里比我想得更美更好，我住在我媽媽曾經住過的地方，晚上看星空，白天看草原，才能明白她為什么這么熱愛這一方土地和這一方人。”

        “你媽媽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和你一樣。”應寬回道。

        葉寒默了片刻，回道：“我已經記不清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她走的時候我還很小，所以我想看她看過的風景，走她走過的路，好像這樣可以看看她的過往，猜測她曾經是什么樣的人……是不是有點蠢？”

        “不會。”應寬搖頭。

        葉寒發現他側耳傾聽的樣子比平日更加迷人，她開玩笑道：“所以你的來訪者是不是女性居多？”

        一旦涉及到葉寒的敏感話題，她就下意識轉換話題，并且爭取話語上的主動權。而顯然，“母親”在葉寒的生命里只能淺談，不能深聊。

        應寬抿唇笑笑，回道：“我們咨詢室的宗旨是為所有有需求的來訪者提供幫助，在性別上并沒有要求。”

        “哦，多么官方的回答。是誰信誓旦旦說自己比較貴的？我還以為，只有富婆才能消費你！”葉寒說完的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不小心開了應寬的車，并且一下子從鄉間小道開上了高速公路。

        應寬唇邊的弧度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回道：“如果是你來消費，我愿意為你打個折。畢竟……

        ”

        他往葉寒身邊靠了靠。

        葉寒問：“畢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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