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塊肉磚
良知秋在背后猛追,卻不巧遇上幾個嬤嬤,怕惹她們留意,他急收了腳步,點頭一笑帶過,正耽誤了時候,讓莽撞的吳千戶先一步闖進了他的獨院。
吳千戶破門而入,一頭鉆入良知秋的寢屋,興致勃勃中氣十足的大呵一聲:“嫂子!小弟特來拜見!”屋中空蕩蕩的自然無人,床上只有一席整齊寢具,他好失望。
良知秋趕來將院門合上,刻意提高嗓音道:“吳兄,別開玩笑了,這哪兒有什么嫂子,除了我這里就沒人。”
吳千戶提著禮盒又想勇闖東西耳室,被良知秋一把攔下,“空屋,真的是空屋。”
吳千戶失望的嘆氣,隨他在院中石桌邊坐下,“叫我白樂一回,還以為你開竅了。”
“什么開竅,我是被革職才回錦州的,你當我是回鄉頤養天年嗎?”良知秋在他身側坐下,才道:“你方才說的好消息是什么?”
“你移交給我的卷宗里,不是有一則衢州劫法場的案子嗎?人抓到了。”吳千戶手上拆那裹覆復雜的食盒,眼睛瞟他一眼,見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不住奇道:“哎?你這是什么表情?多好的事,雖說是我去抓的人,但卻是你前期摸排提供的線索,案子上報之后,功勞有你一半,說不定你爹一高興,你可以早些復職回京城。”
良知秋低聲問:“抓到了誰?”
“就是被你抓過又逃了的壯漢,那個叫李三粗的,嚯,腰寬體圓,好個雄偉個頭,牛似的,別看他武功平平,被他沖撞一下也得痛三天,我這肩現在還有點腫呢。”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說來也是,這人就是稟性難移,天生就喜歡惹是生非,從你手下逃走后,這李三粗帶著個小和尚,跑去同州七陽鎮的鹽幫鬧事,砸的人仰馬翻,把人家囤積了三年的私鹽一袋袋全毀了,損失不小,你可曉得?那鹽幫幫主是同州知府的親家,同州知府的義父又是朝中李公公,沾親帶故的,鹽幫生意多少受了些李公公打點,估計有不少往來,這次鹽幫損失慘重,李公公也氣不過,就私塞給我一些好處,想叫我去拿人,用錦衣衛所里的刑具好好伺候一下這李三粗。”
說話間他打開食盒蓋子,又把里面的東西倒扣在方蓋上,這就見了全貌,那是一塊粉粉黃黃的肉磚,也不知由什么所造,正散發出一股極其濃郁的、誘人的氣味。
“我帶人到同州鹽幫一看,他已經被人關在鹽倉里七天七夜了,不吃不喝,早就渴的暈死過去,誰知門一開,他還能爬起來再戰,真是勇猛。”吳千戶舔了一口手上剮蹭來的油,“后來我們擒住他,嚴刑拷打之下再一查,居然和你給我的卷宗對上了,他就是你在江州抓過一次的李三粗,同名同姓同一個人,你說巧不巧,過三五日等他被押送入京,我就向上報,就說案子破了有你一份功勞。”
“不用,不是我的功勞。”良知秋低聲道:“那個小和尚呢?”
“沒瞧見,鹽幫的人說了,隨同的小和尚早跑了,但他應該不是主犯,一個小孩懂個什么,這也就不追究了,不妨拿李三粗一個人結兩個案子,不然可就沒完沒了了。”
吳千戶一心盯著桌上肉磚,全然沒留意到良知秋的復雜神色,“咱們不說這些了,你快叫下人去取兩對碟碗竹筷來,先嘗嘗我帶來的珍饈,我告訴你這在京城可一盒難求,還是我冒著被抽的風險從我爹那順來的。”
“嗯。”良知秋口上答應,身形卻穩穩不動,實在被吳千戶看的不得已了,才起身,望了一眼東西耳室,“別亂來。”丟下三個字就快步出去了。
吳千戶收回捏向珍饈的手,沖他喊道:“啥叫別亂來,我帶來的先摳一塊嘗嘗怎么了?”
他從那肉磚上捏下一角,剛送到嘴邊,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呵止:“別吃!”
他渾身一顫,肉塊從他指間滑落,女人的聲音?還真的有嫂子!
只見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媚眼如絲的紅衣美人,吳千戶由衷感慨,知秋好福氣!
他登時起身,飛快蹭掉手油,抱拳道:“吳顏見過嫂子,在下讓嫂子見笑了。”多看她一眼,他都面上飛霞。
佟十方拱手回禮,不是尋常女子的禮節,舉手投足都是江湖做派,她不寒暄,只問:“你知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
吳顏笑道:“嫂子對此有興趣?這叫三花七子膏,據說吃了足以延年益壽,有百般好處,我爹每日早上都吃一匙。”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三花,什么是七子?”
“三花是三種奇花草,七子是麂子豹子狍子還有——”
“錯了。”佟十方打斷他,“三花是三個女人,七子是七個男人,把十個男女之肉熬煮成膏,待冷卻就是三花七子膏。”
吳顏聞言不畏,反而大笑,“嫂子開什么玩笑,這是什么世代,食豈有人食人這樣的荒唐事?”
“你爹每日不就在吃嗎?”
吳顏的爽朗笑聲逐漸干癟,最后用哭笑不得的神情望向那肉磚,“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無意中闖過這個販賣人肉的組織的分莊,聞到過這股氣味。”
“在何處?”
“江州城外沿江下游,腳程行一個多時辰,能看見山坳中一棟獨屋,屋中有一個石床,直通地下,就在下面,但也許已經被他們組織發現,摧毀了證據。”
吳顏瞠目仍舊不信,“你闖進去過?也就說說你平安無事活著出來了?”見她點頭,他再次抱拳,“了不得,敢問大嫂是何方神圣。”
“我是過路客,不是你大嫂。”她起身往屋中走,邊走邊道:“以后這樣的東西不要拿來給良知秋。”
“什么?”
她沒再說話,走回東耳屋背出一把寬面彎刀,又敲開西耳室的門,進入后將門一關,便再沒了動靜。
恰在此時良知秋回來,見吳顏怔楞的望著西室,連忙上前擋住他視線,追問怎么了。
吳顏訥訥回道:“你在哪兒找來的天仙似的姑娘?”
良知秋心道不好,向東耳室門半開著,連忙奔去西耳室叩門,半晌卻無人回應,他破門入內,便見后窗開著,窗扉隨風來回搖擺,那兩個人都已經跑的沒影了。
糟了!
吳顏追在他后面問,“你告訴我,那天仙到底叫什么名?”
良知秋沒來由的煩躁,“你問那么多做什么?”
“她說她不是大嫂,那我豈不是還有機會?”
“你沒有。”良知秋回頭瞪他一眼,在石桌上重重放下碗碟便出去了。
吳顏也不氣,獨自笑著走回石桌前,桌上那塊粉黃的肉磚仍在日光下散發著迷人濃郁的氣息,他無視手邊的木筷,徑直抓起肉磚,油膩膩的咬下一大口,在舌上齒間細細咀嚼。目光逐漸陰鷙。
“居然還有能脫身的人,不得了,不得了……”
卻說這邊,佟十方與竹青燈不告而別,離開了良宅,駕馬急行,一心只道要在三五日內趕去京城,勢必在李三粗被送入錦衣衛所刑牢之前,攔下囚車。
那家伙好端端的鬧什么鹽幫,也不知陳書呆子現在何處?
竹青燈坐在身后唉聲嘆氣,“他那是自行作死,你去救他干什么?你這一去可不比尋常,那可是在京城劫囚車啊,天子眼皮子底下動太歲,你瘋了?更別提那些在京城里想要殺你的人,武功再高也要先保全自己才是。”
佟十方煩躁的扔下一句,“啰啰嗦嗦,你不去就走。”說罷她取出那只杏核哨,朝半空吹出破空的長響。
待快馬出錦州城時,就見前路的樹梢上穩穩坐著一個人,正是九郎,他摘去蒙面布也換去了夜行衣,穿著圓領箭袖群青色窄袍,腳上是一雙收緊的皂青短靴,體態修長,十分精神,
待佟十方接近,他才跳下身落在馬前,“女俠盡管吩咐,要去哪里?”
“我要走一趟京城,去救一個人。”
九郎并不多問,“沒問題。”
佟十方回頭對竹青燈道:“你不是不想去嗎,要不讓讓?”
“誰說我不去了?我去!”
佟十方沖九郎抱歉的一笑,“就一匹馬,要不你跟著跑?”
“當然可以。”他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話畢佟十方蹬馬甩韁,壯馬飛速前行,兩側景觀急退,九郎于道旁樹梢間借力騰飛穿行,且一直與馬并駕齊驅,毫不落后。
前行了一段路,他竟大氣也不喘,見佟十方與竹青燈望向自己,還輕松的報以微笑。
“駕!”佟十方手腳暗施力,催的壯馬提速,只覺得風簌簌吹得眼眶酸疼,她向身側再望,九郎已經不見了,她回頭尋覓也沒看見他的影子。
正想著原來他不過如此,卻聽竹青燈在耳邊低聲道:“勸你小心點,這人不可小窺。”他指了指前路。
她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才察覺到九郎已經在他們前方帶路,明明行速更快,但手腳上的功夫仍是不緊不慢的。
佟十方再次催馬,壯馬的奔跑時速卻到了極限,并不能追上他。
她放緩手上動作,心里打起鼓:這人的目的如果是殺她,她打不過,恐怕也逃不掉。
急趕了一整天的路,天色漸晚,還未及任何一處縣鎮,三人只得在荒野中露宿。
佟十方用火石生好篝火,便起身對二人道:“我去抓幾只野味來。”話罷她一人轉身走入草叢深處,實際走了不遠她便貓下了身,蹲在草堆里遙遙的偷窺那二人。
便聽竹青燈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九郎兄,咱們既成一路人,此前恩怨一筆勾銷,不妨讓我好奇多問一句,你袖下那支鐵骨頭是什么來頭?”
九郎抬袖一甩,那人骨似的兵器便從袖中貼內臂滑出,更像是長在他身上,他將它舉在篝火前,細細端詳,“這叫隕鐵脊槍,是我師父所贈之物。”
“我在江湖上也行走了十年有余,從未見過如此能屈能伸的神兵器,看來你師父很有些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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