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未來的嫂子啊
“他……”佟十方沒來由的汗毛戰栗,人好似忽然清醒,握刀的手更是緊了緊,猛然望向九郎,“如果你真是竹青燈,一早就該識破她,為什么不早些暗示我?”
“我原本不想表露自己真身,但奈何偏偏有人假扮我。”九郎不以為意道:“再說了,混江湖的樂趣是什么,就是看他人漏洞百出丑相出盡,而我自清明,這叫游樂人間。”他目光忽然一沉,陰影中水墨浸染,“這句話,你不知道嗎?”
佟十方冷著臉回望他,“你也不是個正常人。”
“江湖人都有點自己的小癖好,我就不稀罕做什么大俠去拯救蒼生,我喜歡看蒼生吃點苦頭,再在懸崖邊幫他們一把,叫他們吃點教訓,比和他們講大道理有用得多。”說到這句,他目光垂的低低的,嘴角噙著晦澀不明的笑意,“難道不是嗎?”
“如果你也不是竹青燈呢?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要我的腦袋,又都知道了甲局的內容,誰都知道接近我最好的辦法,就是假扮成竹青燈博取我的信任,你說你才是竹青燈,證據呢?”
“無憑無據,但我就是竹青燈,我跟隨你是為了讓你在甲局中活下來,這兩件事我沒有騙你。”他索性托起她的刀,將刃架在頸脖上,“倘若騙你,我讓你取命,絕不還手。”
“這種承諾騙子竹老三已經說過了,不必演這出苦情戲。”她震開他的手,收了刀,“但看在你出手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我再信你一回。”
二人對視,目光冷毅,誰也不肯先讓步。
誰知九郎先破防,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亦正亦邪的氣質一掃而空,笑容輕快,目光中那種獨特的盡興的天真再次乍現。
“女俠,剛才才說你輕信于人,怎么這么快就忘了,我隨便糊弄兩句,救你一回你就相信我了?你就不怕我和那假竹青燈是一伙兒的,今天是故意做戲給你看?”
他抿嘴弄笑,她登時惱羞成怒,“你到底是不是竹青燈,死活給個準話!”
“就不告訴你,誰叫你這么兇。”
“你這臭小子!”
“罵的這么帶勁,你傷口不疼啦?”
她將他探過來的手拍落,“疼,別碰我。”
那頭閑話少敘,卻說李三粗醒來時已是京城大亂斗的兩日后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待視線清晰了,才辨認出眼前懸吊著一條棉繩,繩子一頭浸在一只蓄水的陶罐內,另一頭則對準他的嘴巴,水順著繩子滴落在他半開的口中。
他坐起身,摸了摸嘴,都是深深的皸口,他將懸掛在頭頂的陶罐摘下來一飲而下,隨后打量四周,原來自己正躺在一面墻與一張高桌后面的狹窄縫隙里,顯然是被人藏在這的。
他鉆出去,來到桌子的另一面,見上面高低錯落擺著許多牌位,牌位前羅列著瓜果點心燒雞牛羊,他餓的前心貼后背,顧不上太多,捧著燒雞啃了兩口。
這肉硬邦邦的,比石頭還沒滋味,比柴火還有嚼勁,他輕手輕腳將燒雞擺回去,刻意換了個角度藏住牙齒印。
“那只燒雞在供桌上擺了五天了,而且下人在拿來前會特意晾曬兩日,確保肉質干燥不易腐敗,實在不是人該吃的。”
李三粗一驚,連忙回頭,看見身后大門開了一條縫,外面站著一個人在窺視他,此人清肌秀骨,眉目卻略帶嚴肅,不是良知秋是誰?
李三粗一嚇,狂咳不止,肉屑不斷從喉嚨中噴出來,“豆芽菜你你你——”
竹青燈推門進來,將門閂上,“別以為我愿意收留你,再叫一聲豆芽菜我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李三粗抬起頭,擦了擦嘴,“咋著?是你救了我?”
“讓讓。”良知秋示意他從蒲團上挪開,自己則取三根燃香來點燃吹滅,舉在手中跪在蒲團上向祖宗拜道:“此人餓的離死不遠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容不孝知秋救他一回,祖宗莫怪。”
李三粗左看看他,右看看牌位,遲疑片刻也將雙手舉過頭頂,學著他拜了拜,又小聲解釋,“我這么叫你……是因為我以為是你把我抓到這里來的。”
“誰好端端會把你抓來自家祠堂養著?”他起身耷拉著眼皮看他,“餓了我就去給你拿吃的。”
“行行,要是牽一頭驢來就更好了,我現在能一口吞下。”
“你想得倒是美,驢肉多少錢一兩不知道嗎?”
見良知秋要走,李三粗喊住他,“你為啥好心救我?”
“我可沒這個好心,你私闖鹽幫,打傷幫眾,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活該被抓,現在錦衣衛上下都在搜你,你知不知道?”他想此心中甚是不安,頭疼的厲害,蹙著眉道:“要不是佟十方讓我幫你,我才不愿意出這個手。”
“我大哥?你見到我大哥了?她人在哪里?這里又是哪里?”
“這是京城我家,她人應該還在城內,只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藏?”李三粗驚的晃晃悠悠扶站起身,“是不是江湖上那些人合起伙兒來欺負她了?”
“不是,是她出面挑釁又把他們暴打了一頓。”良知秋想此又道:“還不是因為你,否則她犯得著鋌而走險來救你嗎?我犯得著把你和我祖宗供在一處嗎?”
錦衣衛千戶,本該是為官家聲張正義的人,現在卻在做違背錦衣衛所旨意的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良知秋不知道自己該怨誰,一想起佟十方又苦惱的嘆了一口氣。
“我算看明白了,你喜歡我大哥。”李三粗見他如此這般神態,心中悶悶,“得!兩情相悅,還真被我大哥說中了。”
“什么?她說了什么?”
“她說你是我未來的大嫂。”李三粗不情不愿語速極快,咬到了舌頭,“我呸,我呸呸,我告訴你我可不認啊。”
良知秋沒有接話,面上看淡定自若神色平平,實則心口發慌,雙手發麻,他無言半晌后再開口,聲音已經溫和許多,“躲回去,一會兒下人會把驢肉供盤擺在桌上,你在我祖宗面前吃的時候斯文些。”
那日良知秋在一處巷弄荒廢的馬棚外找到了囚車,他將李三粗卸下,藏在馬棚的枯草破席下面,隨后放跑了囚車,待夜深人靜后,他又牽著家中官車將李三粗接回良府,從后門入,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這座大山運入祠堂。
好在父親良爭一心撲倒在朝廷公務上,久居在錦衣衛所,對家中常是三過門而不入,所以京城良府內留下的家傭并不多,大宅旬日里就是空空落落,見不著幾個人影。
而下人與老爺良爭相處的時日不多,又曾聽他教訓道“來說是非事必是是非人”,因此對他很是畏懼,向來不敢亂傳話,見著少爺良知秋牽著官車入內也不敢多想。
只是不知道能把那壯漢藏多久,要是給良爭發現,怕是要山搖地動。
他得為此去找佟十方,重要的是,他必須確認她的安危。
‘你是我未來的嫂子’
他耳邊沒來由的響起這句,心中陰霾一掃而過,笑出一聲,又覺得沒來由的囧,見兩側行人掃視過來,立刻收斂起笑容。
良知秋在京城中毫無頭緒的瞎逛,往東往西只沖著偏荒的地方去找,到了一處破廟一看,居然已經有不少江湖人士捷足先登,把破廟門口的荒草都踏平了。
京城里外都知道因為昨夜的鬧事,京城三大城門被暫時封閉,她走不掉,一定還隱秘在城中,所有人都在苦尋佟十方的蛛絲馬跡。
她的畫像也早已被繪制成各種風情,娟秀派抽象派還有野獸派,均被張貼于禮月樓,但礙于古代人的描繪水平,多少有些出入。
介于京城中各大隱秘的角落都已經被人搜刮了一遍又一遍,他只得放棄,心想她如此聰敏的人,應該已經隱于鬧市里,那便等著她來找吧。
回程途中他路過藥莊,想起李三粗一身的傷,便打算進去為他抓藥,誰知人還沒邁進去,就被里面的人群給擠了出來。
藥莊門庭若市,問診抓藥的人從店中一直排到階梯下,一個個捧臂杵拐,捂頭按腹,顯然都是昨日打斗時受的傷。
好不容易排入店內,卻見門中問診抓藥者比肩繼踵,大家都貼墻而行,幾個等藥的江湖人圍坐在角落,對昨日之日仍耿耿于懷。
“真沒想到她看著那么柔弱,好像一捏就能碎了,出腳卻那么重,老子和她交手的時候,被她踹中心口,從昨晚一直咳血到現在,md。”
“你這算什么,老子避開她那神刀的時候,腿被她劃開這么大的傷口,她刀上一定有毒,都流膿了,痛的老子一夜沒睡好。”
“你們都省省,我和她對手時,她眼冒兇光,直接掰斷了我的拇指,你看,你也來看,我現在連刀都握不住了,干!”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毫無痛苦,很是快意。
昨日佟十方分明手下留情,并沒有打算在皇城里開殺戒,而這些烏合之眾顯然是混在人群誤中了他人的刀劍,但為了顯出自己是英勇負傷的,就心照不宣的一起大肆吹噓,好像自己不是打敗仗的孬種,而是從天下第二手下成功逃脫的英雄。
最后一人高調總結,“諸位諸位,在座的各位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能人。”
人頭潺潺之間傳出一陣清朗的笑聲,那群人尋音望去,便見一個體態輕盈挺拔的男子正打量他們,他一頭濃密的烏發束在腦后,臉上用白紗布包扎著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則精明神武,眼帶譏嘲的不懷好意的笑意。
“臭小子你笑什么?”
“武功差就承認,何必說來鬧笑話?”那男子兀自走到藥柜前,干凈利落的付賬取藥,口中清清楚楚道,“既然你也是能人,他也是能人,大家同是能人,那幾百個能人一擁而上,怎么沒人摘下她一根寒毛?”
“黃毛小子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滿天下的英雄豪杰都是廢物點心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說的,”他人已經走到藥莊門口,卻緩緩駐步,在逆流的人群中淡淡一笑:“再說了點心外酥里糯一口甜,你們怎么能是點心?頂多也只是廢物。”
(https://www.dzxsw.cc/book/75693554/3235003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