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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暮洞之中


天黑前,又是一陣震風凌雨,這一場雨來的突兀迅猛,好似銀河倒瀉,層云密布之下,天色瞬間轉暗。

        兩人一馬,像走在了世界的盡頭。

        隨著暴雨梨花針的毒漸漸深入,眼前的太行古道如同一條巨蟒在大地上飛速蠕行,山崖似乎扎在海面上,正隨著浪潮起起伏伏。

        天和地再次旋轉,不過現在更糟了,一時逆時,一時順時。

        她再也無法抑制強烈的暈眩,折下身劇烈的干嘔,好像要把心肺脾一起吐出來。

        陳贗生用牽韁的手環住她的腰,以防她在顛簸的途中墜馬,另一只手則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我好像……在坐云霄飛車。”她因為失態有些抱歉的側頭笑了笑,“聽說第一次去游樂場玩……就會這么暈。”

        他半聽半懂,抬手將她攬起,按在胸前,“靠著我,會好一些。”

        她大口喘氣,神智有些迷糊,側了側臉,將額頭重重抵在他胸口。

        她自顧自的說著,“其實……我長大之后……自己去了一次游樂場,票價八百多呢……我進去站了十分鐘就出來了……因為……大家都有伴,只有我……是一個人……”

        他擔憂的低頭看了一眼,雨水不斷地沖刷,致使她身上的各處傷口無法愈合,血一直在流,淌在白馬身上異常刺眼。

        最嚴重的,何時是她胸口中央的那道抓傷,四條平行的爪印,被雨水一沖,皮肉翻卷,紅白相間,十分可怖。

        他的手指輕輕顫抖,神經在腦后收緊,感到一陣后怕。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他單手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她身上,用以阻擋大雨,“再忍忍,我們馬上就能找到落腳點了。”

        他在山崖半腰上找到一個山洞,棄馬,抱她飛身而入。

        那山洞不大,狹窄又低矮,他將佟十方放下,冒雨出去,在山崖上踏行一陣,又在古道兩側尋覓,卻沒有找到可以燃燒的草木。

        他回到洞中,佟十方已經蜷縮在地上,緊閉著雙眼,眼角有淚,她正喘著粗氣,嘴邊的地上還有一灘血,是不斷干嘔后嘔出來的胃血。

        他坐下身,手刀對準了她的后頸,剛要劈下,卻被她反手在半空接住。

        “你、干什么。”她猛然睜開眼,目光并不聚焦,但聲音仍舊凌冽。

        “把你打暈,這樣會好受些。”

        “我不要。”睜開眼后,暈眩感尤為顯著,她重新閉上眼,用額頭撞擊地面,試圖緩解痛苦,“暈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太危險了,醒著比較好……有動靜……我還能爬起來撐一會兒。”

        她這樣子怎么可能支撐的了?無非是嘴硬,不肯認輸。

        “刀……”她松開他的手,問,“我的刀呢……”

        他將青雁彎刀放在她手邊,“在這里。”

        她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樣抱住刀,一顆心才終于安定下來。

        “謝謝……剛才不該兇你,對不起。”

        他心底涌起一陣憐憫,安慰孩子似的柔聲道:“沒關系。”他又問:“還能坐起來嗎?”

        “……可以試試。”

        她被他扶坐起來,但當上本身凌空時,暈眩感再次來襲。

        “不行。”她使勁往后傾,“真的不行……我得靠著地。”

        “靠著我是一樣的。”他不肯松手,將她拉到懷中,單手扶住她的后腦,讓她的額頭抵在他肩上,又用手扶住她的背,“現在好些嗎?”

        微弱的嘆息聲飄出來,“喘不上氣,胸口好像被糊了一層水泥。”

        他不多言語,并指在她鎖骨之間重重一點,佟十方痛的渾身一顫,咬著牙沒喊出來。

        “這是天突穴。”

        他又握住她的手腕,順勢摸到肘內側,手指稍微丈量,確定位置后,用手指不斷按壓。

        “現在推的是尺澤穴,兩穴明肺通氣。”

        大雨淹沒了短暫的沉默,她的氣息果然漸漸平緩,雖然仍舊頭暈目眩,但因為倚著一個活生生暖烘烘的人,她感到內心無限安慰,那種煩躁和不安已經蕩然無存。

        “良知秋呢。”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沒死,”他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這個時候還要記掛他?”

        “畢竟是男一號嘛。”她頓了頓,“我本來以為,回來幫我的會是他,小說里都這么寫的。”

        他的目光沉下去,又迅速將落寞收斂起來。

        “既然希望他來幫你,又為什么趕他走?”

        “我如果不主動趕他,他一定不好意思提出要走吧……我不希望他幫我是出于被架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是不情不愿的。”她自嘲的笑了一聲,“我挺作的對吧,其實我心里還是希望有人會在被我趕走之后,回來看看我……”

        他默了默,“他沒有不管你,是我把他打暈了,讓馬扛著他走了,他的武功在京中雖是上乘,但在江湖中卻是平平無奇,來了也只是送命。”

        她緩慢的點頭,沒再說話。

        她側了側臉,濕漉漉的青絲一縷縷粘在她的臉頰上,襯的皮膚慘白,她冰涼光滑的前額無意貼在他的下顎上,閉目養神著。

        他輕輕垂著眸,望著她衣服下露出的一小節肩,瘦瘦的真像山脊,上面的水色還散發著淡淡幽光。

        什么時候她的身肢變得這么小了,平時張牙舞爪,力大無窮,現在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脆弱可憐,但她自己大概是不肯承認的,否則右手也不必一直握著她的刀。

        握的那么緊,指骨發白。

        她還是忌諱他的。

        “那你呢?”

        沙啞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他纖長的睫毛微微一動,“什么?”

        “你為什么回來?”

        他,好像已經說過了。是她沒聽見,還是答案沒有入她的心,又或者,她不相信?

        他把問題拋回去,“你覺得呢?”

        真是迂回高手。

        “我覺得我胸口一陣疼。”她將話鋒一轉,晃悠悠將身子挺直,開始拉扯腰帶,嘗試把身上的濕衣脫下,只是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加劇了暈厥。

        在大腦再次自轉之前,她的頭撞回他肩上。

        “幫個忙吧,幫我把衣服脫了。”感到他身體僵了一下,她立刻解釋,順便拋出定心丸,“我的傷口要是被臟衣裹一夜,明天就會感染發炎,我這人沒有那么多封建思想,保命要緊,你想看就看吧,就當是便宜你了,我絕不會放在心上。”

        他沒再猶豫,抓住她兩片濕漉漉的前襟,向兩側拉開,讓衣服落至腰間。

        “行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她反手拉開背后的絲帶,白色的襲衣輕飄飄從胸口落下,她的背骨肉勻稱,上下寬窄十分合適,兩處蝴蝶骨甚為明顯,因為雨水的潤澤,脊柱上泛起淡淡的青藍色的反光。

        一陣涼風吹過胸口上的傷,疼痛瞬間被緩解,佟十方不自主的嘆息了一聲,輕飄飄如落葉般在風里回旋,讓洞外的雨更加雋永朦朧。

        他望向洞外,手心隱隱發麻。

        這一系列,仍舊是她五年前的老套路,受傷,卸甲,然后將陷阱的大門打開,借此有意無意的引他自投羅網。

        過去,當他在黑夜中睜開眼睛,總是難以自抑的緊緊抱住她,視她為黑夜中的那顆孤星,但多年來的怨恨已經丑化了回憶,只要回想一下,都讓他為過去的沈煙橋感到可嘆可恥。

        在揚州城的短檐下,當她再一次站在他面前時,他的心里沒有一絲悸動。

        他的心境早已不似少年,行走江湖之間,他看過了許多紅男綠女的故事,已經深諳此道:男與女,有情|事未必有真情。

        他更明白,在生生死死之間,自己已足夠強大,路上沒有指路的星光也沒關系,他有刀劍,足以撕裂黑夜。

        可是,即便他對自己、對她已熟稔于心,早有防備,但搖搖欲墜的水滴仍舊穩穩的砸中他,漣漪一起,總是帶回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有些惶惶,難道要第二次踏入這條河。

        “你也脫了吧。”

        聽到她的話,所有的遲疑猶豫消散了,他目色一緊,果然!

        佟十方緩慢的抬起頭,將手扶在他臉頰上,“事到如今,你把面具脫了吧。”

        陳贗生,贗生,因虛假而誕生的人,這名字早已道盡一切。

        的確沒有繼續佯裝的必要了,他單手摸入后腦,將三根揉骨針依次抽出。

        她手掌中他的臉在迅速消瘦,依靠著的身骨也逐漸變得豐盈健碩。

        “我猜對了,我贏了。”她擠出一絲笑,眼里含著狡黠的光,“你服嗎?九郎。”

        “服。”

        “開誠布公吧,你為什么假扮成書生,又為什么要引我來雁門關。”

        “引你來雁門關,是希望你遠離中原,免得死于他人手,讓我在甲局中慘敗,而乙局之后,我需要自保,未免招惹麻煩,才扮成書生。”

        “這一路走了近四個月,你大可以告訴我甲局的事,為什么不?”

        他言之成理,“江湖盟有規在先,對賭雙方不能將此事直接透露給你。”

        她緩緩點頭,心中仍有疑惑,“在同州是怎么回事?那個書呆子又是誰?”

        “我知道那時你已經對書生身份生疑,為了打消你的疑慮,找人來時頂替書生的位置,與我一同出現。”

        怪不得,那段時日,佟十方總覺得陳贗生古古怪怪,說話好像缺了半個腦子,當時還以為他膽小,被鹽幫嚇跑的三魂七魄還沒收全。

        “真是……被你騙的好慘,明明每次我都百般懷疑,最后還是選擇相信你。”她喟嘆一聲,“還好,不管是陳贗生還是九郎,都是好人。”

        “如果陳贗生和九郎,注定要消失一個,你更希望誰能留下?”

        “如果可以,”她側了側臉,緩聲說,“哪一個都不要消失,兩個都可以做我的朋友。”

        “朋友……”他喉頭輕輕一滑,沉聲問,“和李三粗一樣嗎?”

        她想了想,“既然這兩個人都是你,也許該比朋友更多一些。”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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