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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雙師(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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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河市路長縣。

        老警察回憶,王順最早是路長縣下面一個鎮的飼料商,那年頭,飼料生意很賺錢。有了積蓄之后,他乘上自建房的東風,迅速成為縣里最有錢的人之一。

        王順姐姐是王家第一個出來打拼的,和丈夫一起做服裝生意,早早穿金戴銀,經常接濟弟弟一家。但可惜的是,她與丈夫在進貨途中遭遇車禍,雙雙殞命,留下當時正在讀高中的兒子劉意祥。

        王順將劉意祥接到自己家中,不久舉家從鎮搬到縣城,供劉意祥讀完書,據說還想送劉意祥念大學,但劉意祥不學無術,惹是生非,王順只得讓他留在家里,幫著干一些生意上的活。

        然而劉意祥對舅舅一家毫無感恩之心,搞砸了多起生意不說,還時常在家里辱罵表弟表妹。

        外人之所以知道這些事,是因為當時王家三不五時傳出爭吵,丁桂芬和羅群忍不住時,會跟鄰居們抱怨劉意祥,說王順心軟,劉意祥是苦命姐姐唯一的孩子,他不忍心將劉意祥趕出去。

        警方進行大量走訪后推斷,火災是縱火,縱火者正是劉意祥。

        當晚,他因故再次與王家諸人發生沖突,等他們熟睡后,用錘子砸死了舅舅一家,事后自知死罪難逃,又或者悔恨不已,最終選擇放火,與他們同歸于盡。

        可當火蔓延起來,他在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本能下逃到窗口,但仍舊被火勢吞沒。

        這便能解釋為什么五具尸體都在床上,而第六具在窗邊,且燒死癥狀明顯。

        季沉蛟看完資料,覺得這案子還有疑點。以當時的技術,無法從dna上確定死者一定就是住在綠光巷21號的六人,尤其是窗邊那名死者。

        劉意祥和舅舅一家積怨已深,激情殺人后畏罪,大概率會選擇逃跑。就算良心發現,后悔不已,選擇自殺,常理來說,會選擇輕松一點的死法。

        為什么是縱火?以他的為人,他會用這么慘烈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重案隊面對的案子總是波詭失常,季沉蛟交手的犯罪分子不是兇殘狠毒,就是狡詐奸猾,焚燒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也是最方便的“清潔劑”,所以他不得不考慮,資料上記載的是真相嗎?

        但這起火災似乎和黃勛同沒有關系。非要將二者聯系起來的話,那就是黃勛同當時在路長縣打工,以這里的打工情況看,他干的多半是給人蓋房子的活,而王順做建筑生意,兩人也許是雇主和工人的關系。

        可沒有證據,也沒有人證。

        再有一點,火災發生在十月十九號,就在這之前的十二號,黃勛同最后一次匯款給黃婆婆。

        這時,梁問弦打來電話,說了記克十五年前曾在路長縣賣瓷磚的事。季沉蛟一下感到腦海中各種線索沸騰起來,所有看似不相關的枝丫都生出蔓藤,混亂地糾纏在一起。

        十五年前,瓷磚生意,自建房,火災,瓷磚銷售,雇主,工人……

        黃勛同為黃婆婆而外出打工,卻在十五年前突然不再給黃婆婆寄錢,并從路長縣來到夏榕市,和記克當起鄰居。

        同年王順一家被殺,兇手疑似外甥劉意祥,然而從技術上并不能確認第六具尸體一定是劉意祥。

        黃勛同從不離開夏榕市,曾經兢兢業業工作,任勞任怨,攢錢買下二手房,有了戶口——對,黃勛同是在買房后重新辦了證件。

        三年前,記克病死的同年,黃勛同莫名其妙性格突變,不再踏實工作,開始混日子。

        季沉蛟之前一直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導致黃勛同的改變,就算將這改變和記克的死聯系在一起,也摸不到頭腦,因為他二人除了是鄰居,沒有其他關系。

        可現在,他們多了一層關系——王家發生火災時,他們也許都在路長縣。假設他們與火災有關,黃勛同身上某個秘密被記克知曉,黃勛同不得不收斂。

        季沉蛟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黃勛同這三年,像不像在束縛消失后,徹底放飛自我?

        記展繼承記克的4-2,黃勛同屢次阻止租客入住,是因為4-2藏著某個秘密?他害怕被發現?

        但謠言沒能阻止凌獵入住,所以他關注凌獵,唯一一次與人發生沖突就是和凌獵。不過諸如對“小白臉”的憎惡,又是怎么回事?

        十五年后,黃勛同死在記克曾住的4-2,穿著凌獵的功夫袍,凌獵目前處在重案隊的監視下……

        季沉蛟捏住突突跳動的眉心,這一切的根源是否就在于王家的火災?

        當年的尸體在結案后已經火化掩埋,不可能再挖出來檢驗。好在當地警方保留了幾張王家六口生前的照片,像素模糊,只能看個大概。

        照片上的劉意祥穿著跨欄背心,很瘦,頭發茂密,像頂著滿頭烏云。他的照片全是單人照,舅舅一家的全家福上沒有他。仔細觀察,劉意祥的樣貌其實很清秀,在那個崇尚力量、男子氣概的年代,且是在小縣城,他這種長相很讓人嫌棄。

        季沉蛟將照片拿近端詳,又點開黃勛同的照片,一個二十多歲,一個剛滿四十,加上畫質不行,黃勛同因傷留疤,看不出任何相似。

        但這兩個人年齡相仿,如果劉意祥活到現在,也是四十歲。

        季沉蛟隱約有了一個猜測,可沒有證據,時間也許已經像那場大火,把證據吞沒。

        不過既然已經查到這一步,即便找不到證據,也得繼續查下去。過去的一切就像千萬塊瓦片,構成了十五年后的現實。

        火災的核心人物是劉意祥,查他在當地的人際關系比查外來打工的黃勛同和賣瓷磚的記克都容易。

        綠光巷早已完成火災后的重建,當地人覺得滅門慘劇不吉利,把王家周圍的房子也拆了,建了個小公園,時不時就去辦點活動,敲鑼打鼓驅散邪氣。

        十多年下來,那兒竟是成了縣城的小中心,年輕人不像老一輩講究,哪里人多,就去哪里做生意。

        凌獵坐在綠光巷的一家甜品店,一邊舀紅豆雙皮奶一邊津津有味聽老板說王家的傳說。他吃東西快,肚皮還像個黑洞,不一會兒工夫就干完三碗。

        “火災時我才十歲,嚇死了,大家都說王家那外甥恩將仇報,害了舅舅一家,有人還說他良心發現呢,想陪舅舅一家死,結果最后還是想逃,逃到窗口一看,那窗戶是焊死的!”

        凌獵舉手,“他不是住在那兒嗎,怎么逃生還會往那窗戶跑?”

        老板就是個八卦的傳遞工,只管說,不管思考,被問得愣了下,“我,我咋知道?”

        凌獵又拿過菜單瞧,紅豆雙皮奶吃膩了,這回換個椰奶龜苓膏,“假如你家里突然起火,你會往焊死的窗戶跑嗎?”

        老板這下聽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

        “那他為什么要這么跑呢?”凌獵把菜單遞給老板,“除非他不知道那扇窗戶出不去。可那是他家,他怎么會不知道?”

        老板才懶得琢磨,“關于這個劉意祥,我還有故事,你聽不聽?”

        凌獵好奇道:“要。”

        “這事也是我開這店后才知道的,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是劉意祥點的火,他恨他舅舅一家,反正家家戶戶都這么說。”老板往龜苓膏李倒椰奶,還用薄荷葉裝點起來,“可有一回,一群客人來我這吃東西,我這離出事的地方近嘛,他們聊著聊著就說到王家,內容吧,就跟我剛和你說的差不多。結果你猜怎么著?”

        凌獵很配合,“怎么著?”

        老板:“一個哥們兒拍著桌子就站起來,說王家該死,劉意祥根本不壞,是被那天殺的舅舅舅媽逼瘋的!”

        龜苓膏端上桌,凌獵邊吃邊聽,時不時嗯嗯兩聲,給老板精彩的講解喝彩。

        這是王家悲劇的另一個版本——

        王順年輕時沒什么本事,在鎮里的飼料廠混口飯吃而已,做服裝生意的姐姐姐夫時常接濟他們,還打算讓他和老婆羅群也到城里來做生意。

        姐姐姐夫出事之前,已經在路長縣買下一塊地,準備建個鋪子,把縣里的生意交給他們打理。

        這塊地正是后來的綠光巷21號。

        姐姐姐夫去世,留下在當時來說十分可觀的遺產,和一個上中學的兒子。王順以照顧劉意祥的名義,成為遺產的實際繼承者。

        正是靠著這筆錢,王順才從沒本事的飼料工人,搖身一變,在縣里建起自己的房子,還當起建筑商。

        王家對外說將劉意祥當做親兒子對待,實際上卻常年冷暴力劉意祥。劉意祥成績不錯,是要考大學的,他們害怕劉意祥念了大學,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于是把他手打斷,謊稱他不學無術,和混混打架,借此將他關在家中,以致他錯失高考的機會。

        此后許多年,劉意祥抗爭過,但王順的生意就像名字一樣順風順水,在縣里影響越來越大,外人都相信王順是個好舅舅,更是相信棍棒下出好人那一套,覺得就算王順揍了劉意祥,那也是劉意祥太混賬,王順恨鐵不成鋼。

        久而久之,劉意祥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越來越消沉、神經質。他明明已經長大,卻又像是沒有,他的頭頂永遠籠罩著舅舅一家的陰影。他們從他父母的死亡中吸取養分,長成一棵邪惡的樹,他身為知情者,被樹的蔓藤纏繞,永遠不得逃脫。

        唯一的出路,就是毀掉整棵樹。

        于是,他在又一次激烈的家庭沖突后,殺死了舅舅一家,自己也死在火焰中。

        也許最后一刻,他想象自己成了涅槃的鳳凰。

        老板對自己的文采相當滿意,朝凌獵眨眨眼,等待表揚。

        凌獵消滅龜苓膏,卻道:“但這個故事的結局和上一個一樣,都是劉意祥殺死王順一家。”

        老板:“嗐!人設不同啊!”

        凌獵捧場地鼓鼓掌,“還是沒能解釋他為什么要往堵死的窗戶逃生呢。”

        老板:“……”

        “對了。”凌獵問:“那個拍桌而起的是誰?”

        “這你問對人了,我開店賺不賺錢都是小事,我就愛聽人聊天!那人是個醫生,斜對面的診所就是他開的,他跟那個劉意祥以前是好兄弟,我覺得他的話還是有點可信度的。”老板想隔著玻璃門給凌獵指指方向,門外卻突然出現一道身影,老板愣了下,來人氣場極強,他一句“歡迎光臨”居然卡了殼。

        凌獵扭頭看去,與季沉蛟的視線對個正好。

        季沉蛟看著那一桌的空碗,眼皮輕跳。凌獵倒是很不見外,笑道:“老板,多少錢?付錢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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