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老舊的小區，沒有電梯，最高的樓層也才六樓，四周高樓林立，以至于白天的時候小區里房子光線也不好，這一到晚上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離開保安亭沒走幾步就完全看不清路了。

        男人腳步一頓，一邊拿出手機開手電筒一邊說了一句：“這么黑啊？連路燈都沒有嗎？”

        “真是不好意思！”薄故反應過來，“我自己是個瞎子，不用燈，就忘記給您拿燈了，您等等，我這就回去拿燈……”

        “你是個瞎子？”男人震驚住。

        薄故歪了歪頭：“難道我瞎的不夠明顯嗎？”

        男人還想說什么，耳麥里的聲音卻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起來，他連忙朝薄故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先去看房子吧，我用手機照著就行了。”

        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你可能已經熟悉了這里的環境，但還是小心點吧，別摔了……”

        “謝謝提醒。”薄故禮貌道謝，實際上走起來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她直接帶著男人去了最近的那一棟，踩上樓梯的那一刻，慘綠的光立刻亮起，男人被嚇了一跳，腿一軟差點跪在樓梯上。

        “臥槽，你們這燈也太嚇人了！”

        樓梯上的薄故回身，漆黑的眼沒有焦距，慘綠的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格外滲人，她又露出那抹標準淺笑，“非常抱歉，但這燈就是我們小區的特色，習慣了就好。”

        男人剛扶著墻壁站好，抬頭就看見薄故，立刻又被嚇了一跳：“你……你還是別這樣笑了，太嚇人了。”

        他伸手搓了搓胳膊，又催促著薄故趕緊往上走。

        這地方太怪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薄故帶著他爬上六樓，朝男人道：“都是一梯兩戶的，你想先看看哪一戶？”

        男人調整了一下耳麥，指著右手邊那戶問道：“先看看這戶吧。”

        薄故伸手推開門，一進去，同樣慘綠的光亮了起來，她一邊往里面走一邊道：“您隨便看，這一棟的戶型都是標準的兩室一廳，有什么想知道的您隨時問我。”

        玄關進去就是客廳，男人舉著手機直接越過了薄故往里面走，雖然是兩室一廳但實際面積并不大，他很快就轉了一圈，看了一眼在門口站著的薄故，表情更加古怪，嘴上一刻不停把房子的情況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進來這棟樓之后他就覺得氣溫低了很多，更奇怪的是，他剛剛看了一圈發現這房子竟然沒有一扇向外的窗戶。

        整個房子就像是一個密封的大鐵桶，可站在房子里又總感覺涼颼颼的風不知道從哪里吹過來，拼命往他領口里鉆，刺激的他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電話那頭的女人不知道說了什么，男人詫異了一瞬，但又很快收斂了表情，轉身朝門口的薄故走去。

        “房子看好了，就這套吧，今天晚上就能把全款結清，明天晚上會有人過來住，行嗎？”

        “當然可以。”薄故剛露出那抹標準淺笑，又想起來眼前的顧客好像并不喜歡，于是收斂了不少。

        很快的，男人跟著薄故回到那個有了正常亮燈的保安亭，他看見薄故又拉開了那個抽屜，從里面摸出來一份合同。

        “這是合同，如果確認沒問題就可以往這個賬戶打錢了。”薄故道。

        男人帶著簽好的合同離開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他撐著傘朝停在小區門口的車走，手剛搭上車門把手就忽然想起來一個事情。

        明明這暴雨一直在下沒有停過，可他和薄故去看房的時候并沒有下雨，甚至于小區的路面都是干燥的……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光線那么奇怪……”男人不敢回頭，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嘀咕了一句，急忙開了車門，連傘在慌亂中掉落在地上也沒撿，開著車飛快離開了這里。

        薄故在小區門口站著，聽著車聲遠去她才轉身往回走，腳步飛快。

        一回到房間里，她臉色就冷了下來，房間里的燈明明滅滅閃爍不定，無數黑色怨氣從她腳底掙扎著往四周跑。

        眼看著小房間都要被薄故的怒氣給掀了時，虛空中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姑奶奶誒，合同是我拿走了，我不拿走合同怎么把提成給你啊？”

        肆虐的反陰風戛然而止，燈光也穩定下來，薄故冷哼了一聲，抬腳踩住腳邊瘋狂的怨氣碾了碾：“半個小時內我要拿到屬于我的錢。”

        “行行行！”那道聲音急忙應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很快消失不見。

        薄故又重新坐回了那張老舊的辦公桌前，從抽屜里翻出破手機繼續聽起了剛剛沒聽完的鬼片解說，只是從此刻開始她的心情奇好。

        甚至伴隨著重新響起的好運來哼了幾句。

        在天快亮的時候，暴雨就轉小了，變成了綿綿細雨，總讓人覺得好像每一年的清明節都是這樣，讓人心情莫名的低落。

        薄故除外，她不是人。

        路上車來車往，尤其是a市墓園也在這個方向，比起平常，今天小區門口經過的車輛明顯多了不少。

        薄故也難得出了個門，她打著一把黑傘拐進了離小區不遠的連鎖超市。

        “歡迎光臨，請問有……”前臺老板娘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明顯也是認出了薄故。

        薄故沒在意她的反應，將一疊紅色鈔票往玻璃柜臺上一放，語氣輕快又莫名透著豪爽：“我要零食，你們超市有的每一樣都給我來一份！錢不夠再問我要，麻煩你了。”

        “啊？好……好好好……”老板娘也回過神來了，下意識看了薄故的眼睛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繞過柜臺去拿了個袋子，腳步飛快，“什么都要嗎？”

        “要！”頓了一下，薄故又補充了一句，“請多給我拿幾袋瓜子。”

        “辣條要不要？有辣的，也有不辣的甜甜的……”

        “要。”

        “那喝的要不要？果汁？牛奶？可樂？”

        “都要。”

        小超市里零食種類豐富，還有各種喝的，結賬的時候薄故又要了一份關東煮，照樣每個來一串。

        老板娘早就忘了剛看見薄故時的那一點不自在，歡天喜地給她裝好，想到她看不見，還主動幫她一起送回了小區。

        臨走前老板娘把自己店里的電話留給了她，貼心道：“下次還要買什么給我店里打電話就行，反正也不遠，我給你送過來，就不用你自己走一趟了。”

        “謝謝。”薄故道了謝，等老板娘一走，她轉身飛奔向自己的零食，像一只快樂的小鳥。

        可惜，這只小鳥很快就不快樂了。

        她饞了很久的關東煮入嘴是沒有味道的，她甚至連溫度都感知不到。

        片刻后，薄故冷著臉坐在辦公桌前，桌子上是已經冷卻的關東煮，還有好幾袋被她拆開的零食，她還在想著剛剛小鬼說的那些話。

        “我們已經死了，所以吃不了陽間的東西，除非有活人給我們供奉。”

        小鬼被薄故的陰氣嚇走前還很詫異，身為大鬼的薄故怎么連這點陰間常識都不知道。

        天黑的時候，小區外那條馬路上依舊有不少車子開過，一直到臨近半夜，路上空曠了很久后一輛黑色小車從遠處駛來，緩緩開進了小區。

        薄故站在窗前，等著小區第一位業主入住。

        有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到她鼻尖時，她愣了一下，緊接著蒼白的臉上露出那抹標準微笑：“歡迎入住。”

        黑色小車并沒有留在小區里，在薄故回到桌前繼續聽今日份解說的時候就走了。

        她坐著沒動，聽著手機里傳出來的解說聲音，隨著劇情推進氣氛緊張的時候她也沒有什么反應，出奇的安靜，像一座雕塑。

        凌晨三點，夜晚進入最黑暗的時候，薄故終于有了反應。

        她往后一靠，側臉朝向小區內，輕拍了一下手掌：“恭喜我們的第一位業主發現這份隱藏驚喜。”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不少人還在睡夢中，一對頭發半白的夫妻卻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跑進了警局。

        “陳警官！陳警官！我知道我女兒在哪了！我知道她在哪了！”

        從六年前女兒在本市失蹤后，夫妻倆也算是警局的“常客”，他們口中的陳警官陳敬云就是當年負責他們女兒失蹤案的民警。

        六年了，他們的女兒始終沒有消息，而陳敬云也在兩年前被調到刑警大隊，和夫妻倆并沒有斷過聯系。

        陳敬云不在，但很快就有人打電話聯系了他，大概十幾分鐘他就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夫婦倆立刻撲了過去，婦人緊緊抓著他的手，眼睛瞪得很大，都是血絲：“陳警官，這次是真的，我真的知道我女兒在哪了！她在青云街169號青云小區，她就在那里！真的……她就在那里……”

        “阿姨，你先冷靜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貝貝在那里的？是發現什么了嗎？”陳敬云一邊給周圍同事使了個眼色，一邊朝婦人追問。

        實際上這樣的場面對于陳敬云和整個警局的人來說早就不是第一次了，這兩年來夫婦倆無數次帶著貝貝的消息趕過來，可每一次都被證明消息是假的。

        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因此懈怠不管。

        “是……是貝貝告訴我的，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婦人喃喃。

        場面寂靜了一瞬，已經有不少的人面露失望，認為是她出了幻覺，有人面露不忍，正要上前安慰她。

        “我查了，本市確實有青云街169號，那里有一個小區，就叫青云小區……”正飛快查著信息的警察手上動作飛快，一邊瀏覽著查到的信息一邊把信息投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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