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爺,我只是一個小小女子,一生所求不過就是找個有本事的男人依附一輩子。只要他護我、疼我,心里有個角落有我這么個人,偶爾來我房中,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的要求真的不過。”素琴垂淚哽咽,話鋒一轉,“然而,我卻還有個孩子。”
素琴抹了淚,穩了穩流露的真情,重鎖心房,幽幽長嘆口氣,道:“爺,這些年您帶著錦衣衛專門為皇上做事,得罪了不知多少大臣。多少人暗地里等著抓您的把柄呢,一旦有所斬獲,他們必定會往死里整您。”
“還有,您常常伴駕左右。所謂伴君如伴虎,即使您的位置再高,權柄再重,一切還不都是皇上賜予的?若是哪天皇上不高興了,就……”
素琴點到即止,另言道:“麟兒他爹出事的時候,麟兒還小,尚在襁褓,僥幸躲過一劫。可他漸漸長大,已經開始讀書認字了。若您再出事,這一次麟兒他便在劫難逃了。麟兒是楊家唯一的根,為了保住這枚香火,我只好離開。”
“爺,我們娘倆兒在您府上白吃白喝這么久,又蒙您多年來悉心照拂,我實在感激不盡。今生奴家已經無法報答您了,唯有來世再為您做牛做馬……”
素琴淚濕衣襟。
陸炳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要走,我不攔你。一開始我抬你入府的時候就對你言明過,我這里不禁自由,不苛待孩子,你什么時候想離開都可以。素琴,你和你娘家人的所慮是正確的,以后……”
陸炳頓了頓,“若是你去了鄉下住不慣,想回來,而我這陸府那時候還在京城屹立未倒的話,那陸府的大門依舊隨時向你們母子倆敞開。”
“大人!”素琴珠淚一滾,改了稱呼,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拜倒在地,快速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陸炳扶之不及,赧然道:“不過一飯之恩,你何須行如此大禮?”
素琴仰起美麗的頭顱,臉上淚跡斑斑,但眼底猶帶著一絲不甘心:“爺,奴家以后也許再也不會踏足京城了,唯有一事不明,望您直言,也好叫妾身徹底斷了念想。”
陸炳好奇問道:“何事不明?”
素琴咬了咬唇,面色再度微微紅了。
她臉上閃過猶疑,可一想到也許此生再也見不到他了。終于下定決心,還是發問道:“爺,世人都在傳你貪財好色。我不明白,你哪里好色了?你從未在我房里過夜……爺,你明明就是好人,可你何故要故意玷污自己的名聲呢?”
如果他好色,她也就不會離開了……
當時素琴身為犯官之妻被充入教坊司為妓,本來是無法忍受這種屈辱,要帶著孩子一起跳樓而死的,但是她遇到了陸炳。她以為陸炳看中了她的姿色,為了孩子,想著委曲求全服侍陸炳一個男人,以此保住楊家唯一的香火,那絕對好過去死,好過在教坊司服侍很多男人強了不止百倍千倍。因此,她可說是竊竊歡喜地入了陸府。
只是,一開始她還是有些羞恥和抗拒的,但是慢慢又期待,然后變成了無望、絕望,最后終于明白了這位陸大人,面上人情練達,內心心思縝密,將做好事掩蓋得精妙絕倫。
聽了素琴那話,陸炳卻哈哈大笑:“素琴,你的夫君我的確是這樣的人啊。我有如花美眷無數,我有莊園豪宅若干,這是事實。”
“……”素琴很失望。
她算是已經交心,可他……
不甘心啊不甘心。
素琴不依不饒道:“不止我,府中的姐妹,雖然她們對自己的出身來歷諱莫如深,可是我也曾經是命官的家眷啊。對于京中權貴們后宅里的事情,我多多少少是聽說過的。我已知道,那些姐妹,其實好多也都同我一樣,乃是被充入教坊司為妓的犯官家眷。她們一個個全都被您以妾室的名義抬入府中,然而你對她們也……爺,你納我們入府,卻又不要我們,其實你就只是想保住我們的清白和尊嚴,保住我們一條賤民罷了,對不對?”
素琴想要知道,被冷落的,不是她一個人。
她不是不夠漂亮,不是已經有了孩子,只是因為陸炳對所有女人們都無心罷了。
這一回,陸炳淡淡一笑道:“素琴,回去后好好將麟兒撫養長大。教他多讀些書,將來考取功名,報效朝廷,以繼承他父親的志向。”
“……”素琴知道自己終究是得不到答案了。
但是,其實,她內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么?否則,她又何以決定要回鄉下去過日子?
想來,年輕的孤身女子進了陸府,不說是妾,還能是什么?
陸炳給予她們妾室的身份,好過不明不白地跟著他陸大人啊。
就算以后離開了陸府,還能掛著陸炳小妾的名義狐假虎威呢。
得不到答案的素琴自己想通了,微微嘆息,然后矮聲朝陸炳福了福,伸手將在他懷里已經熟睡的麟兒抱了過來,最后言道:“謝謝大人。如若有一天大人用得著素琴的地方,素琴一定會為大人肝腦涂地!”
“不用為我操心,素琴,你只管把孩子好好撫養長大。”
陸炳負手望著素琴母子離開,直到那娘兒倆轉過回廊,再不見身影了,他方收回目光。然后扭頭望著屋脊,含笑高聲道:“有客至?何不下來,以為本官連杯粗茶薄酒都舍不得奉上?”
伏在房頂上的俞大猷怔了怔,仔細看陸炳的視線正直直地望著自己這個方向,確定行藏真被他發現了,只好現身,使了一招鷂子翻身,穩穩當當地落在院子里。
沖陸炳一抱拳,道:“我沒惡意,陸大人,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你是?”陸炳將他上上下下打量。
來者衣著襤褸,頭發亂糟糟的,一臉絡腮胡子。
夜風里隱隱還傳來一股汗臭的餿味兒。
俞大猷見陸炳鼻子微動,已然明白,有些尷尬,忙自我介紹打破窘境,朗聲道:“在下俞大猷啊!大人,不是你花錢將我從刑部大牢里弄出來的么?”
“啊,原來是俞兄?這就出來了?”陸炳恍然大悟,笑逐顏開,“刑部的人辦事還挺快的嘛!”
這俞大猷,數年前跟陸炳同科一起考武舉,兩人場上比試過。雖然科舉之后二人就再無交集,但是就這么不打不相識的一面之緣,惺惺相惜,彼此都還一直記得對方。
前天,陸炳偶爾聽說俞大猷沖撞了某個武官,被人彈劾陷在了刑部大牢。想起當年演武場上相斗的交情,他于是花錢去為俞大猷打點了下,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成了。
因為在刑部大牢關了一陣,俞大猷胡子老長了。院子里的光線又不好,看不清楚眉眼兒,陸炳竟一時沒認出他來。
“走走,俞兄,我們進屋去說。”
俞大猷比陸炳年長,雖然陸炳的官位更大,大了好多級,但此時大家都是江湖兒女,陸炳一直對他稱兄道弟。
俞大猷卻意有所指地看看蘭苑方向,道:“陸大人仁義,跟外界傳言相距甚遠啊。俞某能跟大人相識一場,真是三生有幸。”
他之前趴在房頂上,早將素琴同陸炳的對話全程聽了個遍。
又沖陸炳抱了抱拳,鏗鏘有力道:“俞某同那位女子一樣,在此放話---如若有一天大人用得著我俞大猷的地方,俞某一定為大人肝腦涂地!”
陸炳位高權重,又有的是銀子。他們這些升斗小民,除了一條賤命,又拿得出什么來作為謝禮呢?
俞大猷也是個性情中人,耿直豪爽,旁的話不多說了。那話說罷,他瀟灑地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陸炳失笑搖頭。
此人真是來去如風,跟當年一個性子。
他本來想要再說大家好久不見,就留下來小酌一宿的。見狀,這些客套都免了,直接開口詢問道:“不知此去俞兄有何打算?”
俞大猷原本在軍中任職,可是因為那位武官的彈劾,他已經被免職了。
聽到陸炳探問,俞大猷站定,暗自嘆息。
他雖與陸炳同年武舉出身,但是比陸炳要大上七八歲。而小自己的陸炳現在已經是正三品的大員了,他武舉三甲出身,多年來在軍中兜兜轉轉,本來是十分努力上進的,搞得如今卻只是白衣一個,還被踢出了軍中。
俞大猷抬頭望望夜色,自我安慰道:“天下之大,總會有我俞某的一席安身之地的。”
陸炳無聲地笑了笑,道:“俞兄一身好武藝,還有勇有謀,若不投身軍旅,豈不是我大明朝的損失?兵部尚書毛伯溫正在調集精兵良將,即將出征安南。如果俞兄愿意,陸某可以將你推薦給毛大人。”
俞大猷霍然轉身,大喜過望:“多謝陸兄,俞某愿聽憑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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