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們看，她又在那里甩臉色了！”

        “就是啊，擺著個臭臉給誰看啊…”

        “好無語，自以為有多清高啊。。。”

        月白站在班級門口，又是這樣一個班級，流言蜚語不斷，嘰嘰喳喳喋喋不休，聽到那些議論紛紛的聲音就心煩意亂。

        以前的班也是，爸爸走的時候，那些鄰里也是，關于媽媽離婚，那些親戚也是。月白的生活仿佛就浸泡在這樣的“壞水”里。

        而她，只是沒有微笑，沒有力氣微笑，就受到了無數存在于陰暗角落的直擊靈魂的指責。這樣的日子，她想要逃離，可又放棄不了自己在這樣環境下創造的成就，無論學習成績也好，那些其他身份也罷…

        但當她鼓起勇氣向前走，就發現了那坐在最后一排的人，投來的目光。她的心，仿佛又被陽光普照。

        好像，江遲妄才是自己最放棄不了的人啊。

        月白的臉上重新出現了微笑，她不顧那些鄙夷的目光，朝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微微揮揮手，仿佛說著，新的一周，一起微笑面對生活吧，在流言中堅強活下去。

        月白坐到位子上，感覺一涼，她察覺不對勁，起身查看，發現，椅子上有一攤藍黑色墨水，還弄到了校服裙上。

        月白噤聲，默默去廁所找抹布，濕了水，把椅子上的墨水擦掉了。至于裙子上的，她去旁邊的置物柜里找到了另一條校服裙，去廁所換下了。

        全程，基本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便也無聲，只有江遲妄，出去了，也沒人敢攔。

        出去久了，也無人關心，他們盯著月白，用足以令人窒息的眼神盯著，但看到她默默處理好了一切，便也覺得無趣，就又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一會兒，老師來了。是江遲妄找來的。

        “月白，你過來一下。”老劉向坐在座位上，地頭寫著作業的月白招了招手。

        月白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她低著頭，眼神落寞，完全不像那個在游樂場了盡情展露笑顏的月白。

        …

        “老師，你找我什么事…”月白的身高比劉鐘高一個頭還多，她倒也沒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所以也只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你的人際關系怎么樣？或者說，同學和你的相處怎么樣？”老劉在試探，她聽出來了。

        月白略有所思，“嗯…，都挺好的…”她再三思考，決定還是不把長期受欺凌的事說出來，如果，事情鬧大了，她不僅會受到別人的鄙視，這個倒不重要，就是月霞特別關心她，只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了，她會日日夜夜惶恐不安的，甚至可能會搬家，會搬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這樣的話，她就見不到江遲妄了…

        奇怪，為什么在這種時候，自己會想起江遲妄啊…

        月白沒有繼續往下說。不知道江遲妄什么時候回來的，他就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

        他義憤填膺，可，見當事人什么都不說，他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為她打抱不平，卻無能為力。

        江遲妄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月白在學校受欺凌的場景了，可是她又什么都不說…

        他也替她報復過欺凌者，可是效果不大，大多數都是被老師罵了一頓，說他無原因打人，還把人家打到了醫院。所以，這次，他找來了老師。

        無數回憶涌上心頭，他就要爆發。

        他快步走到月白身邊，拉住她的手，“你為什么不說啊！？！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老是想著別人啊，你想想自己啊！”

        他幾乎是用的喊的，眼眶里漸漸出現了紅血絲。

        月白也是，她的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搖搖欲墜。

        江遲妄說了很多，訴說了很多，可從始至終，月白沒有說過一句話，最后的結果，也只是江遲妄被請去老師辦公室喝茶。

        這個年紀的少年太無力了，心中有抱負，有理想，也在努力，可是，卻被種種因素束縛著，只能被當做小孩來對待。

        經過這一次反抗，江遲妄也知道了，別人是靠不住的，沒有人是真正為自己好的，只有自己爭取。

        哦不，或許，連爭取都沒用。

        ……

        “今天…，對不起，也謝謝你。”晚上，月白和江遲妄偷偷跑了出來，跑到居民樓的天臺上，沒有星星，他們就看黑夜。

        少年看了一眼天空，“你沒有必要道歉，是我不對，我太莽撞了。”

        二人坐在夜空之下。

        星星似是能讀人心思，藏進了云深不知處，天空中只有一兩顆在閃爍，其余的，便都不見了。

        “我還是…，好懦弱…”月白仰著頭，眼眶紅了，濕潤了，回憶隨著身上不為人知的傷痕逐漸回籠。

        自己明明有過很多時機可以去訴說，卻還是被心里抵觸的墻擋了前路。明明只需要勇敢一回，就可以一勞永逸，卻總有人打著為大局考慮的大旗，掩蓋自己懦弱的事實。

        江遲妄也目睹過校園霸凌的情景，但他在這件事上，說來，也懦弱，只是因為小時候，看見過那個女人，和江德為了離婚大打出手，甚至成了流血事件的事，他便不敢再出手。他之所以可以不被欺負，是因為他的成績，和那與之成正比的顏值。

        他恨自己的這幅皮囊。

        更恨，這被魔鬼侵襲的人間。

        “你說…，我們要不要試試尋找別人幫忙？”月白沒有睜眼看他，她一直都閉著眼，感受晚風的輕撫。

        “比如？”

        “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

        “可以啊，那這周六就去吧。”

        “嗯嗯。”

        江遲妄很慶幸，月白終于下定決心要改變了，至少，尋求他人幫助，總比把心事埋在心底，爛死在心深處要好。

        “說好了，我們周六就去。”江遲妄強調。

        他真心覺得這樣的月白很好，很好，他喜歡她，于是他低到了塵埃里，但看著天上白月光般的月白，又是歡喜的。

        對于月白，她對他的感情無法言喻，就像是，想要追隨一束透過丁達爾效應來到人間的光，她喜歡陽光樣的他，把他當做生存的勇氣，即使別人會說，“怪胎和怪胎就是絕配”，她也不在乎，因為她覺得，江遲妄不是怪胎，而是，光，無形的光，值得被追隨的光。

        月白曾在《黑日手記》里寫到，“沒有一束光會主動照向你，那就去尋找光，去追光，總有一個瞬間，你會找到人生的理想，并為其努力地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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