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萬里碧空如洗,蔚藍純凈透徹,不見一朵白云。
真是好天氣啊張聞?wù)駝P雙眼后,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幅美好的畫面,頓時有了大夢初覺,床軟難離之感。
心中感嘆剛生,張聞就感覺到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耳畔傳來急促緊張的男聲:“二少爺,您醒了?”
少爺?張聞下意識轉(zhuǎn)過頭望去,看到了一位滿臉緊張的中年男子,他有著一張極其引人注目的馬臉,留著五律山羊胡子般的長須,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頭頂錦澤,寬衫大袖。
這是什么狀況?
“二少爺,您沒事吧?”這中年男子上下午默契張聞的身體,嚇得他以為遇到了變態(tài)猥瑣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縮往后,可對方的兩只手卻如同一雙鐵鉗,讓它的掙扎毫無作用,并感到一陣亂流在體內(nèi)流淌,驅(qū)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里。
這中年男子看到張聞?wù)玖似饋恚p輕頷首道:“應(yīng)該沒事了。”
他自顧自地下了判斷后,又不太放心地問張聞:“二少爺,您還有哪里不舒服?”
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
張聞完全沒弄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大腦似乎成了一團漿糊,木木地道:“沒有。”
馬臉男子的表情頓時松懈了下來,然后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少爺,侯爺也是迫不得已,在寺里怎么也比家里好,你不想想,哎,雖然這里青燈古佛,遠離紅塵,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說不得您將來還有機緣凝就羅漢金身,威壓天下,超脫人世苦海,而且你身來既得佛緣,有無名老僧送你一塊玉佛墜子,”
說到這里,他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可能太過渺茫,心生羞愧,聲音漸漸變低,嘴巴蠕動了幾下后,改換了說辭:“宗師金身難成,少林七十二絕技亦門門神奇,您若是能學到幾門,將來縱橫江湖,快意恩仇,豈不快哉”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愈來愈低,宛若蚊蠅,到了最后,他干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轉(zhuǎn)身便走,徒留一聲如煙長嘆。
看著這馬連男子的背影三兩下之間就消失在了山崗密林內(nèi),被他嘮叨弄得滿頭霧水的張聞只想問一句:“大叔,你誰啊?”
簡直莫名其妙!
張聞此時已經(jīng)察覺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個異常詭異的環(huán)境里。
一個類似與我國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杯,至于這樣嗎?一覺睡醒就穿越了?
張聞并沒有懷疑這是誰誰誰的惡作劇,也沒有認為是在古裝拍攝劇,因為剛才那位馬臉大叔掩面而走時,雖然步伐凌亂倉促得像是背后有惡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驚馬,決非常人所能為!
“一看就是武林高手!”張聞根據(jù)小說、電視的經(jīng)驗,“判斷”道。
“南無阿彌陀佛,隨我如寺吧。”正當張聞思維開始活躍的時候,背后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佛號,嚇得他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的背后什么時候還有一個人?
我居然一點也沒有感覺!
差點扭到脖子的轉(zhuǎn)頭后,張聞看到了一位身著黃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極高,卻瘦如竹竿,五官無甚特殊,只那雙眼睛帶著揮之不去的頹喪,而這讓他的年齡難以判斷,四五十歲亦可,三十出頭無錯。
見張聞注意到了自己,這黃衣僧人沒再說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往寺廟正門走去。
黃墻黑瓦,暗紅大門,這座寺廟的正面與張聞曾經(jīng)去過的寺院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大了許多,寬了許多。
而讓張聞驚愕的是,在大門之上,一塊鎏金橫匾寫著三個類似于楷書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這里的文字居然與古代楷體字大同而小異!
初臨陌生詭異之地,張聞不敢發(fā)問,忍住驚訝和疑惑,邁步緊跟著黃衣僧人。
直到這個時候,張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短腳短,仔細打量了一番后,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地想道:“另類的‘返老還童’”
從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佩看,這具身體大概在十四歲一下,養(yǎng)尊處優(yōu)。
“不知這具身體長相如何,長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燈古佛,還需要什么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絕入寺,但我現(xiàn)在這小身板,離開了少林,根本活不下去,這里可是一個有武功的世界,不知還有沒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記載里,那些豪門大族蓄養(yǎng)男童成風”
“按馬臉大叔的說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樣擁有七十二門絕技,不知道有沒有《易筋經(jīng)》”
“以前經(jīng)常幻想自己成為一代大俠,快意恩仇,這下有希望了,可我為什么還是不開心?電腦,手機,網(wǎng)絡(luò),以及家人”
“學點武功似乎也不錯,額,羅漢金身是什么?”
張聞看是平靜地跟在黃衣僧人后面,越過了一個個灰衣僧‘、黃衣僧,可誰也不知道,他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紛紛擾擾,根本停不下來。
不管思緒有多么飄忽,張聞最終還是只能認清現(xiàn)實,以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和被人遺棄的狀況,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學武一段時間。
“不知將來可不可以帶藝還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張聞覺得自己真是“深謀遠慮”,走一步看百步,已經(jīng)開始思索學成之后的事情了。
這一路上,黃衣僧人都未穿過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從兩側(cè)繞行,越過幾處院落后,他第一次推開了一處大殿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張聞積目眺去,發(fā)現(xiàn)了幾十個十五歲以下的孩童,最小的古跡只有八九歲,他們盤坐在蒲團之上,目光集中于上首的一位寬面大耳僧人,這僧人同樣著黃衣,表情嚴肅,手握戒尺。
“南無阿彌陀佛,玄藏師兄,所來何事?”這寬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渾厚的嗓音。
嘖,完全可以去唱美聲了,張聞越是緊張越是忍不住亂想,同時知道了帶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號玄奘。
玄藏低宣佛號后道:“玄苦師弟,這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個小孩。”
他坦坦蕩蕩,一點也沒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干癟難聽,與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一眼張聞,不見笑容地道:“依次而來。”
張聞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則指了指一個空著的蒲團:“等著詢問。”
“是。”張聞再怎么也是工作過好幾年的人,這點狀況還是能看懂的,于是手腳麻利地學著其他孩童盤坐與蒲團之上。
玄苦沒再看張聞,手握戒尺,問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為何?為什么入我少林?”
這孩童大概十歲出頭,唇紅齒白,模樣俊俏,表情卻有點木訥:“我叫方阿七,因為吃不飽飯,被賣給了和尚。”
噗,好幾個孩童失笑出聲,他們都是年齡較大的那批,這方阿七的回答簡直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啊!看來他腦袋有點問題。
玄苦皺了皺眉,臉色略黑地道:“以后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號是’真慧‘,入雜役院。”
輕微的吸氣聲從幾個年長懂事的孩子口中傳出,他們的表情告訴張聞,這雜役院似乎不是什么好去處。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經(jīng)是真慧的方阿七低聲誦念著。
玄苦目光移開,投降了某個相對年長的孩子:“俗家姓名為何?為什么入我少林?”
這孩童應(yīng)該有十三四歲了,表情略緊張,可還是流暢地回答道:“回稟大師,弟子姓劉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們是經(jīng)過挑選之后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錯。
玄苦微微點頭:“還算坦白,若你只言墓佛法,那就要讓你去雜役院了,今日起,你法號’真德‘,入’武僧院‘。”
“謝玄苦師叔。”真德雙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況,一旦有了法號,根據(jù)“心空無玄真,清凈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是師父前,也可以直接稱呼玄苦為師叔。
玄苦沒為他的小聰明點頭,直接越過了他,開始詢問別的孩童。
真德內(nèi)心一凝,看來玄苦師叔正如傳聞里那樣,為人極其方正,不能靠阿諛奉承打動。
對玄苦的詢問,張聞最初完全是抱著看熱鬧得信息的悠閑心態(tài),可突然之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么?”
“這具身體叫什么?”
張聞搜腸刮肚,抓耳撈腮,卻始終想不起這具身體的姓名他連一點記憶都沒有繼承!
“總不可能直接說張聞吧,玄藏還在看著呢!”
“他肯定知道這具身體的來歷和姓名!”
“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在好像很嚴格很嚴肅的玄苦面前,張聞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話,不敢裝失憶,只能默默思索別的辦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實,這里似乎有真的羅漢!
“俗家姓名為何?為什么入我少林?”張聞還未來得及想處好主意,玄苦就已經(jīng)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張聞張了張嘴,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后,張聞暗暗為自己鼓掌,真是太機智太貼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細地看著張聞,手中戒尺輕輕晃動了兩下,沒在追問后一個問題的答案,直接嚴厲地道:“機心太重,入雜役院,法號’真定‘”
張聞的暗喜被打斷,得意轉(zhuǎn)為羞惱,而真德等小沙彌望過來的目光有驚訝又鄙視,頗有小學生要與壞同學劃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著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下意識之中,張聞半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的玄藏,他會不會看出了什么端倪?
對他來說,羞惱、沮喪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尸還魂的事實才是天大的問題!
玄藏依然滿臉苦色,眼含頹喪,感受到了張聞的目光后,輕輕搖了搖頭:“南無阿彌陀佛,一切以玄苦師弟之決為準。”
他并未暗示,直接說了出來。
呃,他以為我看是在向他求情張聞內(nèi)心悄然松了口氣,明白自己過了這關(guān),除非遺棄這具身體的父母、馬臉大叔等找來,否則應(yīng)該不會被看穿了,若是再過個十年八載,那就更加沒人懷疑了,童年時的記憶本就容易遺忘。
比起這個,打入雜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著的張聞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樣呆滯,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實沒那么沮喪和傷心。
寬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詢問完剩下的孩童后,加張聞、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雜役院,其余則歸屬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輕輕敲著自己的左掌心:“隨我去雜物院梯度,領(lǐng)僧袍佛經(jīng)等事物,日后好生刻苦,未嘗沒有入菩提、達摩兩院修習高深佛經(jīng)、武功的機會。”
這里也有達摩?張聞愣了一下,但玄苦沒給他思索的時間,直截了當?shù)卮┻^孩童們,往殿外走去。
周圍皆是陌生人,張聞不敢多問,緊跟在玄苦和玄藏兩位黃衣僧人背后,拐入了附近的一處院落。
“你們不算正式入門,只需拜過佛祖,梯度留名。”玄苦指著小佛堂內(nèi)的蒲團道。
“是,玄苦師叔。”孩童們都隨著真德回應(yīng)道,然后一個接一個地跪在蒲團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磕頭。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過佛祖,玄苦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對佛像行禮,口誦“南無阿彌陀佛”,接著,他走到一位孩童面前,將右手輕撫于他的頭頂。
這孩童烏黑的長發(fā)立生變化,一張聞肉眼可見的速度根根轉(zhuǎn)為枯黃,落葉般飄零于地,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這孩童就成為了真正的小沙彌。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玄苦莊嚴地說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凈的佛堂內(nèi)回蕩。
“這是什么武功?太神奇了!”張聞又驚愕又興奮,自己以后有機會學到此等武功嗎?
玄苦挨個走到孩童面前,將他們的頭發(fā)除去,口中始終說著同樣的話語。
輪到張聞之時,他低下頭,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著即將與自己告別的頭發(fā)。
厚實寬大的手掌輕撫了一下張聞的頭頂,一根根枯發(fā)在他眼前飄落,這讓他悲從中來,差點難以自抑,自己可是愛死了紅塵,從未想過出家為僧的。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玄苦的聲音宛如突然敲響的磐鐘,震得張聞渾身一顫,心靈澄凈。
可玄苦離開后,澄凈消失之后,張聞的信念依然堅定,將來一定要還俗!
拜佛、梯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讓幾個灰衣僧人帶這幫孩童去后院領(lǐng)了各自的事物——兩套灰色僧袍,兩雙鞋襪,《少林戒律》,《早課十二小咒》等。
“等你們在‘講經(jīng)院‘習了字,就可以背誦本寺戒律和早課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講一講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師滅祖,二,不得允許,不能偷學武功,三,不得殺生,四,不得飲酒,五,禁葷腥,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將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復(fù)講了幾遍,末了嚴肅地道:“違反之人,輕則責罵,重者廢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是提了其中兩個處罰,分別是最輕和最重的,其余還有罰做苦力、抄經(jīng)、杖責、面壁等。
交代完這些事情后,他和玄藏帶著這幫小沙彌離開了“雜物院”。
“本寺之中,著灰衣僧袍者為一般僧眾,著黃衣僧袍者是各院執(zhí)事僧,著黃衣僧袍批紅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長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松地給小沙彌們灌輸著“寺內(nèi)常識”,直到真德等人進入了“武僧院”,他才重新變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黃墻內(nèi)外,皆綠樹掩映,少見佛殿,過了好一會兒,張聞才看到一處斑駁陳舊的院落。
“哎呀,玄苦師弟,,玄藏師兄,你們來得這么早?”門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來,同樣一襲黃衣,但衣領(lǐng)斜開,肚子腆著。
玄苦皺起眉頭,一絲不茍地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玄心師兄怎可如此慵懶?”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氣,一點也不生氣地道:“哎呀,你太執(zhí)著與外相了,這是給我們雜役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和玄苦糾纏,直接指著張聞等人道。
“還請玄心師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
這時,一直做著鋸嘴葫蘆的玄藏忽地開口:“真應(yīng),真現(xiàn)還在雜役院嗎?”
“還在,還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師兄,你問他們做什么?難道有意收他們?yōu)橥剑俊?
玄藏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我武道已毀,不便誤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師弟,勞煩你讓他們與真應(yīng)、真現(xiàn)一屋。”
他指的真是張聞和真慧。
張聞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玄藏這還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難道真應(yīng)、真現(xiàn)兩個和尚有特殊之處,能幫助自己?
“哈哈,玄藏師兄你吩咐的事情,師弟我哪敢擔一句‘勞煩‘?這等小事,何須如此?”玄心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玄苦側(cè)頭看了玄藏一眼,并未多說什么,而是正色對張聞、真慧等小沙彌道:“我將你們安排在雜役院,是因為你們各有問題,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沒有入武僧院、達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機會。”
“可若是繼續(xù)偷奸耍滑,慵懶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會隱瞞,必將通報戒律院,給你們相應(yīng)懲罰。”
他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示坦坦蕩蕩,沒有一點私心,說得旁邊的玄心老臉微紅。
“是,玄苦師叔。”張聞等小沙彌齊聲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離開后,玄心扭動了下身體,讓一塊塊肥肉上下抖動了起來,“終于走了,最怕看到這鐵面鬼了。”
這和尚張聞裝起目不斜視,跟隨者走路東倒西擺的玄心進入了禪房。
“真應(yīng),真現(xiàn),這是你們的師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張聞和真慧兩人后,轉(zhuǎn)身就帶著其他小沙彌前往別的禪房了。
禪房之內(nèi),有一通鋪,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別無他物。
通鋪之上,兩灰衣僧人一躺一座,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躺著之人表情呆滯,茫然無語,坐著之人兩眉深鎖,語氣冰冷:“包裹行李放在鋪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內(nèi)水缸取。”
“不知師兄怎么稱呼?”張聞看了一眼木木訥訥的真慧,決定還是自己開口建立良好的“室友關(guān)系”。
坐著之人冷冷地道:“真觀。”
回答之后,他就不再言語,甚至扭頭不看張聞和真慧,讓張聞一肚子拉近關(guān)系的話題無從發(fā)揮。
至于真應(yīng),更是閉上了雙眼,繼續(xù)入睡。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張聞肚中暗誹歸暗誹,表面卻笑瞇瞇地對真慧道:“真慧師弟,我是真定,日后你叫師兄就行了。”
“是,師兄。”真慧一點也沒有為難地叫道。
還是呆呆的小家伙好啊!張聞暗自感嘆了一聲,決定發(fā)揮師兄的作用,好好幫助真慧:“小師弟,璦,我就叫你小師弟好了,來,我們先把僧衣?lián)Q上。”
雖然屋內(nèi)有人,但當初大學是經(jīng)常在寢室赤膊納涼的張聞并無不適,迅速將衣服褪下,換上了僧衣。
他一邊悄然感謝這僧衣穿戴簡單,自己不至于出乖露丑,一邊檢查著之前來不及審視的身上事物。
這具身體的衣袍,織工精細,質(zhì)地細軟,哪怕張聞并不識貨,也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同時,“他”腰上垂著一塊通透的玉佩,脖子上戴著一個以紅繩系著的小小玉佛墜子,緊貼著胸口,清清涼涼,好不舒服。
張聞仔細把玩了一下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見“它”滿臉慈悲,栩栩如生,顯然雕工不凡,同時,“它”手感細膩,既溫潤又給人清涼之感。
“按馬臉大叔所言,這玉佛是什么無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么侯爺并未收走,估計并非凡品,還是貼身帶著比較好。”張聞將玉佛墜子重新懸在胸口,貼身而藏,然后把玉佩、衣物等收拾了起來,放到了自己選中的鋪位之下。
這時,一直沉睡狀的真應(yīng)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門,看的張聞一愣一愣,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到晚膳時間了。”真觀冷冷地說了一句,也下了通鋪。,往門外走去。
這兩個都是什么人啊!張聞再次暗罵,然后轉(zhuǎn)頭對著真慧道:“小師弟,好了沒?晚膳時間到了!”
“好了!”真慧話音剛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樣竄到了門口,仿佛已經(jīng)饑餓難耐。
“”張聞頓時窘了,這里難道只有自己比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門口,回頭看向張聞,滿臉的疑惑:“師兄,你不去嗎?”
算你有點良心,懂得等我!張聞暗暗想到,然后半開玩笑地回答:“我還不像你們這樣餓。”
看你們一個兩個,就像餓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頓消,認真地點了點頭:“師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個轉(zhuǎn)身就飛跑了起來。
喂!我只是開個玩笑,不用當真張聞嘴巴半張。
看懂了幾下后大聲喊叫:“誒,小師弟,等等我。”
突然,一股悲涼襲上了他的心頭,別人的是小師妹,為什么我只有小師弟,而且可以預(yù)見的將來也不會有師妹。
雜役院的齋堂簡單陳舊,木桌配條凳,青燈照人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張聞進了齋堂才知道雜役僧洋洋灑灑,足有五六十號人,這樣看來,整個少林的和尚恐怕得以千人計了。
一片灰撲撲的僧袍之中,沒誰注意張聞等新來的小沙彌,各自坐在條凳上,等待著輪值的雜役僧擔著食盒進來。
“小師弟,坐這里。”張聞身懷大秘,又陷于陌生之地,,難得有個傻傻呆呆的真慧相伴,因此秉承著成年人心態(tài)的他對真慧倒是頗為照拂,也算是排解了畏生之意。
真慧的表情一直很認真,看不出有什么怯生的情緒,大大方方坐到張聞對面,目光凝聚在附近的食盒之上。
“這小孩不會以前餓傻了吧?”張聞悄悄嘀咕著,懷疑真慧的智商有缺陷,否則不會這么木訥。
輪值的雜役僧們終于挑著食盒到了張聞他們這一桌,等蓋子打開,香味是撲鼻而來,轉(zhuǎn)入心扉。
“好香!”張聞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心中狐疑地想到:“是少林的‘大廚‘水準真的很高?還是我太餓了的緣故?”
雜役僧彎腰將飯菜從事盒內(nèi)取出,一一擺在了桌子上,張聞凝目一看,頓時愕然,這,這似乎大概可能是肉?
正中央的樸素海碗里,那肥嘟嘟、油汪汪的塊狀食物應(yīng)該是肉吧?
可這里是和尚廟啊!
張聞不太相信地拿起了筷子,打算加一塊嘗嘗,可嗖嗖幾下,左右對面斜前都有筷子伸來,海碗內(nèi)疑似肉的事物立刻少了整整一層。這一桌的雜役僧們在搶食之上皆為不凡。
看著真慧咬的滿嘴油污,張聞愈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邊感嘆他們真能搶,一邊夾了一塊一塞入自己口中。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口感極佳,真是人間美味啊!
可tmd真是肉啊!
張聞覺得只有粗口才能表達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一是為自己的口腹吶喊歡呼,二是抒發(fā)難以置信的心情。
“喂,小師弟。”張聞低聲喚了真慧一聲。
真慧運筷如飛,嘴巴不停,眉清目秀的小臉之上全是專注的神情:“嗯?”
“這是肉啊!”張聞覺得自己有義務(wù)提醒小師弟,不要落入陷阱,違反了戒律。
真慧誠懇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道:“是肉。”
我不是在詢問你張聞感覺自己和真慧的交流有點困難。
這時,旁邊有人冷冰冰地道:“‘開竅‘之前,只戒葷辛。”
“葷不就是肉嗎?”張聞下意識反問道,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室友‘真觀。
真觀沒有停下進食的動作,略帶嘲諷地道:“看你是個貴家子弟,卻連‘葷‘字都不解?”
這正中張聞的軟肋,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忽然,斜前方一個眉目疏朗的年輕和尚笑道:“葷辛合指味道濃郁的蔥蒜等事物,非特指肉食,但近百年來,世人常以葷代肉類,師弟不知,實屬正常。”
張聞感激地點了點頭,這年輕雜役僧繼續(xù)說道:“我佛門原本只禁殺生、葷辛,不禁肉食,后慈悲為懷,也漸漸禁絕,但我少林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多行強身健體之事,若少了肉食,又無靈草丹藥補足,難免虧損身體,故《少林戒律》有云,開竅之前,弟子秉原初之意,只戒葷辛,但不可殺生。”
也就是說,請俗家弟子或山下農(nóng)夫宰殺便可?張聞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少林作為武道佛門,肯定得考慮打熬身體階段的弟子狀況,因此借佛門原意,網(wǎng)開一面。
見這年輕雜役僧談吐不凡,條理清楚,張聞心生好感,微笑問道:“不知師兄法號?”
“真言。”年輕雜役僧手中木筷同樣沒停。
張聞接著追問,“師弟真定,敢問師兄,‘開竅‘何意?”
他這是仗著自己這具身體年幼,完全可以推脫為尚未被家人教導(dǎo)來強行解惑。
真言哈哈笑了一聲,左手指了指木桌:“日后便知,先管口服。”
張聞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桌子之上七八個海碗裝的菜肴已經(jīng)空了一半!
我擦!這群賤人,都不等等我!
暗罵了一句后,張聞拿起木筷,加入了搶食的隊伍。
好不容易吃飽之后,張聞抹著嘴巴,飯后散步般與真慧往禪房返回。
“哎,老實說,這飯菜的水準還是差了一些,剛開始覺得美味多半是太過饑餓的關(guān)系。”張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評價器今次的晚膳。
真慧認真地想了想:“我以前吃得都比不上這次,不過既然師兄你覺得差了點,那就肯定差了點。”
“啊,這么相信我?”張聞見真慧說話頗有條理,覺得他似乎還有救,于是好奇地順著他的話語問道。
真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師兄你是個好人,不想其他人那么討厭我,所以相信你。”
《論童年遭遇與心理疾病的關(guān)系》張聞腦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這個內(nèi)容。
正當他打算再吹下牛皮,樹立師兄的光輝形象時,玄心腆著肚子走了過來,“誒,你們兩個,去吧院子打掃一下,等等師叔我要給你們增廣江湖見聞。”
增廣江湖見聞?張聞頓時有了興趣,問清楚掃帚存放的地點后,招呼著真慧就去了院子角落的雜物房。
作為一名雜役僧,就得有隨時被安排事情的覺悟,張聞對次并不排斥,只要不太過分,不專門針對就行,就像讀書或工作的時候,班主任或老板布置任務(wù),安排做下大掃除,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刷刷刷,掃帚掃過灰白的石磚地面,揚起灰塵,除去落葉。
張聞和真慧目前還未發(fā)育的身體揮舞掃帚有點勉強,但還是算輕松,畢竟院子經(jīng)常被打掃,并不太臟。
掃著掃著,張聞突然冒起一個奇怪又有趣的想法,頓時嘿嘿一笑,裝出蒼老的聲音:“小師弟啊,我們這算不算少林掃地僧?”
嘖,一代高人的進階之路、
“嗯,掃地僧。”真會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掃著。
張聞的笑意卡在了嘴邊,哎了一聲,內(nèi)心暗道:“不懂梗真無趣!”
收拾起心情,張聞配合真慧,敢在天黑之前將院子打掃了干凈,然后就看到了一位位灰衣雜役僧抬著齋堂的條凳進了院子,雜而不亂地各自擺放坐下。
“很熟練啊”張聞懷疑玄心是不是經(jīng)常給大家增廣江湖見聞?
到了天黑,吃的油光滿面的玄心晃晃悠悠地從自身的禪房走了出來,立刻有幾名雜役僧迎了上去,擺凳的擺凳,點燈的點燈,好不殷勤。
“師兄,什么是江湖見聞?”木木訥訥的真慧似乎對這個有點興趣。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等玄心師叔講了之后,我再慢慢給你解釋。”初來乍到的張聞沒心思去給真慧解釋“復(fù)雜”的名詞,安坐在條凳上,等待著玄心開始。
玄心環(huán)視了一圈,滿一地看到了渴望的神情,咳嗽一聲后道:“今天繼續(xù)給諸位講我在江州城經(jīng)歷的那場大戰(zhàn)。”
說來,那‘飛天夜叉‘言無我與‘寒冰仙子’葉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站,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師叔我慈悲為懷,怎肯見萬民遭劫?于是宣了一聲佛號,欲化兩人私怨
他講得眉飛色舞,下方的雜役僧卻表情不一,絕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師叔這么厲害?”聽著江湖軼事的時候,真慧比平時活躍了許多,似乎對它有對食物一樣的興趣。
前排的貪睡和尚真應(yīng)頭也不回,細弱蚊蠅地道:“‘飛天夜叉’言無我是江左‘僵尸拳’掌門,‘寒冰仙子’葉玉琦則是北周畫眉山莊陸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與我少林達摩、菩提兩院首座相類。”
達摩、菩提兩院首座,雜役院執(zhí)事僧張聞瞬間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當然他吹的很有技巧,將發(fā)生過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這貪睡的真應(yīng)和尚比起冷冰冰的真觀和尚,倒是見多識廣?
真慧呆呆地繼續(xù)道:“玄心師叔原來這么厲害啊!”
他壓根聽不懂真應(yīng)的弦外之音。
張聞拉了拉他的僧袍,小聲地道:“首座比玄心師叔厲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還想問既然玄心師叔不厲害,那他為什么還能阻止這場大戰(zhàn),可卻被張聞擺手止住,讓他回去再問,免得被玄心聽到,惱怒責罰。
玄心講得口沫橫飛,好一會兒才將這場“萬家生佛”的江湖逸聞講完,末了看向張聞、真慧等新進小沙彌:“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嗎?江湖之事,師叔我可是無所不知。”
張聞趕緊問道:“玄心師叔,,我們對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這么將來,很多都聽不明白。”
“有道理,聽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風了。”
玄心點了點頭,清了清喉嚨,“那我先給你們介紹下江湖常識,就從咱們佛門四大寺開始。”
“謝謝玄心師叔。”張聞頗為高興地道。
玄心得意地講道:“雖然天下武道宗門繁多,門派林立,但說道能持武道牛耳者,當今唯佛門四寺,道家三宗,持劍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師各自留下的傳承。”
言及外道六師,他也不太肯定的樣子,但這不妨礙他繼續(xù)說下去:“佛門四寺,分別為我大晉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剛寺,以及蘭柯寺。”
提到蘭柯寺的時候,他再次停頓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樣,然后惱羞成怒狀地道:“其實師叔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寺之列,他們的所在無人知曉,傳人也少行于江湖,根本沒有名震天下的事跡。”
其它雜役僧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紛紛好奇地詢問道:“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大寺?”
玄心又開始得意了,炫耀般道:“據(jù)說方丈年少時行走江湖,曾經(jīng)遇到過蘭柯寺傳人,后來他對這個件事只說過一句話:‘若是有緣,蘭柯寺天涯咫尺,若是無緣,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好神秘!
包括張聞在內(nèi),一個個灰衣僧人都被震了一下,又迷惑又好奇又心驚。
見自己震住了雜役僧們,玄心呵呵笑了一聲:“言歸正傳,還是先講講我少林寺。”
“幾萬年前,魔佛亂世,被佛祖降臨鎮(zhèn)壓,可《如來神掌》卻因此散失天涯,蹤影全無,乃至兩千年前,我少林之祖達摩自南荒而來,一葦渡江,偶得《如來神掌》第三式,這佛門至高絕學之一才重現(xiàn)于世。”
“雖無總綱,但達摩祖師天授之資,面壁十年,從《如來神掌》第三式中悟出了《易筋經(jīng)》及多門絕學,開創(chuàng)我少林一脈,短短百年,已是天下武道大宗,后經(jīng)歷代祖師、神僧共力,我少林已有七十二門絕學之多,哪怕與《易筋經(jīng)》同樣的鎮(zhèn)寺之寶,也多了《大夢真經(jīng)》與《摩柯伏魔拳》,具體是哪位祖師或神僧所創(chuàng)所得,日后再講。”
什么魔佛,什么《如來神掌》,什么《大夢真經(jīng)》與《摩柯伏魔拳》,聽得張聞心神搖曳,向往之意頓生,這個世界的武道恐怕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簡單,神佛都有!當然,也可能只是傳說。
咳,玄心突然咳嗽一聲,笑嘻嘻地道:“夜已深,剩余明日再講。”
說完,他當即起身,閃入禪房。
這,這太吊人胃口了吧!張聞?wù)郎蕚渎犉呤T絕學、金剛寺等事情的,現(xiàn)在真是抓耳撈腮,心癢難耐,可玄心已經(jīng)走了。
收拾好院子,張聞和真慧默默地回到禪房,真觀與真應(yīng)已經(jīng)熟睡,呼吸之聲延綿悠長。
兩人沒有說話,各自除掉鞋襪,躺到鋪上,像是還沉浸在剛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里。
“小師弟,你甘心一直當雜役僧,無法學到少林絕學嗎?”沉默之中,張聞突然低聲發(fā)問。
真慧疑惑地道:“師兄,什么叫甘心?”
“就是樂意,高興,喜歡,不想要更多。”張聞再次覺得和小孩子真慧溝通有點困難。
真慧哦了一聲:“能吃飯、睡覺、干活、吃飽,能聽到玄心師叔講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說著,他補充了一句:“如果能學到《如來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張聞的口水差點噴出來,真不知道真慧這算是甘心呢,還是不甘心呢。
張聞緩了一下,剛要說話,忽地發(fā)現(xiàn)真慧的呼吸變得輕微,已然入夢。
整件禪房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幾道呼吸聲輕輕起伏,這反而襯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懸,在通鋪前灑下了一層銀白,宛如寒霜。
張聞看著這恬靜安寧的畫面,過去種種頓時無法壓抑,齊齊涌上心頭,思念、悲傷、徘徊、迷茫、自憐等情緒紛至沓來。
白天來不及想那么多,所以這安靜的夜晚分外“銷”魂。
那無法割舍的過去,那心如刀絞的“永別”,讓張聞久久無法入睡。
直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明白了青蓮居士那首詩的真正意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望著窗外寒月,張聞一時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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