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日后,一大清早,余氏就安排管家帶著幾個小廝將楊樾送到了張府,劉夫人親到門口迎接。
楊樾這幾日也打聽到劉夫人的一些情況,這劉氏原是先皇后的掌事女官,先皇后薨逝后,按例貼身宮女均要殉葬。這劉氏得了皇帝的恩旨,將她放出宮外,后不知為何竟與內務府總管張啟盛結了對食。
張總管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多少想搭關系的人家紛紛瞄上了他這位年輕貌美的夫人,爭相結交。更難得的是這劉氏性子極為溫和端莊,進退有度,讓人不敢輕慢,歷來是京中世家的座上賓。
劉夫人將楊樾帶進內室,身邊的丫鬟奉上香茶。飲了一盞茶,劉夫人方溫和開口,“若蘭幼時受老太君恩惠,一直無以為報,今日老夫人將小姐交給了我,若蘭定不負所托,助小姐成事。”
見楊樾疑惑,劉夫人又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先皇后與圣上伉儷情深,圣人始終難以忘懷。我侍奉先皇后多年,楊小姐的表姐,也就是當今的梁妃,入宮前,曾到我這里小住,聽我講了些先皇后的往事,頗為仰慕先皇后的風姿儀態,入宮后甚得圣人眷戀,亦是圣人顧念舊情之故。”楊樾目瞪口呆,心中大罵梁仲聲厚顏無恥。
夏去秋來,轉眼間三個月時間過去。楊樾生性聰穎,對劉夫人所授領悟極快,眼下已經有模有樣,像個端莊持重的官家小姐樣子。劉夫人異常滿意,遞了消息到楊府,余氏等人均是大大松了口氣。
前日,圣人也下了旨意,封楊楷正四品上騎都尉,升授平遠將軍,尚永嘉公主,次年完婚。
消息傳開,闔府喜氣洋洋,原本籠罩在楊府的陰影一掃而空,至于楊樾和楊楷姐弟二人的心意如何,早已無人在意。
事情的變故發生在七夕,眼見楊樾已經學得七七八八,日常也十分乖巧聽話,劉夫人也漸漸放下防備。
楊樾趁機提出,想出去逛街看花燈,劉夫人猶豫片刻便答應了,再三叮囑丫鬟小廝好好跟著,便見楊樾披了斗篷,遮住頭臉,迤然而去。
眼見夜色已深,楊樾始終未歸,劉夫人正在擔心之時,跟著楊樾出門的婆子慌慌張張回來報信,劉夫人一聽便大驚失色,連忙吩咐小廝架了馬車,直奔醉仙樓而去。
在路上,劉夫人一面聽婆子詳細稟告,一顆心也漸漸沉到了谷底。原來,楊樾出門后,沿著熱鬧的街市一路游玩過去,待走到醉仙樓樓下,楊樾便說腿疼,提議上去休息一會兒,并請大家喝杯酒,眾丫鬟婆子自然樂意。
因是七夕,賓客極多,楊樾等人來湊巧,剛好只剩了最后一間雅間。待得小二將她們迎進雅間坐定,上了酒菜,就聽得大堂里一片喧嘩之聲。
楊樾向下望去,只見一名仆從打扮的漢子揪住酒樓管事的領子,怒道,“你這奸商,我家小姐今天一早就派人來定好的位子,你居然告訴我沒有雅間了,你讓我家小姐和這些泥腿子擠在大堂里不成?”
管事慌得連連告饒,解釋說訂位之人未曾說清,訂錯位子云云,那悍仆不聽,舉拳就要揍人。
正在喧鬧之際,一群侍衛擁著一位美貌少女走了進來,那悍仆忙上去秉明情況。那管事見這少女衣飾華貴,前呼后擁,氣勢十足,生怕是哪位世家貴女,萬萬不能得罪,急忙苦著臉上來央告,“實在是我等疏忽,怠慢了小姐。原是還留有一間雅間的,可巧剛來了一位小姐,小的疏忽,誤以為是早上訂位之人,便將雅間讓了出去……”說話間竟是將這個黑鍋扣到了楊樾等人身上。
那美貌少女不耐煩道,“凡事都分先來后到,既是搞錯了,讓她們讓出來就是,在這里浪費時間作甚?”
仆役見小姐發話,登時沖上樓去,就要將楊樾等人趕出,楊樾自然不肯,雙方立時起了沖突。一婆子見勢頭不好,便慌慌張張回張府報信。劉夫人聽得心焦不已,連連催促車夫加快速度。
一進醉仙樓,劉夫人就覺得不好。酒樓內賓客已經散盡,大堂的一側滿滿當當站著許多帶刀的侍衛,中間坐著一個極美貌矜貴的少女,滿臉不耐之色。另一側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少女扶額坐著,顯得格外空曠,不是楊樾還有誰。
劉夫人來不及去看楊樾,忙過來對著美貌少女跪下行禮,“奴家拜見公主殿下。”原來,這便是圣人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寵愛的永嘉公主,周舒玉。周舒玉瞥了一眼劉氏,懶洋洋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若蘭姑姑。幾年不見,怎么姑姑轉行做起老鴇生意了?”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劉夫人漲紅了臉,忍恥回道,“公主殿下說笑了,我受楊家老太君所托,幫她教導孫女,并無他意。”
“楊家?莫非是……”
“安定侯楊家,這位小姐便是上騎都尉、平遠將軍楊楷的姐姐,楊樾。”
周舒玉猛地抬起頭來,臉上變幻莫名,冷哼了一聲,正待說些什么,突然有隨從匆匆跑了進來,附耳低聲回稟了什么。
周舒玉不再理會劉氏,站起來帶著侍衛走了出去,到了門口時突然想起來什么,回頭對劉氏笑道,“若蘭姑姑,你這樁生意估計有點難做成了,還是再考慮考慮其他買賣吧!”
說完又意味深長瞥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坐在角落的楊樾,率眾而去。
劉夫人方忙忙去看楊樾,一看之下,不由得哎喲一聲驚叫出聲。之前楊樾一直垂頭坐著,這時抬起頭,方見她右手拿著一方帕子按在臉上,不時有鮮血滴滴答答掉落,可怖至極。
劉夫人連忙詢問詳情,楊樾勉強笑道,“我原不知是公主殿下,便與她爭執了幾句,誰知……公主直接將茶盞向我砸來,一時躲閃不及,便受了點傷。想必是今日出門沒有拜菩薩,方撞上了這尊大佛。”
劉夫人也無暇追問其中細節,忙忙命丫鬟扶了楊樾坐上馬車,急急去尋大夫。
等到大夫將楊樾傷口清理干凈,又開了幾服藥,坐上馬車回到劉府,天已蒙蒙亮。
劉夫人見楊樾用紗布包著額頭,頭靠著馬車窗欞,昏昏沉沉睡著,不由想起臨走時大夫說的話,“小姐額頭被瓷片磕破,性命無礙,只可惜傷口過深,他日恐怕留下疤痕。”
劉氏嘆了口氣,楊樾容貌受損,進宮已無可能,原來公主所言做不成的生意,竟然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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