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明安停住腳步,看了木塵一眼,說道,“本王歷來不信算命,不勞道長費心。”
木塵笑嘻嘻道,“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兇者為君子。王爺便試一試又有何妨?”
聽得木塵這話,周明安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說道,“既如此,那你跟我來吧。”說罷轉身就走,木塵急忙跟上。
木塵跟著周明安一路來到正房,只見屋內甚是空闊,桌案只有茶具,筆墨紙硯等物,墻上掛著一柄寶劍,此外并無多余物什,布置極其簡素。
周明安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便有下人奉茶上來。周明安徐徐飲了幾口茶,看見木塵只是站在原地,并無看相的意思,奇道,“你不是要為本王看相嗎,為何呆立不動?”
木塵笑道,“有道是卦不空算,所以,若小道看得準,還請王爺賞個小小的彩頭。”
周明安道,“若要彩頭,那也無妨。可若道長看得不準呢,可要罰些什么?”
木塵忙道,“王爺乃堂堂一藩之主,何物不可得,貧道身無長物,也罰不出什么來?再說算得準不準,都是王爺說了算,萬一小道無論如何算,王爺一律說不準,小道豈不是吃虧?”
周明安并不搭腔,一盞茶喝完,方才淡淡說道,“道長繞了那么大一個圈子,又是看相又是彩頭,說起來不就是為了從本王這里尋點什么好處嗎?既然如此,這相也不必看了,直接說出你想要什么便是。”
木塵心態極好,饒是周明安說得如此不留情面,也不著惱,仍是笑吟吟道,“王爺如此爽快,小道也就直說了。如今小道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日日幽閉在此處也無趣得緊,還望王爺開恩,日后出去時,也帶小道出去逛逛,小道多少也會點粗淺功夫,王爺辦事之時也能打個下手。”
周明安道,“你這要求到也奇怪,既然嫌被關得悶了,為了不直接請本王放你走呢?”
木塵奇道,“這里好吃好喝好睡,醫女日日前來問診換藥,還能賺點打卦錢,小道為何要出去受風吹雨淋之苦呢?”
周明安似是被茶嗆了一口,頓了頓,方說道,“道長可真是……隨遇而安。”
木塵笑吟吟道,“小道這便當王爺是答應了,多謝。”
見周明安沒有再想跟她說話的意思,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木塵剛走到院中,便看見兩名侍衛夾著一人迎面走來,擦肩而過時,那人抬頭看見了木塵,忍不住低呼一聲,面露驚惶之色。木塵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覺這人有些眼熟,沒有太過在意。
等走出幾十步,木塵停了下來,她想起來了,剛才這人,她曾在那夜天姥山的山莊中見過。
侍衛將那人留在周明安的屋子里,便退了出去。
那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地上,也不敢隨意抬頭打量,半晌,方聽周明安喚到,“林二?”那人哆哆嗦嗦答到,“小人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這人正是李為等人從天姥山水井中撈起來的林二,那日李為將他救起后,盤問一番,便著人將他一路護送到驛站,期間有一名師爺打扮的人曾出現過,又詢問了他一次,林二按著自己編造的說辭,又依樣答了一遍。
那師爺如實記錄下他的供述,便退了出去,從此之后,除了有人定時送來一日三餐,竟無人再來詢問他。林二也不知道將自己帶走的這些人的身份,更不知自己是否蒙混過關,一直惴惴不安,直到今日,周明安才將命人帶他前來。
周明安說道,“你在這里關了這么多天,倒也老實得很,不哭不鬧,難道你不想回家去?”
林二畏畏縮縮地說道,“大……大人將小人從倭寇手中救了出來,小人感激都來不及呢,怎么敢給大人添亂!再說,小人的家鄉早已陷于倭寇之手,家中親人都被殘害,就是想回家,也是回不去了!”說著,竟哭了起來。
“唔……原來如此……”周明安沉吟片刻,又接著問道,“你說你是舟山人?”
“是。”林二老實答到。
“這便奇怪了,舟山自從十年前被海寇汪直所占,期間我朝水師數次圍剿,均無功而返。也就是說,你至少十年前就被田中擄走了,這十年間,你難道從未試過逃走嗎?”
林二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想不到眼前這人如此犀利,竟然瞬間抓住破綻,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回大人,田中等人甚是兇殘狡猾,驅趕無數俘虜為他們做事,但凡逃跑之人,均遭酷刑凌虐而死,小人也是茍延殘喘,才僥幸活到今日啊!”說著,又嗚嗚哭了起來。
聞得此言,周明安輕笑了一生,說道,“既如此,你當真是身不由己,才陷于賊窟多年?”
“當真是身不由己。”
啪的一聲,周明安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林二嚇得跪倒在地。
周明安怒道,“好你個林二,這個時候,你還敢狡辯!”
林二連連叩首求饒,“大人,冤枉啊!小人所言句句屬實,若有一句謊話,便叫我五雷轟頂!”
周明安冷冷道,“林二,你在田中等人身邊多年,自然知道朝廷的規矩,事出無奈被倭寇俘虜者,情有可原,發還回家,若主動從倭,作奸犯科者,斬立決!”
林二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癱軟在地。
周明安接著說道,“當然了,朝廷賞罰分明,若有主動出首,檢舉倭寇有功的,前罪抵銷,另有封賞。”看著林二動搖的神情,周明安引誘地說道,“林二,你可想好了?”
林二終于下定決心,大聲道,“大人,小人想起來了……”接著,他就把那日,田中對他所言,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干凈,不過田中警覺,始終沒有說出那位大人物姓甚名誰,林二自己也完全猜想不到。
隨后,周明安又反復盤問了林二許多問題,直到確定他已經全部如實交待,方命侍衛進來帶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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