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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似衛子夫


大長公主府
豪奢府邸,滿室生春。
歪在玉榻上的大長公主滿臉不耐煩地看著地上跪著的柳溶月。
柳溶月心驚膽戰之余,覺得大長公主身邊兒的宮女青萍雖然不敢言語,瞧著自己的眼神倒有幾分同情。
大長公主蹙眉數落:“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上次送你回家就算還了恩情。你怎么還賴著本宮?你當賴上本宮,你家的災劫就可解脫么?癡人說夢!你是怎么混進來的?”
柳溶月被說得面紅耳赤,她剛要說話,就聽表哥大方承認:“公主,是我帶她來的。”
大長公主眼風殺向侍立一旁的沈彥玉:“本宮說了多少回了?本宮不能管她婆家的事兒。你還要把她領到這里!沈大人意欲何為啊?你要把她弄家去一塊兒過,本宮都樂見其成。只是這灘渾水本宮無論如何蹚不得!我說你是不是仗了本宮的勢還不想聽本宮的話了?”
沈彥玉溫柔回話:“公主,你知道……臣不是那樣的人……”
柳溶月跪在地上心中嘖嘖:別看從小到大,表哥跟我拿足了男子漢大丈夫的款兒。你看他跟大長公主,這不是會說軟話兒著呢么?不過大長公主剛才說話是什么意思?不攔著表哥把我弄到家里一塊兒過?難道把我關起來是她的主意?憑什么啊?蘇旭還沒死呢!
她剛想抬頭說點兒什么,已讓表哥一眼給瞪了回來。
柳溶月就聽沈彥玉繼續溫柔笑道:“公主的意思至尊至貴,小臣怎會不聽呢?只是我聽了表妹的申訴,覺得此間確有冤情。個中隱秘,長公主不可不查啊。”
柳溶月感激地看了表哥一眼,心想:甭管怎么說,表哥還是肯給我幫忙的。
大長公主冷哼一聲:“沈大人啊,你需知道,這人間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沈彥玉神色尷尬,他略微思忖,便揮退了左右。
柳溶月看得出,表哥在大長公主府里有些權柄,尋常侍從都聽他的。只有公主的貼身侍女青萍還肅立原處一動不動。
大長公主挑挑眉毛:“你就是把人都斥退了,本宮說不能管還是不管!沈大人,你難道看不出么?這是本宮的兩個兄弟斗法。你讓本宮幫著誰來?”
目送著宮人走遠,沈彥玉老實不客氣地拉了把凳子坐在大長公主身邊,他一指柳溶月:“你說吧!在家時怎么跟我說的,你便明明白白地講給大長公主。”他回頭看向大長公主:“公主也別忙著發火兒,下官不是沒有分寸之人。你也聽聽你那好兄弟都干了些啥!”
大長公主嗤笑:“除了哥兒倆搶椅子,還能做什么?甭管誰贏了,他們總不好意思把姐姐黜了吧?”
這回輪到沈彥玉冷哼:“他們自是不好意思黜了姐姐,有人可好意思讓公主去廟里了此余生。”
大長公主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她緩緩回頭看向柳溶月:“那你說吧。”
柳溶月從懷里掏出來一本書冊,高高舉起:“回大長公主的話。這本賬冊是我丈夫大破殷山賊寇之時,五城兵馬司副指揮王福江大人從賊窩里起獲的證物。里面明明白白寫著,哪年哪月哪日得線報從哪處貴人宅邸里偷竊了什么東西,與秦王府如何分贓。書冊之后貼滿了王府入庫回執。回執文書上分明寫著‘恭賀王爺又得重臣入彀’,還記了王爺賜給賊寇的回賞。”
大長公主接過書冊隨手翻閱,上面墨跡淋漓,果如柳溶月所說。
沈彥玉說:“如何?公主,倘若不是查出天大干系,我也不敢冒然將小蘇夫人帶來。”
大長公主合上書冊,再嘆一聲:“倘若這些書冊是真,有這么些官員讓秦王拿捏了把柄。我這小兄弟勢力又增了幾分。你難道要我出頭去跟他爭斗?唉……這很難的……”
沈彥玉臉色極差:“公主難道忘了結綠是怎么死的?可憐那樣忠誠可敬的一位姑娘,被人擄去還飽受折磨。他要做什么?還不是想拿捏公主的把柄?公主請想,王爺為何好端端幾次三番要為難蘇少夫人?還不是因為她在宛平曾救你于危難?依我看他們這回要把小蘇夫人擄走,說不得就是酷刑折磨女醫,好套出公主在宛平的那點兒私弊!”
柳溶月發現表哥說這話時,不但公主臉色更差,就連宮女青萍都面有憤懣之色。柳溶月心頭一跳,公主在宛平的那點兒私弊?他們要將女醫酷刑折磨?大長公主能有什么私弊?她不就是積郁成疾,加上旅途勞累么?難道……慈壽寺里的姑子傳的閑話是對的?她真的生了個孩子?
啊……怪不得蘇旭那陣子回來變顏變色,說話都跟安排后事一般……
回想自大長公主離了宛平,蘇旭不久就恩封了誥命,甚至秦王后來作梗不許“自己”再去行醫,那不就是不許為大長公主繼續看病的意思么?
柳溶月陡然又出一身冷汗!
就在柳溶月低著腦袋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就聽座上的大長公主森然問道:“柳氏,我來問你。這本賬冊都有誰看過?”
柳溶月規矩回復:“書寫這本賬冊的賊首已被天雷劈死,這本賬冊起初只有我丈夫一人看過,他知道關系重大,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將賬冊深藏內室。若非他含冤入獄,家中被翻得亂七八糟,等閑我也找不到。是,我尋到之后,我也瞧了。”
大長公主點一點頭:“不曾拿給你公公?不曾說給你父親?你表哥竟也沒看過么?”
柳溶月用力搖頭:“待我找到這本賬冊,我公公已在刑部看押。我壓根兒就沒機會告訴公公。至于我父親,他遠在金陵,山高路遠我豈能將這等機密大事寫在紙上?至于表哥么……我連爹爹都不想連累,我怎能把他拽入危局?”
大長公主還是不太相信:“你說這本賬冊是五城兵馬司副指揮王福江起獲,你能擔保他不曾看過?”
柳溶月自信點頭:“小王大人平生最厭讀書。查出來個箱子、罐子他還備不住打開瞧瞧,這么個破本兒,他沒半道兒扔了已經難得。我才不信他看過這個。”
站在一邊兒的青萍躬身說道:“五城兵馬司那位王副指揮,便是小蘇夫人以前侍女歌玲的未婚夫婿。這回沈大人著我去請歌玲小姐給他幫忙,我瞧那小王相公大大咧咧,不像是個有心計城府,能瞞住大事的人。”
柳溶月恭謹垂頭:“大長公主請想,這本賬冊拿到手里就是風雷滾滾,豈是尋常人敢看的?小女子只翻了兩頁,就嚇得后背生寒。”
大長公主冷著臉問:“可你還是后背生寒地看完了?你丈夫拿到這個玩意兒都不敢跟他爹說。你就不怕讓人殺了滅口?”
柳溶月抿嘴點點頭:“怕是怕。但是我要是不知細情,定然無法營救我丈夫。”
大長公主定定地瞧著柳溶月:“在宛平給我看病的時候,我就知道娘子心性堅毅,并非庸常女子。后來聽說你肯拋頭露面為民看病,也算膽大。如今看來,你真是豁的出命啊。唉,要說咱們女子為夫為子,拼卻此生的原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你把這個玩意兒給我,可真是……”說到這兒,大長公主突然眼前一亮:“為夫為子?為子為夫?那不就成衛子夫了?倒也是條路子。”
她單手捏著柳溶月的下顎將她面龐抬起,端詳良久,大長公主口中嘖嘖:“你還真有幾分姿色,怪不得二郎……”
柳溶月完全沒聽明白:“公主……您說什么?”
她沒想到,對方竟然十分親切地將自己攙了起來:“宜人,這本賬簿干系重大。你給了本宮也是無用啊。來來來,宜人且在本宮這里歇息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入宮面圣如何?”
柳溶月簡直正中下懷!蘇旭說過,不把這個轉交天子,此事萬不能了!她這些日子愁腸百結,為見皇上一面幾乎想破了腦袋。誰知在大長公主府里,不過聽了幾句奚落就得償所愿。
柳溶月剛想給大長公主磕頭致謝,誰知大長公主朝青萍使個眼色,青萍立刻過來將自己牢牢扶住。
青萍目光復雜不耽誤滿臉堆笑:“娘子氣色不好。我這就服侍娘子去后面沐浴更衣,好好歇著。咱們明天還得入宮面圣不是?”
就這樣,柳溶月被青萍不由分說地攙去了后堂,徒留大長公主和沈彥玉相對內室。
沈彥玉瞧著表妹被扶走的方向微微發愣,事情變得太快,他還沒能完全明白,只是隱約覺得大事不好!他怔怔地看著大長公主,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倒是大長公主對沈彥玉破顏一笑:“我聽派去的宮人說了,你縱給她造個天宮出來,她也不愿意和你重修舊好。任你磨破了嘴皮子,她心里也只有她丈夫。女人的心啊,就是如此,說不在你這兒了就不在你這兒了。這可不是本宮不成全你,該放手時就放手吧……”
沈彥玉驚道:“大長公主,你要做什么?”
大長公主幽幽地嘆了口氣:“先皇沒有子嗣,當今圣上也無子嗣。難得咱們眼高于頂的陛下瞧上了個美貌女子,你就當為朝廷后嗣計,放她去該去的地方吧……”
沈彥玉滿臉恚怒:“你怎可如此?!我表妹必然不愿意的!她現在眼里心里只有她丈夫一個!”他一下子跪在大長公主面前:“公主!我對表妹負心于先。她惱我恨我都是應該。小蘇相公是人家明媒正娶的丈夫!表妹現在只鐘情丈夫那也是天經地義!你不可將她蒙騙入宮啊!我表妹必然不會依從!公主只怕就要弄巧反拙!”
大長公主冷冷地看了沈彥玉良久,才涼涼地說:“倘若……只有從了皇上,她丈夫才能活命,你說她會怎么選?唉,你別這么看著我。有的選總好過沒得選。”
沈彥玉怒道:“柔弱女子被騙入宮,怎么叫有的選?她才十九歲啊!”
大長公主神色慘然:“說什么能不能選,你還不是不服氣表妹歸了旁人?想當初本宮披紅掛彩被當做三牲祭禮一般送到邊陲,嫁給比太后還大的藩王之時,也不過一十六歲罷了。你猜,當時本宮能選不能?”說到這里,她輕輕地拉住了沈彥玉的手,眼中少有地見了淚光:“拿掉你我七個月大的孩兒,你猜本宮能不能選?這都是做女人的命啊……”
沈彥玉心中一慟,他緩緩反握了大長公主的手:“罷了。公主,我已對不住表妹,不能再對不住你。彥玉以后再不做妻室之想,后半生一心一意陪著公主也就是了。”
大長公主露齒一笑,她信手一點沈彥玉的鼻子:“你呀……慣會哄人的,便是瞎話兒也說得這么好聽!”
沈彥玉趁勢將公主攬住,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哀求:“公主,我對天發誓。你……你也別把我表妹送入皇宮了好不好?”
大長公主憐惜地撫著沈彥玉的英俊臉頰:“不好!開弓沒有回頭箭。”
沈彥玉急得要落熱淚:“早知公主如此,我就不該帶表妹前來。我……我這不是又害她一遭?!公主……玉貞!你已是大長公主,本朝女眷貴重以極!你何必還要用個有夫之婦向皇帝討好呢?你畢竟是扶他上位的長姐,如此做小伏低,豈不讓人恥笑?”
大長公主嬌聲笑道:“長姐也是臣子啊,理應為陛下分憂。再說了,堂堂新科進士齊良齋都恨不得親身上陣,做本宮的入幕之賓呢。圣人門徒尚且如此,這年頭兒誰笑話誰啊?”
看沈彥玉還要再說,長公主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堵住了他的嘴:“再說,快到年下了。我那秦王弟弟正上下用力想要小蘇探花活不過新春。要想救他,只怕這是最后的機會了。我賭你表妹就算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愿拼死一試!說到底啊,你還是不懂女人的心!”
大長公主緩緩伸手拉下了羅帳,她的聲音甜膩:“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你別害怕,我不會難為她的。明兒個送她入宮,我還得拽著人家的手兒好好囑咐一句‘茍富貴、勿相忘’呢!”
被死死摟住的沈彥玉倒吸一口涼氣,他忽然覺得徹底灰心:說什么凌云筆、縱橫志,想自己這輩子,大概都脫不出大長公主的手心了。
皇宮清涼殿
五品誥命柳溶月端然跪在皇帝面前,這不是她頭回進宮,但這是她頭回面圣!她沒想到皇帝如此年輕,她沒想到皇帝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她更沒想到大長公主竟然不知什么時候退出殿去了。
許是為了此事機密吧,皇帝摒退了左右,就連上次那位向她傳口諭的蟒衣公公也識趣兒地轉身出去了,他們甚至謹慎地關上了殿門。
現在殿中只有她和皇帝兩人,柳溶月忽然有點兒慌:這和她想象中的面圣不太一樣啊!她想象中的君臣奏對,好像應該比這莊嚴肅穆。
無論如何,事已至此。柳溶月將牙一咬,雙手把賬冊捧得好高。
她朗聲說道:“陛下。小女子的丈夫確實冤枉。他是因為揭發王爺陰私才被誣陷入獄的。陛下請看,這便是從殷山賊寇手中查抄出來的往來賬冊!這分明是秦王嘯聚山賊、偷盜百官,拿捏眾臣的把柄!陛下,小女子的丈夫已經入獄一月,可三法司審來問去,也無實證。除了個殺人放火的班頭胡亂攀扯,此案問得如同兒戲。可憐我丈夫無辜受刑,給折磨得生不如死。英明神武不過陛下,小女子求您為我丈夫平反冤屈,為江山社稷除去隱患,這才是萬民之福,百姓之幸!”說到這里,柳溶月不住叩頭,熱淚盈眶。
她滿以為聽了自己這番動情陳述,皇帝好歹會有些許動容,誰知對方一言不發。
須臾,柳溶月只覺手中一輕,然后她就聽到“啪”地一聲,似乎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柳溶月忍不住抬頭去看,她就見咫尺之間的皇帝神色輕佻地將賬冊隨手甩到了一邊。
似乎是看出自己的無比驚駭,陛下笑容可掬,他甚至伸出一只手來攙扶自己:“宜人請起,咱們慢慢兒地說。”
柳溶月跪地不起,她覺得皇帝不可理喻:“陛下!這是我丈夫拼了性命保住的物證!陛下不可如此!這賬冊當真千真萬確!”
寶祐帝莞爾一笑,那神情似乎是聽到無知幼童在闡述她最荒誕不經的夢魘。
皇帝輕輕地從地上拉起了這位五品宜人,他甚至還上下細細端詳了她一番。
這……這未免離得也太近了吧……
柳溶月給嚇得登時往后倒退兩步,她都磕巴了:“陛……陛下……”
誰知這位皇上邊看邊點頭,人家嘴角還噙著笑:“宜人為何如此慌張?這又不是你我初次相遇。想當日在皇姐府上,你是如何理直氣壯?你是如何要推朕下河?你是如何污蔑朕做登徒子的?宜人都忘記了么?”
柳溶月的嘴巴張得能吞個雞蛋:“啊?!還有這事兒?!蘇……不……我是說不能吧?!”
寶祐帝忍俊不禁:“分明是你!不許耍賴!此事人證是朕的貼身太監馮恩。物證便是這雙繡鞋!”說罷,柳溶月就看皇上從懷里揪出了雙繡鞋來!
那繡鞋月白緞面、金桂花樣兒,果然是她前幾個月繡出來給蘇旭應付差事用的!怪不得后來沒見蘇旭穿過,敢情落在了皇上手里!想公主家宴都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難為皇上還隨身帶著,可見當初讓蘇旭氣得發瘋!
蘇旭!你是不是拿鞋底子打人家皇上了?!哎喲,怪不得陛下不愛看你!
想到這里,柳溶月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她涕淚橫流、掩面嚎泣:“陛下!您不是……我不是……嗨……要不然您把我跟蘇旭一塊兒宰了得了……要這么說……我倆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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