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挽回
我嘗試過去挽回。
我想起梁素音曾經(jīng)去買湯餅,于是想著也送點什么吃食去看看稷晏清。
我最擅長的是包餃子,以前常常給他包,每次他都能吃的干干凈凈。
他常常夸贊我的手藝,說我包的好吃,總是吃不夠。
我就覺得,如果我能給他送餃子,正好他工作疲憊的時候吃上一口,或許能想到我的好。
想到這里,我便干勁十足的和面,拌餡,包了一大鍋。
我不知道他具體的工作地點,只能打包好餃子,興高采烈的出了門,讓黃包車師傅送我去政府大樓。
那日,沈碧君還嘲笑我,說都要當媽了,還為這點事開心成這個樣子,依舊是長不大的孩子。
我在隔壁的小巷里下車,心里頗為緊張。
那個時候已經(jīng)三個多月的身孕,妊娠反應嚴重,卻也不顧不得自己難受,頂著入秋后的燥熱,緊張不已的往政府大樓走。
那邊人流較少,沿街是密密麻麻的梧桐樹,這個時候秋葉掉落,雖然是酷暑,仍是有蕭瑟之感。
我撐著腰拿著保溫杯,艱難的拐過街角,些許茫然的站在原地。
我看到大院門口有警衛(wèi),一時間些許緊張,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當我躊躇的時候,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兩個人我都很熟悉。
稷晏清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微笑著瞧著身邊的女人。
梁素音見稷晏清出來,開心的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她那日是一身粉紅色的套裝裙,戴著一頂?shù)仙呢惱酌保@得俏皮又溫婉。
梁素音點著腳尖,湊到稷晏清耳邊,稷晏清低下頭,認真的聽著她的話。
我也不知道梁素音講了什么,只見到二人都笑了起來。
稷晏清的樣子依舊是溫婉儒雅的,可卻與跟我在一起時有一絲不同,好似更為風流了些。
我的心在滴血。
眼前模糊了。
我看見他們兩個人過了馬路,進入了馬路對面的西餐館。
他們兩個人坐在了窗前,梁素音似乎在點菜,稷晏清一直認真的瞧著她。
我懷里抱著保溫杯,淚如雨下。
我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那一聲聲的,猶如喪鐘……
心碎了……
粘都粘不住。
我懷里的保溫杯此時顯得尤為諷刺。
我多想沖進餐廳,跟這兩個人大吵一架。
可是,我竟是不忍心讓稷晏清出丑,我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清雋之人因為自己幼稚又愚蠢的太太而丟臉的樣子。
我后退幾步,躲進了巷弄。
秋后的暑氣讓我喘不過氣,我蹲在路邊,仔細的保護著我的肚子,還有那一杯融進了我心血的水餃。
我的天塌了一半了吧……
要不是這個孩子,我可能就會覺得,人生沒意思了吧……
或許我活了這十八年,都是活在夢里,活在騙局里。
我突然在想,當初娘那淡然超脫的樣子,是遇到了什么難解的事嗎?是與我一樣經(jīng)歷的欺騙和背叛嗎?
若是沒有孩子,我可能這個時候,就跟她一樣了吧……
像具沒有生命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一滴眼淚也流不出,垂目瞧著懷里的保溫杯。
我賭氣似的把杯蓋打開,把餃子往嘴里塞。
我囫圇吞棗般的吞著餃子,咬都不咬。
我不知道我這股子怨氣是因為稷晏清的背叛,還是對自己懦弱的懲罰,我只是撒氣一般的吞著,也不管自己咽不咽的下去。
不一會兒,那一整杯餃子都被我硬塞了進去。
或許是吃的太猛,亦或許是妊娠反應,我突然反胃,拼命的狂嘔,把塞進胃里的餃子吐了干凈,甚至把胃酸都吐了出來。
我涕淚橫流,狼狽不堪。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停止了嘔吐。
我坐在小巷里,呆呆的凝望著前方。
我迷茫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抱著自己的肚子,絕望的問,
“孩子……你說我怎么辦?你說……我真的被你爹拋棄了嗎?他們是不是只是一起吃頓飯而已……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我覺得自己暈暈乎乎,肚子還有點疼。
我不免慌張,突覺得自己如此自虐,是不是對不起孩子。
無論如何,孩子無辜。
或許是他抗議了吧……
他是不是在說,我爹只是跟別人吃了頓飯,或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這么小題大做,傷了我該怎么辦?
后來想想,我真是好笑,一團漿糊的腦子想了半天,竟然還是在幫他找借口。
我急忙爬了起來,艱難的往回走。
這邊人少,這個時候正是午后,路上沒什么人,連黃包車都叫不到。
我嘴角還沾著油漬,身上被吐得都是印記,肚子微微隆起。
想必路人看來,我就是個瘋了的孕婦罷了……
我為了今日,還專門打扮了一番,高跟鞋磨得腳痛,我只能扶著路邊的院墻艱難的走。
“這不是蘇小姐嗎?”
我聽到有人叫我,轉(zhuǎn)頭一看,是梁素鴻的司機。
他開車路過,見到了我,似乎覺得我需要幫助,問道,
“蘇小姐要去什么地方嗎?要不我載你去吧?”
我站在原地沒動,偷偷瞄了一眼后座。司機見我躊躇,說道,
“梁處長和蘇秘書正在外面聚餐,我也沒事就在路上開車轉(zhuǎn)轉(zhuǎn),正好遇見蘇小姐。這會兒正午后,不好叫車,我可以送蘇小姐的……”
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等他說完,便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多謝,”
我聲音沙啞,在后座低著頭,說道,
“請您送我去我哥公寓。”
“好的。”
司機似乎覺得我有些異樣,也沒多問,便就開車帶我離開。
沈碧君見到我的時候,驚訝不已。
“嫂子,我能在你這里住一段時間嗎?”
我聲音沙啞,早沒了去時的興高采烈。
沈碧君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我去了客房,鎖上房門,倒頭便就睡了去。
半夢半醒之間,我感覺好似有人緊緊的抓著我的手,那緊箍的感覺很真實。
只可惜我睡的太沉了,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坐在床頭,他背著光,我也看不清他的樣子。
只是氣息溫柔繾綣,讓人想賴在這愜意之中。
我醒的時候,竟然吊著鹽水,沈碧君把我晃醒,讓我吃點粥。
“我睡了多久?”
沈碧君說,
“快一天,這都第二日中午了。”
“醒了?”
門口傳來蘇哲的聲音,我吃了口粥,回過頭,看到他臉上隱隱的怒氣,對著我說道,
“你是怎么回事?懷了孕還在外面曬太陽,真不怕中暑了傷著孩子?”
我神色落寞,沒有說話。
沈碧君送過來一勺粥,瞪了蘇哲一眼。
蘇哲有些氣餒,又不敢多講我,于是說道,
“你就先住這邊,碧君和劉阿姨都能照顧你。”
我點點頭,無話。
蘇哲有些泄氣,又充滿了憤怒,半晌把氣憋了回去,說道,
“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要多想,學校的課程反正快上完了,少去幾天也沒事。你好好養(yǎng)胎,把孩子生下來,剩下的事情等之后再說。”
說完,蘇哲轉(zhuǎn)身便走了。
我聽到大門口的關門聲,蘇哲應該上班去了。
沈碧君繼續(xù)給我喂粥,小心翼翼的說,
“昨天……晏清過來瞧過,說讓你就先住在這邊,方便照顧。”
“嗯……”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
沈碧君見我乖巧,也沒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也便就不再多說了。
傍晚的時候,我坐在餐桌旁認真的喝劉阿姨幫我堡的羹湯,蘇哲回來了。
我沒想到,梁素鴻竟然跟他一起。
我微微蹙眉,沒有過多表示。
我現(xiàn)在誰都不想見,更何況梁素音的哥哥。
我簡單的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回了房間。
蘇哲見我這個樣子,很是心疼。可梁素鴻在,他也沒辦法立刻過來關心我。
我關上了門,拒絕和外界交流。
梁素鴻冷冷的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玩味和嘲笑。
這人,根本沒有任何同理心,更不要提共情了。
提起他,我就充滿了厭惡。
蘇哲和梁素鴻在客廳聊了一會兒,便就去了他的書房。
這兩個人說的話,多半不離日本人。
我也懶得操心。
我躺在床上,有些疲累。
下午逗了橋松半晌,心情好了些,不過到了傍晚邊就累了。
或許是因為懷孕吧,我最近總是有些打不起精神。
我才休息了沒多久,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
劉阿姨和沈碧君帶著橋松出去了,這會兒家里除了我一個閑人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梁素鴻和蘇哲好似沒有從書房出來的意思,我只能強打起精神,起床去開門。
稷晏清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兩個包裹。
他見我來開門,似乎沒做好準備,眼里竟透著些許的意外之喜,一片柔和情愫。
我猛然見到他,心里好似被盾擊,渾身僵硬。
我多想沖進他懷里痛哭,可我竟然奇跡般的忍住了。
他眼里復雜的情緒很快被掩藏,我回過神,給他讓了路,說道,
“進來吧。”
言畢,轉(zhuǎn)身往回走。
稷晏清跟我走了進來,見我不打算招呼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guī)Я锁喲劢z湯和燒餅,你要不要吃一點。”
我沒回頭,指了指放在餐桌上還沒刷洗的碗,說道,
“多謝,我已經(jīng)吃過了。”
言畢,便打算回房間。
“荷華……”
稷晏清沒松手,我蹙眉道,
“家里還有別人,你注意點。”
稷晏清蹙眉,聽到書房門打開,只見蘇哲和梁素鴻走了出來。
他們二人見到了稷晏清,神情復雜。
似乎蘇哲聽說發(fā)生了什么,對稷晏清可是沒有好臉色,冷笑著說道,
“稷公子怎么來了?”
梁素鴻斜靠在書房的門框上,饒有興致的瞧著我們。
我掰開了稷晏清的手,對蘇哲說,
“他來給我送吃的。”
蘇哲叉著腰,冷笑道,
“怎么,是擔心我這個親哥哥照顧不好親妹妹嗎?”
稷晏清神色清冷,沒有跟蘇哲吵架的意思,他把湯餅放到餐桌上,對蘇哲說,
“我就是來看看自己的太太。大哥和嫂子照顧荷華,我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串鑰匙,
“如果你想回去,就直接過去。或者回稷公館都可以,我讓陳媽照顧你。”
我瞧著手里的鑰匙,這是我嫁給他這一年來,第一次拿到稷公館的鑰匙。
我想把鑰匙甩到他臉上,卻又有些舍不得。
半晌我木訥地點點頭,沒說話。
稷晏清眼里有著沒來由的苦楚,我也是。我突然覺得,我們兩個這是圖什么呢?
但我又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痛苦,或許不是因為我也未可知。
一旁的蘇哲似乎有些不耐煩,他對稷晏清說,
“稷公子先回去吧,我太太這會兒估計要回來了,恐怕沒稷公子的晚餐,就不留你了。”
他身后的梁素鴻,竟然低頭笑了。
稷晏清沒說什么,拍了拍我的手。
我側(cè)過頭不去看他,他神情復雜的吸了口氣,轉(zhuǎn)身對蘇哲鞠了一躬,離開了公寓。
當公寓門被關上的那一瞬,一滴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我急忙慌張的將眼淚擦去,這一幕卻落到了梁素鴻的眼里。
稷晏清走了沒多久,沈碧君便回來了。
她熱情的招呼梁素鴻,并留他在家吃完飯。
我寄人籬下,不敢置喙,可我依舊覺得不自在。
晚飯我吃了些粥,在沈碧君的逼迫下吃了一個雞腿,便就回了房間。
梁素鴻今日竟然鮮有的沒找麻煩,吃完飯便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床上躺著,聽到沈碧君和蘇哲在客廳壓低聲音說話,
“今日回來的時候,我見到晏清了。”
“嗯。”
“你跟他鬧別扭了?”
“鬧別扭?呵呵……”
蘇哲冷笑,
“梁素鴻可是都告訴我了,他的司機發(fā)現(xiàn)荷華一個人在政府大樓外面哭。這是我自己的妹妹,他既然不疼,那我可不能不管。就算是為了我妹,我也沒辦法給他好臉色。”
沈碧君沒說話,半晌才問,
“你問過荷華為什么嘛?別不是因為晏清。”
“梁素音和稷晏清之間的事情,梁素鴻都不避諱,我還能不知道?”
蘇哲語氣里充滿了憤怒,
“要不是如今靠著他們梁家,梁素鴻我一樣不會放過的。”
蘇哲喝了口茶,對沈碧君交代,
“最近你在家看著荷華,別總讓她出門。我也不放心她。如果稷晏清要帶她出去,你都別讓她去。”
“嗯。”
沈碧君答應著。
“最近我看稷晏清好似跟委員長那邊的人走得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跟梁素音關系好,我以為他就是要跟著汪副主席走。可他又跟委員長那邊的人眉來眼去的,我實在是不明白。”
蘇哲喃喃低語,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沈碧君聽。
“你說的這些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辦?”
沈碧君問。
“……”
蘇哲沉默了片刻,說道,
“如今需要梁部長的幫助,我才能在政府站住腳跟。可是,我絕不會卑躬屈節(jié)的侍奉日本人。”
我聽見沈碧君欣慰的笑了,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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