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日結(jié)束了，籠罩在天空中的陰云散去。
  風神凌坐在別墅的泳池邊上，看著水面波紋蕩漾。
  偌大的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一切仿佛發(fā)生過，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給你。”風神凌將鑰匙還給了安狄，他知道之前，安狄是將房子低價賣給了他們。
  安狄并沒打算接過，“這是你的家。”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風神凌道。
  對風神凌而言，沒有親人的家，就算再大再華麗，也不過是個沒有意義的空房子而已。
  安狄注視著他，“無論如何，我賣出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不屬于我了。”他收下了風神凌的鑰匙，“不過，我可以幫你保管，打理好這里的一切。”
  風神凌并不在乎這些，“隨你吧。”
  安狄坐在他身旁，見風神凌不說話，也就默默地陪著他。
  “安狄，我殺了我哥哥。”風神凌的目光注視著平靜的水面，聲音毫無波瀾起伏。
  “那不是你的錯。”安狄朝著他，試圖開解：“你并不想殺他。”
  “可我還是殺了他。”風神凌說著事實。
  “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了你，阿凌，你清楚知道，你身上背負的責任，你不能死。”安狄開口道，“這也是你在最后一刻殺死他的原因，你只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題而已。”
  安狄不希望風神凌因此耿耿于懷。
  “我知道。”風神凌知道他做的是正確的，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殺死怪物，保護人類，是他天生要背負的責任和使命。
  無論怪物是誰，都不例外。
  這個原則永遠不會改變。
  “我只是——”風神凌伸手按住了心口，“這里有些不舒服。”
  安狄望向風神凌，正想安慰，卻突然怔住了。
  風神凌疑惑地看向安狄，看著他呆住的樣子，還沒意識到是怎么回事，突然覺得臉頰有些濕濕的，似乎有什么東西流下來。
  是下雨了嗎？
  風神凌望向天空，一如既往的晴朗，沒有半點雨滴。
  他伸出手指擦過臉頰，看著指尖的水滴，似乎是從他的眼睛里流出來的，“這是什么？”
  風神凌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是眼淚。”安狄的聲音有些低啞。
  他從不知道，神靈居然會流淚。
  就連風神凌自己，都感到驚奇，他看見過別人哭，看見過很多人流淚。
  但他卻從不曾流過一滴淚，就連當初父母離世時，他都沒有哭過，那時，他無比渴望能像其他人一樣感知到悲傷。
  現(xiàn)在，他終于感受到了。
  然而，風神凌卻高興不起來，“安狄，我覺得很難受。”
  一般學(xué)到或者獲得某樣?xùn)|西不都應(yīng)該感到高興嗎？
  上一次，他從安狄身上感知到友情的時候，只覺得心里被填充得很滿，那種新奇的感覺令他想要一直保留。
  可現(xiàn)在，他感知到了悲傷，卻覺得心空空的，無處著落，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連呼吸都很不自在。
  這是怎么回事？
  “阿凌，雖然你只是殺死了一個怪物，但風明旭是你哥哥，也是你很重視的親人，殺死他，你會傷心難過，這都是很正常的表現(xiàn)。”安狄道，“這種感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失，你不需要太過在意。”
  風神凌聽著安狄的話，似乎有些明白了，“安狄，你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安狄望著他，“沒有。”
  “為什么？”風神凌問道。
  “這種感覺既然會令人不舒服，我也不想體會。”安狄道：“我又為什么要做明知會傷害到我自己的事呢？”
  風神凌若有所思。
  安狄瞧著風神凌的模樣，頓了頓，問道：“那么你呢？如果下次再遇到一個和你哥哥一樣會令你傷心的怪物，你會殺了他嗎？”
  風神凌有些疑惑：“誰？”
  “比方說是我呢？”安狄注視著他，“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怪物，你會殺了我嗎？”
  風神凌蹙起眉頭，他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在他的潛意識里，安狄和他是一樣的，他們都不可能變成怪物。
  但凡事都會有意外，就像花月影，就像他哥哥。
  沒人能夠預(yù)測未來。
  “我不知道。”這是從風神凌口中第一次說出不確定的答案。
  他無法給安狄一個確切的保證。
  因為風神凌發(fā)現(xiàn)，在審判日，他有些無法控制自己。
  他從來不曾有過殺死風明旭的念頭，但最終，他還是殺死了風明旭。
  感情是不可控的，當他產(chǎn)生感情之后，他整個人仿佛都變得陌生起來。
  而這個全新的自己，風神凌尚未了解。
  安狄在一旁看著他，伸出手，拿手帕幫他拭去眼淚，神色復(fù)雜，默然不語。
  果然，風神凌依舊是風神凌，即使有了感情，也改變不了他的原則。
  這不是他一早就知道的嗎？
  安狄一早知道風神凌會在審判日殺死風明旭，他之前一直拖著風神凌，就是不想讓風神凌在審判日殺死自己的親哥哥。
  因為在原先的劇本里，風神凌因殺死風明旭而受到打擊，也因此愈發(fā)加快了他向神靈的終極形態(tài)轉(zhuǎn)化。
  神靈的終極形態(tài)，是一個一心只知道鏟除所有怪物、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審判者。
  安狄并不希望風神凌進化成后來的神靈，他想讓風神凌避開審判日。
  然而，命運的安排是躲不過的。
  上天注定風神凌會殺死風明旭，就像注定他會死在神靈手里。
  可是——安狄想到之前見過的人，他一直在尋找能夠打破命運詛咒的方法。
  現(xiàn)在他找到了。
  “讓主角自殺。”他聽見那人說。
  神靈是無法被打敗的，能真正殺死他的只有他自己。
  唯有這樣，才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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