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這天，許湛有點事外出了，施盼一個人悄悄地回了趟施強(qiáng)那。

        那天外婆對她說的話，她其實都聽在心里。只不過隔了那么多年，她心里始終懷有芥蒂。

        施強(qiáng)住的地方離這其實并不算遠(yuǎn)，施盼去那也沒花上多長時間。只是等她回過神，人已經(jīng)站在樓道下了。

        院角的槐樹已經(jīng)長得粗壯無比，枝椏零零碎碎抖落碎雪，薄薄一層。

        施盼看著忽然間又恍了神。

        初一那年，她剛剛放學(xué)回家。因為考得還不錯，臉上笑意濃濃，背著書包想著如何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只是腳步還未踏進(jìn)樓道，那些閑言碎語如洶涌的浪潮將她漸漸吞噬。

        “那姑娘真可憐，爸媽要離婚了，你說她可怎么辦。”

        “那男人真是個人渣，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老婆孩子都有還出去找小三。”

        “你小聲點，等會被聽見就不好了。”

        ……

        離婚、小三……她已經(jīng)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但那時候施盼大腦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她躲在槐樹的后面，瘦小的身子掩在其中。槐樹一并遮擋住的還有她家客廳的窗戶。

        只是視野被遮住，言語卻無法。

        噼里啪啦，是玻璃碎裂的聲響；言詞激烈，是女人不堪入耳的辱罵；歇斯底里，是感情破裂的宣告。

        小小的她，呆呆地望著天空發(fā)呆。她想不明白，為什么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今天就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施盼也不清楚那時候的她究竟發(fā)了多久的呆，只知道等她回去的時候，一切又恢復(fù)了原樣。

        施強(qiáng)笑著問她今天學(xué)習(xí)怎么樣，累不累，就像是每個父親關(guān)心孩子的樣子。夏梅臉色難看，卻還是笑著關(guān)心。

        一切變了，又好像什么也沒變。

        平靜的湖面投出一塊石子，會泛起輕微漣漪。湖面平靜，并不是風(fēng)浪結(jié)束，而是在醞釀下一場風(fēng)暴。

        風(fēng)暴劃開湖面，將澄澈的水?dāng)嚨脺啙帷?

        徹底在施盼面前撕破臉皮，是在施強(qiáng)帶著方婷登堂入室時。

        他笑著對施盼說，以后她就是媽媽了。

        可是她有媽媽了，夏梅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她討厭施強(qiáng)，討厭這個四分五裂的家。最終她被判給了夏梅，在時間的沉淀下，已經(jīng)學(xué)會很好掩飾自己。

        只是施盼沒想過，夏梅對施強(qiáng)還是有情的。離婚后，她竟然成了喋喋不休的怨婦，在施強(qiáng)來看施盼時，她止不住地辱罵他。

        在施強(qiáng)離開后，她竟然將怨氣撒到施盼的身上，她從來沒真正見過這樣子的夏梅，一個人縮在角落里，被嚇的淚水都不敢流出來。

        夏梅時而正常，時而瘋癲。一會對她噓寒問暖，一會像變了個人，對她破口大罵。

        她也曾偷偷的跑去施強(qiáng)那，想要他跟媽媽和好，這樣一家人就可以好好的了。只是那都是她的妄想，她成了兩邊都不要的拖油瓶，因為方婷懷孕了。

        施強(qiáng)對她的關(guān)心以及那點父愛都如數(shù)傾注在那個還是胚胎的孩子里，她……成了多余的了。

        原來舊事是不能重提的，想多了，淚水便不受控制。

        手指停留在門前，最終還是沒有敲下去。

        屋里的笑意與溫情都是不屬于她的，又何苦讓自己難受。這么些年過去，她對方婷心中始終是討厭的。

        落雪無聲，腳步卻是沉重的。

        施盼離開這，身后的樹枝椏顫顫，枯木逢雪，留下一片白銀。

        鑰匙落在玄關(guān)柜上，心才算有了著落。

        許湛坐在沙發(fā)上，鼻梁架著副金絲邊框眼鏡，想來是在工作，畢竟空閑了這么多天。

        他敲了敲鍵盤，眉眼松動，話語說得繾綣，“回來了。”

        “嗯。”

        “你怎么了？”許湛放下電腦，那雙桃花眼似乎是含著情意，染著份關(guān)心，“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你去哪了？”

        “出去隨便逛了逛，晚上你想吃什么？正好我閑著沒事做，準(zhǔn)備再嘗試一下。”她答得隨意，面上卻是笑著的。

        他似乎是有點嫌棄，“你還是算了吧，今天我們出去吃。”

        施盼辯駁，說：“那怎么行，而且這大過年的，有幾家餐館在營業(yè)，我們還是在家自己動手吧。”

        許湛定定地看了一會，最終笑了下，說：“行。”

        幾盤菜，施盼磨了許久才弄完，期間許湛說要幫她，她愣是拒絕了。

        客廳的光是暖色的，整片收攏在橘色的光輝下，裊裊余煙。

        屋外風(fēng)雪還在，燈籠、春聯(lián)……她有著屬于自己的家，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等待誰了。

        施盼手撐在餐桌面，歪著頭問：“這次怎么樣？”

        “比上次有進(jìn)步了。”許湛道。

        她頓時眉眼彎彎，“是吧，我就說。”

        許湛輕笑一聲，說：“你嘗嘗自己做的，不能便宜我一個人啊。”

        “便宜你了。”她嘗了一筷子。

        ……

        “行了，我來收拾，你快去追你的劇。”許湛挽起一截襯衫衣袖，從施盼手中接過碗筷。

        廚房和客廳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只是流轉(zhuǎn)的氛圍卻融洽至極，互不打擾卻又讓人格外心安。

        她從沙發(fā)處探出個頭，朝廚房里的許湛喊到，“許湛，我vip過期了，你給我登一下你的！”

        他聽見聲響，擦了擦指節(jié)上掛著的水珠，不急不緩道，“你直接拿我手機(jī)看，密碼你知道。”

        “哦。”

        上次拿他手機(jī)看劇，看得正精彩，結(jié)果突然彈出廣告，她忍不住抱怨了兩句，結(jié)果他直接沖了年vip。

        “你今天晚上還有事嗎？”

        “沒，怎么了？”許湛回得很快，怕她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你就說。”

        “沒。”她收回腦袋，靠在軟枕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許湛走過來拉住她的身子，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都要掉地上去了。”

        她這才直起身，手里拿著他的手機(jī)，心思卻不在看劇上了。

        “嗯？不是要看劇嗎。”

        “有點困了，想睡覺。”她懶散著靠在許湛的肩上，話說得有氣無力。

        許湛揚了下眉，語氣無奈道：“困了就睡覺，又沒人不讓你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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