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娜塔餐廳里，和雞飛狗跳的另一個包間情形完全不同的包間里，充滿著一些壓抑和悲傷，兩個年輕人對坐著，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好專注地用刀叉戳著牛排，氣氛沉默得有些尷尬。

        “你真的想好了嗎？”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友人決定的另一人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自從亡靈事件結束后你就是這樣頹廢，現在居然準備退學。”

        “肖恩，我該說你什么呢？作為你唯一的朋友，你什么也不肯跟我說。”那人喝了一大口花茶，自嘲地笑了笑，“當年天天攛掇著你請客蘇爾娜塔，這無心之言今天真的實現了卻是你的告別。”

        “對不起，詹姆斯，原諒我有說不出口的理由。”肖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滿臉皆是疲憊。

        “你原來只是孤僻了一點，我以為和你做朋友能改變你點什么的，你要想清楚，真的準備離開佐蘭尼卡，放棄優渥的前程，踏上居無定所的漂泊旅程嗎？”詹姆斯說。

        “我有——必須要去找的人。抱歉，我先行一步，詹姆斯。”

        肖恩的話沒說完，便聽見包廂傳來禮貌的敲門聲。

        兩人默契地停止了這個沉重的話題，“請進。”

        敲門的是莎莉葉，兩人都是認識沒有交集，輔助系第一的名氣和那頭特殊的發色還是讓人記憶深刻，不同尋常的，少女束得規規矩矩的金發現在散落了開，發尾還滴著水。兩人對視了一眼，有些詫異。

        “打擾了，斯諾說肖恩你帶有曼拉花茶，讓我過來拿一點。”莎莉葉倒是沒有察覺這個包廂的氛圍，她只想著別讓凱瑟琳把這兒拆了。

        肖恩恍然大悟，從空間指環拿出一包干花，禮貌地遞給莎莉葉。

        “謝謝。”莎莉葉道謝后，走到門口準備輕輕地關上門。

        兩人本來沒被這個插曲打擾，哪知剛準備繼續談時，猛然想起事情的莎莉葉又走了回來。

        “還有事嗎？”肖恩禮貌地詢問，莎莉葉的話卻讓他僵在了原地。

        “克里斯汀讓我轉告你，她找到要找的東西了，扔下你離開了。”莎莉葉努力地回想著，確保自己沒有說錯一個字。

        肖恩突然起身按住她，神情有些可怕，“你為什么知道她？？”

        “肖恩——”一旁的詹姆斯看著情形不對，連忙起來準備勸阻。

        “因為我看到她，她跟我說的。”莎莉葉誠實地回答。

        聽到莎莉葉不帶情緒的聲音，肖恩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腦子里一堆問題想問，卻是半天沒有邏輯，冷靜了一下，他放開莎莉葉，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她……還好嗎？”肖恩自己沒發現，他的伙伴聽著卻是感受到了肖恩——在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嘆了口氣，拍了拍肖恩的肩。

        莎莉葉看著肖恩既躲避又帶有希冀的眼睛，有些好奇，“她是你的親人嗎？”

        “她遠比親人重要。”肖恩毫不猶豫地回答。

        想起了卡爾文囑托的莎莉葉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從空間拿出筆記本和羽毛筆，寫了幾行后撕給了他，便禮貌地告辭。

        一種預感讓肖恩將紙片揉成一團，遲遲握緊不敢打開。

        “兄弟，逃避是沒有用的。”詹姆斯從莎莉葉奇怪的回答方式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肖恩顫抖著打開，中途甚至好幾次差點掉了。看見紙上的話時，他腦袋一空，坐在位置上久久地沉默。

        “……兄弟？”詹姆斯小心翼翼地喊著伊恩，卻看見了伊恩無意識松開的手里的紙片。

        上面是用漂亮優雅地花體字寫著的，“她在光明所在的地方”。

        提到克里斯汀，莎莉葉就會想起短暫陪伴自己的愛麗絲，她心情有些沉重，到斯諾他們在的包廂口時，調整了一下心情。

        “莎莉葉，你來晚了，斯諾剛才忍不住了，用了昏睡咒讓凱瑟琳安靜下來。”卡爾見到進來的莎莉葉，聳聳肩解釋。

        “那我還回去了。”莎莉葉搖了搖手里的干花。

        “還是放我這兒吧，下次有個備用。”斯諾接過來，“昏睡咒的作用效果最起碼要到明天早上，過會兒得背著凱瑟琳回去了——她到屋里就只能拜托你了。”

        莎莉葉點點頭，在她和凱瑟琳的這一旁坐下，順便把凱瑟琳歪躺著的身體扶了一下，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腿，睡得舒服一些。

        “你怎么了？回來后就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斯諾敏銳地發現了莎莉葉的低沉。

        “我只是——不明白一些事，”菜品已經被折騰得差不多了，莎莉葉干脆攪了一下自己的梅子果酒，“就是亡靈之門的事……”

        斯諾皺著眉頭，語氣有些不太好，“你說的亡靈之門是學院半個月前出現的那個？莎莉葉你不要告訴我是你惹的麻煩。”

        “不是，”莎莉葉回答，“上次在圖書館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斯諾沉思了一下，皺著眉，莎莉葉不會開玩笑，可是自己確實不記得，“上次我是帶你去圖書館了，但只是把找到的合適你的防御魔法交給你后我們倆就分開了。”

        “什么？”莎莉葉有些頭腦發懵。

        氣氛瞬間有點詭異的冰冷，連卡爾都探著頭看他倆。

        斯諾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這是他思考時的慣性動作，良久道，“記憶篡改……嗎？”

        “我的記憶被篡改了，或者你的記憶被篡改了。”

        “問題一，我知道你涉及到了亡靈之門，可能被封口了，你和我說的事情現在還能說嗎？”

        莎莉葉搖搖頭，“不，不可以，我答應了。”

        斯諾皺著眉頭點頭，“問題二，我們是獨處嗎？”

        “是。”

        “哦，那就沒辦法尋找參考點了。”斯諾沒抱希望，嘆了口氣，“那好，最大的問題，記憶篡改屬于變異魔法中最為高深的幾種之一，由于力量太過強大，威脅到了皇權，為和平條約上所列禁咒前十，我難以相信使用者會為這種小事暴露自己。”

        “為什么記憶篡改會屬于力量強大的禁咒？它又不能殺人”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卡爾好奇地湊過來。

        “人的思想才是比力量更要可怕的東西，若是連記憶都能篡改，那離世界毀滅不遠了。”斯諾嚴肅地扶了一下金絲邊眼鏡，“比如說，卡爾，我把你作為普通平民的記憶消除，讓你的記憶中只剩下身份——我死心塌地的奴隸，這是很可怕的事。”

        “可是——可是我的性格不會是這樣的——”卡爾的反駁還沒結束，便被斯諾的話語擊敗。

        “是的，若是記憶和性格產生排斥，你就會開始自我懷疑，拼命尋找自己的痕跡，一邊充滿過去記憶的束縛和折磨，一邊告訴自己不對勁，在這個過程中，想對一個人洗腦是很容易的事。”斯諾輕笑了一下，“最后你的每一天都在懷疑自己是誰，開始不相信眼前所有的一切，做夢的時候覺得自己活著，活著的時候斷定自己在做夢……”

        “我覺得我在做夢，我不想做這個夢時，我會從懸崖上跳下去。”斯諾淡淡道。

        “別說了有點頭皮發麻。”卡爾吞了吞口水。

        斯諾看向莎莉葉，“我希望是你或者我記錯了，可我不想給你或者我這個暗示……活在不真實世界里的暗示。”

        莎莉葉“啊”了一聲，“好像是我記錯了。”

        斯諾勉強笑了笑，“你那點說謊水平就別拿出來秀了，雖然我確實容易比你們想得多，不過我都習慣給你們幾個善后了，安慰這種事就不必了——反正現在沒出事。”

        “變異魔法，還有這樣的？”莎莉葉對這樣的非常規魔法一直沒抱很大興趣，基本都是小魔法，比如制作傳訊符，或者使用漂浮咒。傳訊符這類魔法物品的制作她是不感興趣，而漂浮咒的運用其實不是特別廣泛——只能讓人飄在空中的雞肋，不管是任何元素魔法形成的翼羽都要比它好用得多。

        “嗯，我用的昏睡咒也算，我查了很多資料，一直覺得這些魔法的力量來源很奇怪，不是常規魔法的元素來源，我甚至覺得——它們是單獨存在的體系。”

        “源？”莎莉葉冒出這個詞的同時，斯諾眼前一亮，“源？萬物的源頭？”

        “你從哪里聽說的？”斯諾追問，他翻過的一堆資料都只是含糊不清地提了一點，更別說命名的定義了。

        “一個奇怪的少年口中。”

        告別了幫忙把凱瑟琳拖回來的兩人，打開魔晶燈，莎莉葉小心翼翼地用風魔法托著凱瑟琳回到她的房間。一番折騰后總算讓凱瑟琳穿著睡衣倒在床上了，莎莉葉打了個呵欠，關了魔晶燈準備下樓離開時，透過凱瑟琳的窗口，看見了奇怪的一幕。

        此時夜已深，散著黑發的小姑娘似乎是裹著外衣便頂著風路過，凱瑟琳住的地方正好是高年級住宅區和低年級交替的角落，這條路恰恰莎莉葉記得很清楚——因為它只有一個出口，學院樹廣場。

        這個點？學院樹廣場？喬治亞娜？

        莎莉葉還沒思考完，便看見亞瑟和西瑞跟在不遠處。本來沒心思摻和的莎莉葉改變了想法，從窗口輕巧地跳了下去，跟在兩個男孩子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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