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魔女的傳言
佐蘭尼卡的校長辦公室里，厚重的窗簾擋著一半日光，在那一半昏昏暗暗的空間里，白胡子老者正躺在沙發(fā)上打著瞌睡。
振如雷的鼾聲跟壁鐘上的滴答搖擺滑稽的契合。
“希伯來，梅爾克小鎮(zhèn)出事了！”年輕女子“砰”地撞開門闖了進來。
老者“噌”地跳起來坐直，慌忙抓起一份文件便假裝認真地看起來。
年輕女子先是“唰”拉開窗簾，一把搶過老者手里倒過來的文件拍在茶幾上，怒吼道，“臭老頭別裝了！趕緊收拾爛攤子��！”
“蘭瑞莎，我更喜歡你原來的樣子�！蓖蝗槐蝗展庹盏降慕锹溆行┐萄�，老者忍不住伸手擋了擋。
“做了偉大的佐蘭尼卡校長的全職副手，沒有人可以保持冷靜�！碧m瑞莎說著，越來越生氣，眉頭似乎擰在了一起，“我說了多少次，多少次！不要總是突發(fā)奇想提出奇奇怪怪的建議！梅爾克小鎮(zhèn)要藏你就好好藏起來，拿來做考場你是瘋了嗎？！現(xiàn)在好了，如你所愿了？！在我們偉大校長的帶領(lǐng)下，我們的學(xué)生又一次成功陷入了危機！”
希伯來在這位副校長的怒吼下一點脾氣都沒有，生怕她又一次提出辭職并將堆滿房間的文件砸過來。他嘟囔道，“年輕人，不經(jīng)歷點磨難怎么成才呢……”
“廢話少說，趕緊給我簽字！”
希伯來被一份文件糊了臉，摸索著扯下來，看也沒看便蘸了墨水簽上大名。
蘭瑞莎抱怨也抱怨完了，現(xiàn)在更著急的是處理這件事，她抓起文件便急匆匆地離去。
老者在辦公室里都能清晰地聽到蘭瑞莎焦躁的聲音，“安排布蘭特，帶墨菲去梅爾克小鎮(zhèn)�！�
午睡被蘭瑞莎吵醒，老者打著哈欠自言自語，“力量都能喚醒梅爾克小鎮(zhèn)的殘魂了，如果連這點磨難都無法克服，我怎么敢把碎片交給你們呢。”
陽光溫暖的向萬物展現(xiàn)它的慈悲，光明和黑暗，是永遠一視同仁的。
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代表著擁有漫長寒夜的冬天馬上就要過去，而萬物歡欣的春日即將來臨。
卡洛兒享受著難得一見的日光，哼著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歡快的歌聲飄揚在小徑上，跟著少女輕快的步伐，一起走向遠方。
“亞瑟？”褐發(fā)少年追了出來，看見亞瑟盯著少女離去的身影，“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亞瑟沉默很久，搖了搖頭，“不，應(yīng)該是我弄錯了。”
這兩個人怎么會是一個人。
“我知道你很擔(dān)心莎莉葉學(xué)姐和喬治亞娜，所以我們更應(yīng)該冷靜下來，查出這里的問題。”西瑞搭在亞瑟肩上的手拍了拍。
裹在斗篷里的白發(fā)女孩也走出來，似乎腳步有些虛浮，“她們會沒事的，你們不用擔(dān)心。”
“狄麗婭，先注意你的身體——不要透支你的預(yù)言能力了�！蔽魅鹨姞畈毁澩嘏u道。
狄麗婭搖頭，輕聲道，“不，我無法預(yù)言她們�！�
亞瑟聽著狄麗婭的安慰，深呼吸一口氣，沉靜了下來，“著急也沒用，先看看這里到底是哪里吧。”
“真的是……一百多年前的梅爾克小鎮(zhèn)嗎？”
木門有些年頭了，卡洛兒摸著斑駁的痕跡，輕輕推開門。
“吱呀——”
院子里鮮艷的顏色十分美。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花圃盛開著鮮花，分列在石板小路旁。墻角的花架十分顯眼，藤蔓爬滿了它的支架，藤蔓垂下來的部分隨著微風(fēng)而輕輕搖晃，像流動的瀑布一般。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笨鍍哼M門，將花籃放在桌上。
三口之家，寧靜而又幸福，跟小鎮(zhèn)上的其他家庭一樣，父母不僅愛著她，也十分相愛。
沉默寡言的父親聞言放下報紙。
母親卻沒有回應(yīng)，不過卡洛兒聞到了廚房飄來的，她最愛的蘋果派的香味。
卡洛兒再次換了鞋子，提起放在鞋柜旁的水壺。
院子里盛開的花朵隨風(fēng)搖曳，各種顏色裝點了這片不大的天地。
卡洛兒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花叢中，仔細觀察著它們的生存狀況。
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讓卡洛兒第一時間驚叫，“嘿！你，不要踩著花兒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那個少年的身影卻與花叢重疊起來。
“日安，黛芙妮�！鄙倌晗蛩惺�。
“日安，”卡洛兒回應(yīng)完，禮貌地提醒，“不過你認錯人了，我叫卡洛兒——”
“卡洛兒是你的名字？”
“對，我是卡洛兒。請問你呢？如果可以，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笨鍍河行┦軐櫲趔@，接著揚起一個微笑。
“卡洛兒可以是你的名字，那為什么黛芙妮不可以是你的名字呢？”少年卻沒回應(yīng)卡洛兒的熱情，而是反問道，“是嗎？黛芙妮�！�
聽見少年的話，卡洛兒有些晃神，手里的水壺沒拿穩(wěn)，滾落在地。
隨著“叮當(dāng)”滾動的脆響，水壺里的水灑了出來，潑在她的裙擺上，水滴順著褶皺流下，落入泥土中。
“沒有了名字后，你是誰？”少年繼續(xù)道，“你是卡洛兒？你是黛芙妮？你是你�！�
“沒有了名字，你就可以是任何人嗎？”
卡洛兒捂住頭，哀求道，“請不要再說了——”
“你是卡洛兒嗎？”
“我是卡洛兒……”
“卡洛兒？”
“……”
卡洛兒沒有回話，只是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呆滯的目光無神，似乎在透過他看著什么。
“有時候選擇的選項沒有完全給出�！鄙倌晟斐鍪种福氨热缯f，我沒有問你，你的名字是莎莉葉嗎？”
卡洛兒徹底崩潰，腦海陷入巨大的痛苦，深沉而又絕望。她蹲在地上不停地發(fā)抖，如同一只受到傷害的小貓一樣。
“墨菲，停下。”
另一個男聲響起，少年乖乖地站好，不再說話，只是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日安，卡洛兒。”
男子輕柔地摸了摸少女的頭。
少女感覺自己的痛苦突然消失了，她抬起頭，映入眼前的是一個陌生男子。
可說陌生似乎也不對。
“我是卡洛兒？”倏的，少女出乎自己意料，猝不及防地脫口而出。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與少年一起離開。
梅爾克小鎮(zhèn)花園廣場的一角，三個孩子終于碰頭。
“鎮(zhèn)上圖書館里的資料和文獻每一條都記載得很清楚，沒有幻境能做到這樣的條理清晰，”先開口的是西瑞，仍然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冷靜，“我翻閱了報紙，最新一期是新紀(jì)元203年1月29日，我想應(yīng)該是今天的日期，距離種族戰(zhàn)爭的爆發(fā)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
狄麗婭說，“我去了教堂，直覺告訴我，教堂很重要。”
“最后我在教堂前面的神像底座發(fā)現(xiàn)了一行細小的字，上面刻著一個日期。”
“新紀(jì)元，203年2月1日。”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發(fā)現(xiàn)了，但是……我總覺得祈禱室，有問題�！�
“過會兒我們跟你一起過去再查看，”亞瑟開口，“我向鎮(zhèn)上的人打聽了點消息，就像西瑞說的那樣，我確認了跟你一樣的日期�！�
“但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亞瑟想了想，“在我跟一個老爺爺談話時，聽見了房間里有小孩哭鬧，小孩的媽媽似乎在教訓(xùn)他�！�
“她是這么說的，‘不許再哭了，再哭的話，魔女就會把你抓走吃掉�！缓蠛⒆涌抟察o下來了。”
“魔女？”狄麗婭抿著唇想了想，“聽起來不像魔法師的稱謂�！�
亞瑟聳肩搖頭，兩人一起看向西瑞。
西瑞揉了揉眉心，緩緩道，“這座小鎮(zhèn)涉及到了魔女嗎？”
“魔女是一種稱謂，但并不限于性別。”
“這種傳言今天已經(jīng)沒有了，是很久以前我偶然看見的記載，說的是魔女殘忍嗜殺，能控制人類，魔女會為所有身邊的一切帶來不詳�！�
“墮落的魔法師？”亞瑟對傳言并不信任。
“不，記載的魔女都不會魔法，但他們有能力帶來災(zāi)難。”
卡洛兒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裙擺上的水漬已經(jīng)完全干掉。
陽光照耀在地上的水壺反光刺入了她的眼。
忽然，卡洛兒的瞳孔再次聚焦。
“我不是卡洛兒�！�
在說出這句話后，她屬于卡洛兒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她更加確信了這一點，但屬于自己的回憶仍然沒有回歸分毫。
“那我該叫自己什么呢？”接著，她又自己詢問著自己。
“莎莉葉這個名字很好聽，我暫且就叫莎莉葉吧�！�
“卡洛兒，這是你最愛吃的蘋果派，請一定要多吃一點。”
餐桌上，一家人的氛圍十分溫馨。
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而女人一身漂亮的紅色長裙似乎讓她看起來年輕得像卡洛兒的姐姐。
沉默寡言的父親，和略微強勢的母親。
“卡洛兒，好好休息。”母親微笑道。
莎莉葉下意識幫忙收拾著餐具。
手卻被按住了。
“卡洛兒，好好休息�！蹦赣H再次微笑著重復(fù)了一遍。
目光轉(zhuǎn)向父親時，發(fā)現(xiàn)父親也微笑著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
莎莉葉遲疑地縮回手。
二樓只有一條小長廊，兩個房間相對，長廊盡頭開著窗，窗被漂亮的碎花布裝點著，窗臺上放著一個花瓶和插在里面嬌艷的鮮花。
莎莉葉找到卡洛兒的房間，推門而入。
燈光照亮了眼前，房間并不大，小床、衣柜、桌椅、碎花窗簾，組成了房間的全部。
卡洛兒的桌上也放有花瓶和漂亮的鮮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整個房間顯得十分簡潔，并不像一個熱愛鮮花的少女房間。
莎莉葉坐在椅子上，嘗試打開抽屜。
抽屜并沒有上鎖，輕輕一拉，伴著老舊木頭有些發(fā)霉的味道，抽屜便打開了。
里面只有一本筆記。
筆記封面是羊皮的，上面刻著“日記”字樣。
沒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莎莉葉平靜地翻開了卡洛兒的日記。
出乎意料，日記上的記載殘缺不全，被撕去了一大半，只留下了最后兩頁。
“我有一個愛我的奶奶，她的手是鎮(zhèn)上最巧的，不僅可以編織出精巧的物件，還能將花圃打理得整整有條。
奶奶每隔幾天都要采下新鮮的花朵，布置在家里。
她說，‘沒有人能對美麗的花朵產(chǎn)生抵抗力，卡洛兒，你跟花朵一樣，所有人都會喜歡你的�！�
莎莉葉翻到下一頁，上一頁還整潔的筆跡變得凌亂和歪歪扭扭起來。
“我的奶奶失蹤了。
父親和母親告訴所有人奶奶出遠門了，可是只有我知道，奶奶并沒有失蹤。
奶奶死了，有人殺了她。
我知道，那個人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我。
因為那個人看見了我，他把奶奶的尸體埋進花架時，被我發(fā)現(xiàn)了。
魔女更喜歡紅色，還是黑色？”
莎莉葉突然覺得心底一股涼意綻開，緩緩地攀爬，逐漸冰冷了四肢。
像是冰冷的針扎進了骨髓，又像是尖銳的刀刃挑開了傷口。
可能是風(fēng)有些涼，莎莉葉放下筆記，站起來準(zhǔn)備關(guān)窗。
起來的一瞬間，突然意識到頭皮靠近了什么。
身旁的呼吸似乎要觸摸到自己。
“卡洛兒，你在看些什么？”
莎莉葉猛然抬頭，父母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她的旁邊。
一左一右。
黑色禮服的男人，一襲紅裙的女人，微笑上揚的弧度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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