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對峙
看見抱著一堆東西的莎莉葉，杰西卡連忙幫她搬到了廚房里——在這貧困的小家，一樓就兩個房間，客廳與小廚房。
“一定要小心你手上的3銀幣。”莎莉葉似乎鉆進了錢眼里，仍不忘記提醒幫忙的少女。
杰西卡愣了愣，“3銀幣？”
莎莉葉心里咯噔一跳。
杰西卡弱弱道，“……大人，好像……有一點……貴了。”
莎莉葉難以置信，“這么多，只要3銀幣，按照一株藥草5銅幣，我應(yīng)該至少賺了……”
“大人，是這樣的，買東西的時候有個規(guī)矩，就是量大優(yōu)惠……”杰西卡看見貴族少女僵硬住，小聲道，“所以，您這么大的量，2銀幣，最多再加10個銅板就夠了。”
“那這個呢？他開價3銀幣，最后2銀幣賣給我。”莎莉葉冷靜著掏出自己花了十分鐘才買到的匕首。
“……”
杰西卡沉默了一下，充滿同情的眼神讓莎莉葉絕望道，“……還……還有什么規(guī)矩？”
“見面砍一半。”
杰西卡強調(diào)說，“這把匕首就算賣1銀幣50銅板，賣家也有得賺了……如果是自己做的，成本費也就在30銅板左右，付上人工費1銀幣頂天了。”
似乎感受到了莎莉葉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陰郁，杰西卡第一次覺得……貴族也不是那么難以接近？
最起碼莎莉葉十分接地氣。
“大人，您要做什么藥劑？我可以幫您打下手。”杰西卡主動地幫她整理清洗藥草。
莎莉葉本想拒絕她的好意，轉(zhuǎn)念一想，問道，“你學過煉藥？”
“姐姐回家的時候教過我，我平常就做些普通的藥劑掙點錢。”杰西卡乖乖道，“姐姐擔心我在路上發(fā)病，讓我平常少出門，所以藥草都是直接在集市上買的，掙點手工費，維持生活。”
“你姐姐還選修了煉藥？”莎莉葉充滿敬佩，煉金課跟魔藥課的課程量抵得上兩門主修課了，幾乎沒人會同時選魔法系的這兩門專業(yè)選修。
“是的，姐姐她是魔藥課老師的助手。”
加上煉金開發(fā)部的工作量，薇薇安簡直是在用生命的每一分鐘掙錢。
為了掙錢，就應(yīng)該有這樣的決心，莎莉葉決定向這個后輩學習。
“那這些給你。”莎莉葉將分好類別的草藥挪了一半過去，“我住宿跟吃飯的費用。”
“不不不，我怎么能收呢……大人，您太客氣了。”杰西卡連連擺手，手足無措。
莎莉葉安慰地拍了拍她，“為了減少損失，我覺得你的煉藥技術(shù)應(yīng)該比我高……”
杰西卡一臉懵逼地抱著莎莉葉塞給她的袋子。
“大人，原來您真的沒有謙虛。”
杰西卡愣愣地看著一瓶又一瓶不合格的藥劑從煉藥爐里倒出來。
色澤、粘度跟氣味都表明了制作者的野蠻與暴力操作。
莎莉葉看向幸存下來的藥劑，跟失敗品的數(shù)量對比。
“果然沒錯。”莎莉葉沉重道，“有壞事發(fā)生時，這方面的預感從來沒錯過。”
“您的操作失誤太多地方了，”杰西卡忍不住指正道，“比如這瓶感冒藥劑，第二輪加入的芨芨草應(yīng)該是適量……”
“我怎么知道適量是多少。”莎莉葉無語。
普通藥劑還可以用藥秤，魔藥更麻煩了，加入的量要視藥草中含的魔法能量而定，專用的魔藥能量測定設(shè)備只能識別最常用的那幾種，其他的全靠煉藥師感知。
“好吧，大人，那剩下的由我來，但是是幫您做的，成品我不能收。”杰西卡堅持道。
莎莉葉就在一旁仔細地觀察少女煉藥，還沒一會兒，杰西卡的臉越來越紅。
一個失手炸掉了試管。
“大人，您別那么看著我。”杰西卡紅著臉小聲道，“我會很緊張。”
“我現(xiàn)在就走，請一定要小心這1銀幣50銅板。”莎莉葉飛快地離開關(guān)門一氣呵成。
沒有那抹專注的視線，杰西卡總算松了一口氣。
還有一點她沒好意思說出來，這位貴族少女淺金色的眼睛太好看了，被她盯著，總感覺神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莎莉葉并沒坐下開啟咸魚狀態(tài)，也沒去思考著其他的發(fā)家方式。
她沒忘記自己來這個鎮(zhèn)的目的，天色已然接近黃昏，但陽光仍然照耀著小鎮(zhèn)。
是非常溫暖的，適合躺下來曬的日光。
莎莉葉進入二樓的房間，打開了窗戶，靈活地站了上去。
房子的擁擠有另一個好處，她伸直手便能碰到杰西卡家鄰居的墻壁。
抬起頭探出窗外觀察了會兒，莎莉葉便跳出窗臺。
踩上對面突出來的略高的窗臺，莎莉葉握住凸出來的石磚，一步一步地踩著縫隙向上爬。
終于艱難地翻到了屋頂。
莎莉葉拍了拍手，站在屋頂眺望。
小鎮(zhèn)被夕陽余暉包裹，像一幅金色的畫，身邊的嘈雜聲如同被靜音了一般，成為悅耳的、令人放松的背景樂。
高高矮矮的房子相互穿插著，此起彼伏，偶爾給自由貿(mào)易的小集市圈出一塊空地。
莎莉葉張開雙手保持平衡，穿梭在房頂之間，走向她視線中的最高處。
“喵。”
隔壁房頂?shù)男∝埍驹跁裉枺匆姺宽斏系纳蛉~，瞬間驚慌地逃離。
就是這樣。
自從遇見了蘭斯洛特后，貓科動物遇到她就是這樣的態(tài)度。
連最乖巧的名貴寵物貓也不能幸免。
莎莉葉不滿地繼續(xù)前進。
小鎮(zhèn)最高的地方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哨塔。
位于偏僻的角落，碧綠的藤系植物爬滿了哨塔樓，石飽經(jīng)風雨的石磚呈現(xiàn)出褐黃色，縫隙間長著雜草。
哨塔的門牢牢地鎖著，掛著的門鎖跟門一樣長滿鐵銹。哨塔頂部有四周的開口，那里是曾經(jīng)駐守的軍隊站崗的地方。
莎莉葉的位置看不到哨塔頂端——不是站崗的頂端，而是圓圓的哨塔頂部。
她看著這不可能爬上去的地方，沉思了許久。
最后，試探性地開口。
“……蘭斯洛特·切爾奇里？”
只有微風的風聲跟不斷下移的日光回應(yīng)她。
又是一陣沉默，莎莉葉舔了舔因缺水而干枯的嘴角。
她進行了許久的思想斗爭。
最后又開口。
聲音非常細，小得跟蚊子叫一樣。
“……喵？”
莎莉葉聽見了那個沒掩飾的笑聲。
“看笑話看夠了就趕緊出來。”
莎莉葉有些氣，抬起手擦汗時，摸到了自己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
塔頂上出現(xiàn)了一個影子。
黑貓從莎莉葉看不見的塔頂?shù)牧硪欢俗吡顺鰜怼?
“莎莉葉小姐，您是專門來找我的？”
“除了你誰會在這種地方睡覺。”莎莉葉沒好氣道，“是的，來找你的。”
蘭斯洛特沒回話，只是搖了搖尾巴。
兩人陷入沉默。
莎莉葉覺得自己原來發(fā)脾氣讓人滾，現(xiàn)在又眼巴巴地找回來，十分丟人。
她硬著頭皮道，“首先……”
“首先。”黑貓懶洋洋地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一看見蘭斯洛特這副模樣，莎莉葉就十分來氣，想說的話直接拐了個彎。
“我的賬還沒跟你算完。”莎莉葉陰冷道，“我知道我被放逐到縫隙中，是你撈回來的，但是一碼歸一碼。”
莎莉葉的冷意沒有引起蘭斯洛特的絲毫變化，他只是耳朵動了動，表明自己洗耳恭聽。
“你到底是誰？”
“如你所猜，放逐之地的零號，你小時候的……應(yīng)該算同伴吧。”
“我問的不是這個。”莎莉葉冷靜了下來，“詛咒之子是什么，魔族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你跟我的母親做了什么交易。”
“詛咒之子是東部魔族人造的，他們選出種子，在禁區(qū)里嘗試吸收他們的詛咒，死了就換下一個，在我到來之前，存活人數(shù)為零，所以我繼承了零號。”
“魔族跟我的關(guān)系……你猜？”蘭斯洛特笑出聲。
“溫妮認識你。”莎莉葉說，“你原來在西部魔族的虛空氏族里，是被鎮(zhèn)守，還是被看壓？”
黑貓豎起的眼睛微閃。
“都是，我是讓他們非得留在放逐之地做看門人的原因。”
那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匯聚到了一起。
像是交錯糾纏的絲線一樣。
“因為……”莎莉葉頓了頓。
“新生的神明，居然沒有心，是嗎？”
莎莉葉盯著那雙沒有變化的黑色貓瞳，一眨不眨。
是無盡的深淵。
“虛空氏族戰(zhàn)敗后，我醒了。”黑貓說，“作為角斗場的勝利者被送往禁區(qū)。”
“沒有那顆會跳動的心臟，沒有任何方法能殺死我。”
黑貓?zhí)蛄颂蜃ψ樱冻鍪葰⒌膬垂猓澳愕哪赣H發(fā)現(xiàn)了我這個漏洞，但她還發(fā)現(xiàn)——我的命運與你綁定了，所以她跟我做了交易，希望我能保護你，她會嘗試幫我解除身上的詛咒。”
“但是這太困難了，莎莉葉。”他說，“只要靠近你，我就無比痛苦，因為不能殺了你而無比痛苦，你身上純凈的氣息讓我飽受折磨。”
“你明明……是神，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莎莉葉本來沒敢往這個方向猜測，可現(xiàn)實讓她難以辯駁。
“這得說起來，魔族是怎么來的。”蘭斯洛特笑道，“古語叫神墮者。”
“魔族原本，就是神族。”
“……被侵蝕。”莎莉葉想起西里爾說了一半的話，吐出一口氣。
“所以，你現(xiàn)在決定怎么做？”
蘭斯洛特的聲音像引誘人的惡魔，他將那把通體漆黑，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匕首扔給莎莉葉。
這是莎莉葉回到過去時，禁區(qū)中的那個他心口插著的匕首。
莎莉葉接住匕首，卻是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是我將你帶過來的，你的過去如果負了罪，我會用未來和你一起贖罪。”
“蘭斯洛特。”淺金色的眼睛沒有一絲遲疑，“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將是你的心。”
她將匕首靠近了胸口，墮落之花的刺似乎在輕輕扎著她，“我會為你負責，作為生死契約的另一人。”
這根本不是什么騎士的守護契約。
契約的力量將兩人綁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另一邊的冰冷深淵，也能知道自己的心被共享。
“如果我自殺，你也會死——想要擁有一顆心的神明，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所說行動。”
“不然，就跟我一起死。”
莎莉葉的語氣依然平靜，似乎并沒覺得自己在做出威脅。
她第一次看見貓也會笑。
他說，“對的，莎莉，你是我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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