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再次回到成王府，我又泡在府中的天然溫泉里。
  北涼王真的很寵他這個弟弟，將這樣得天獨厚的寶貝溫泉，也圈在成王府的范圍里。
  白霧繚繞，這片刻的寧靜好像仙境。
  牧蒙謝讓的話仿佛還在我耳邊——言鎮(zhèn)回京城做大官去了。
  京城世家貴女不知繁幾，過不久應(yīng)該就可以娶個美麗端莊的妻子，共享天倫之樂了吧。
  吱呀一聲，是圍著溫泉的小竹蘺門開了。
  我回頭，看見穿著白色寢衣的牧蒙謝讓走下溫泉。
  我警覺地退到離他遠一點的池邊，他卻悠然自得閉眼靠在溫泉出口。
  寢衣浸濕了，他肌肉上的傷疤若隱若現(xiàn)，我側(cè)過頭不看他。
  「別不好意思，遲早都是要看的。」
  明明他閉著眼，卻也能窺見我的小動作。
  「大王讓我明日帶你去正殿，估計是要給我們賜婚了。」
  他睜開眼一臉正經(jīng)：
  「我記得盛國成親要三媒六聘，這里雖然是北涼，你若想要，我也給你安排。」
  我看著他的眼：
  「你認真的？可我早就是別人的妾，如何做你的妻？」
  他輕輕地走近，溫泉水被攪動出嘩嘩聲。
  他走到我面前，撫著我的臉，我頓時起雞皮疙瘩。
  「別說你只是做過言鎮(zhèn)一個人的妾，就算你給十個人做過妾，我都不在乎。」
  「言鎮(zhèn)給不了你的，我全都給你。」
  17
  我心里五味雜陳。
  我想要的，不是當(dāng)他的妻子。
  我想要的，只是回到以前在簌城的那些日子。
  早上大人去上值，我去醫(yī)館給人看病；
  傍晚回太守府，邊給大人熬安神湯，邊等大人散值。
  等大人回府，再一起吃晚膳；晚上在大人懷里睡著。
  僅此而已。
  見我眼神飄忽，他似乎不悅：
  「新地方你不習(xí)慣很正常，日子長了就習(xí)慣了。」
  我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問：
  「我已經(jīng)治好豐州，可以讓我回大盛嗎？」
  他陰郁地看著我：「休想。」
  不能回大盛，那讓我在這里開個醫(yī)館總行的吧？
  我又小心翼翼和他談條件：
  「我想開醫(yī)館。就在府外的這條街上，可以嗎？」
  他笑了，笑很大聲；猛地抱起我，驚起一陣溫泉的嘩啦聲。
  「我還以為你要和我談什么要求！醫(yī)館你想開幾個就開幾個，要用錢就在庫房里拿。」
  18
  次日在正殿見過北涼王，這次他的眼神友善了許多。
  可能是因為我還算個有用的人，所以他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弟弟的無禮要求，封我做成王妃。
  我小時候跟著師父采藥，游歷過北涼和夏國，也見過北涼人的婚禮。
  新娘新郎在草原上接受牧民的祝福，有祭師會給他們在額頭點朱砂，然后新人交換腰帶，便算是禮成一起回大帳了。
  牧蒙謝讓很小就在大盛居住，他興致勃勃地問我，要不要按大盛的習(xí)俗來辦婚禮。
  他大概忘了，我根本不是自愿來的，而是他擄來的。
  這場婚禮并不是我期待的，有或沒有，對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
  「我一個無父無母整天行醫(yī)賣藥的再嫁女，在這里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實在沒有必要出那個風(fēng)頭。」
  聽了我的理由，牧蒙謝讓的眼神冷了下去。
  婚禮按我的要求一切從簡，只在院子里擺了幾張桌子。
  牧蒙謝讓陪下屬們喝了幾碗酒，就扔下賓客來主屋了。
  我穿著他為我準(zhǔn)備的紅嫁衣，只簡單地梳妝了一下。
  沒有用蓋頭，我坐在主屋的大床上，呆滯地看著窗外。
  這才十一月，北涼就開始下大雪。
  屋里有地暖很暖和，我起身倒了些茶水正準(zhǔn)備喝，就聽見門開了。
  19
  牧蒙謝讓穿著大紅的衣服走進來，關(guān)上了門。
  他真的比以前壯了好多，一個人在五六年時間怎么會變那么多？
  記憶里隔壁的那個謝天，只是個瘦瘦高高的少年；而眼前的這個，是危險的異族男人。
  他坐在床邊盯著我手里的茶，我以為他想喝，把茶杯遞給他。
  他接過一口喝下，把杯子回遞給我時握住我的手：
  「你愿意嗎？」
  我沒有表情，反問他：
  「你會遵守承諾嗎？」
  當(dāng)然是他當(dāng)時對大人承諾的，只要他牧蒙謝讓活著，就絕不入侵籟城。
  「我像是不守承諾的男人嗎？」
  說著他吹滅了燭火。
  一夜雨雪打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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