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大門口的店小二，無聊的打著哈欠，倚著門，看街道上的熱鬧。

        小鎮安逸，一個月，沒幾個人來鋪里當東西，也不知道他叔在這窩著圖個啥。

        前方有幾個小乞丐朝他走過來，心里只覺得好笑，討錢都討到當鋪門口了。

        他有些意外那為首的女娃娃，臉上雖然臟兮兮的，但眼睛意外澄澈漂亮，讓他想到了他叔珍藏的琉璃珠，流光微轉。

        他沒如往常一般大聲驅趕乞丐，而是轉身把桌上的點心偷偷拿了幾塊，又不舍的從兜里掏了2個銅板，一起遞了過去，小聲道：“拿著快走吧，這里的掌柜又摳又窮，沒錢給。”

        王悠悠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點心和銅板，短短一會，她體會到了古代賺錢的簡單，就是，太費尊嚴……容易心里受創，不適合常干。

        “謝謝叔，不過，我是來這當東西的。”

        店小二奇怪的看了幾人一眼，這才注意到小姑娘手指修剪整齊，皮膚并不像農家女那般粗糙，不會真是遭難的大戶人家吧，說不定身上真有值錢的寶貝，他半信半疑把人帶到了當鋪的檔口前，“叔，來生意咯”。

        王京兄弟倆，手拉手緊緊跟在王悠悠身后，學著王悠悠抬頭挺胸，眼神流露出無措，小心偷瞄著周圍陳設。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掌柜，沒好氣的睨了一眼自家大侄子。

        他站直了身體，微微往前傾斜了一點，終于看清了來人，瞇著雙眼，若有所思。

        片刻，他朝著檔口前的小姑娘問道：“小姑娘，你要典當什么東西？”

        王悠悠掏出懷里的瓷碗遞了過去。

        掌柜仔細打量著手里的小碗，眼里閃過恍然，略微復雜的問道：“小姑娘，這是長輩送的禮。”

        “看這尺寸和花紋，每一筆，可都是心意，當了也就幾百銅板，不當，卻是未來陪嫁珍藏的紀念品。”

        王悠悠聽了掌柜的話，并不覺得意外，陶瓷不如金玉保值，幾百文的價格在她意料之中。

        沒辦法，一家子等著吃飯呢。

        她過去一次次厚著臉皮朝那對夫妻要錢，是因為根據法律，養育她成年，是他們的義務，所以她鬧起來，心底沒絲毫負擔和丟臉。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一家子每天都要吃飯，古代又特別注重家族名聲，她要真帶三個孩子乞討，王家村定容不下他們。

        “掌柜的，你眉眼寬厚，一看就是個大善人，耳垂圓厚，此乃大福之相。”

        當鋪掌柜聽了，神情不變，穩如泰山。

        王悠悠立刻換個話題繼續道：“不瞞兩位長輩，我爹娘都已病逝，家中為了給爹娘治病，良田小屋皆賣，如今，家里面窮的只剩我們四個孩子，和一只碗，腹中多日不曾食一米粒。”

        小二眼神動容，朝著自家老叔拼命眨眼。

        掌柜裝作沒看見，他昨日剛從安平縣回來，對丫鬟偷換小主子的事，略有耳聞，不過這事與他無關，也懶得拆穿這丫頭的謊話。

        他低頭從抽屜里拿出一貫銅板，仔仔細細的數著，王悠悠聽著聲音，心里跟著默數，估計五百文左右。

        數好銅板，掌柜挑起眼皮子，又加了二十文。

        “那，活當五百二十文，你這碗看著精致，還帶點薄薄的金邊，但到底是一個小碗，大戶人家肯定不會為子女買二手禮，窮人家也不會花幾百文買個碗供著。”

        王悠悠接過沉甸甸的五百多文錢，往懷里一放，感嘆還是毛爺爺好，這一兜的錢，又重又不安全。

        拉著兩個弟弟，朝著當鋪兩人彎腰道謝。

        掌柜挑了挑眉，有些詫異。

        傳聞縣令假千金刁蠻任性，在暴露身世后，貪圖富貴，不愿歸親生爹娘身邊，最后被縣府身無分文趕出。

        如今，親眼看了這小姑娘，身上可沒一點刁蠻無禮，就連賣慘都無法讓人升起厭惡，還真是，眼見為實。

        王京抿著唇，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小碗，直到離開當鋪才罷休。

        她們臨走到門口，掌柜的聲音再次響起，“去右邊第二街趙記雜貨鋪，胖子老板人好還大方。”

        看不見人了，小二朝著掌柜擠眉弄眼，諂媚道：“叔啊，你老當益壯，貌比潘安，也給我來個二十文唄！”

        當鋪掌柜數了二十文，輕輕摩沙著銅板，小二頓時眼神一亮，激動的伸出手去接，嘴里還念叨著，“叔啊，你也太實在了，我說二十文，你就真給二十文，嘿嘿！”

        歡天喜地接過二十文，一個一個數了起來，這可是白嫖的，心底計劃著待會要怎么花掉才好。

        掌柜慢條斯理坐回身后的木椅，輕搖椅身，緩緩道：“從你月錢扣。”

        店小二頓住：他就知道……

        ……

        王悠悠順著掌柜說的方向，她很快找到了趙記雜貨鋪，黑色牌匾上，刻著金色的“趙記”。

        一路走來，大家用的都是繁體字，她看著絲毫不覺得違和。

        雜貨鋪掌柜正在和別人交談，王悠悠未冒然上前打擾他們，豎起耳朵聽著掌柜和客人的交談。

        店里的東西，種類不多，大多數都是新舊大米、苞米之類的谷物，還有一些百姓需要的常用調料。

        “小姑娘，要買點啥呀？我這可絕不缺斤少兩！”

        雜貨鋪掌柜收起手上的木質小算盤，笑呵呵的看著對面的幾個娃娃，熱情和善，毫無嫌棄之色。

        王悠悠沒有被突然的五百多文沖昏頭腦，而是思索著如何把這五百多文最利化。

        她向趙掌柜詢問了物品的價格，一番計較，心里泛起愁悶。

        “店里的大米，是去年剛收的，絕對的飽滿顆粒大，只要三十文一斤。”

        “這個是小黃米，熬煮出來，黏糊糊的，最適合這剛會走路的幼童，只要二十三文一斤。”

        “這是糙米，不如大白米口感好，但勝在特別容易飽腹，還扛餓，我們老百姓最常吃的，嘿嘿，小姑娘，你長得可愛，我只收你二十文一斤，別人我都賣二十二文的嘞！”

        順著小姑娘眼神，趙有山耐心的介紹道：“這是細鹽，兩百五十文一斤，不過鹽貴，我們都是按兩賣，二十八文一兩。”

        “當然，也有便宜的粗鹽，二十文一兩！”

        ……

        胖掌柜仔細把小姑娘問的價格都說了一遍，這年頭生意難做，哪怕是十幾文，蚊子雖小，好歹也是肉。

        王悠悠驚嘆古代鹽的貴，一斤糙米也不過二十文，一斤鹽竟然要十斤大糙米才能換到，古代真是什么都貴。

        家里四個人，一人三頓，一頓要三兩飯左右，一個月就是……三十斤大米！她所有錢都不夠買米的。

        她爹娘只是一房就有四個孩子，其他村民最少也是三世同堂…難怪村里人都自己家種糧食，還一天省著只敢吃兩頓飯。

        思索片刻，很快回道：“掌柜，麻煩你給我十斤糙米，一斤小黃米，還有一斤……粗鹽。”

        趙掌柜取出算盤“啪嘰”敲打著。

        從小熟背乘法口訣的王悠悠，立刻算出了價格。

        一陣敲打，趙掌柜也算出了價格，和小姑娘說的一樣，不由高看了對方一眼。

        “哇，阿姐，你真厲害！”

        “小姑娘厲害呀，比我算盤還快，下次來，還給你便宜價”，朝著一旁傻住的伙計喊道：“還不給客人裝好！”

        臨走，趙掌柜還貼心的送了一個新竹筐，把東西分類裝好，減輕肩膀上的負擔，又用一塊墊桌腳的破布蓋在竹筐上。

        王悠悠現在框里有了糧，兜里還有點余錢，總算暫時能松一口氣了。

        回去的路上，她們再次路過當初的包子攤，王貫一時間忘了走。

        走了半天一口水沒喝，大家都很餓很渴。

        “包子咯，新鮮出爐的菜包子嘞，只要兩文錢，好吃又暖身嘿！”

        王京看著弟弟，小手拉了拉，低聲喊了聲“二弟”。

        王悠悠摸了摸懷里的銅板，買完東西，她還剩二百九十文，看著多，卻也只夠買幾斤米，她以后可沒第二個碗能賣了，現在，一個銅板都是寶。

        不等她小心措辭勸說，王貫已經朝大家揚起了笑容，“阿姐，我不饞，中午你做的菜湯可好喝了，我最喜歡喝了。”

        王悠悠聽了這話，心口一梗，不在多言，牽起了兩人的小手原路返回。

        走過小路，躍過小溪，伴著框里的一陣陣呼嚕聲，她們帶著滿身的疲憊，一起回到山腰上的家。

        天色漸暗，土屋在密林的掩蓋下，映射的更加暗淡蕭涼。

        深夜，嗅著棉被上的異味，王悠悠輾轉反側，無法安眠，白日兩個人不顧危險扶住她，這一幕不停的閃過她的心間。

        反正暫時回不去，她也不可能放棄原主身份逃走，當一個黑戶，估計她還沒出這地，就被人轉手賣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好好思索怎么賺錢活下來。

        萬一真回不去，她就養弟弟防老，三個，三分之一的概率，總能出個孝順的。

        清晨，王悠悠剛推開門，就看到門外蹲著一個人，細看，竟然是王京，他蜷縮著身體靠在墻上，腦袋小雞啄米似的打著盹。

        王京聽見木門聲，一個激靈的跳了起來，下意識朝屋里望了望，看到王悠悠還在，沒丟下他們，心里松了口氣，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一本正經的瞎編道：“昨天我夜里噓噓，太累了，就突然在這睡著了。”

        王悠悠“撲哧”笑出聲，要不是她半夜都沒睡著，還真信了這孩子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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