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敬茶
人聲嘈雜,宋深竹沒有聽清,想回頭詢問,被江楠隔著帷帽在臉上吧唧了一口“女子出嫁前十日,是不能與夫君見面的,快回去罷!”被她推遠,宋深竹得了便宜,不似剛才那般失落,帷帽下的嘴角,弧度甚好。他已向圣上表明,不愿再做‘解’的首領,趙文康倒也準了,只是要等到有合適的人接手,如此,未來可期。
這段日子,倒是苦了江樹清。作為江樹清的頂頭上司,宋深舟在公事上從來是凜若冰霜,絲毫不近人情,以至于下屬犯了恍,總是第一時間主動去向他認錯,還能少受些罰。江樹清偶爾也會在公事上出些紕漏,從前也沒少挨宋深舟的批奏。可最近,宋深舟不僅對他和顏悅色起來,甚至說出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的話,時不時還指導提點他,弄得江樹清每日膽戰心驚,就以為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戴不穩了。每每宋深舟給了他好處,江樹清就犯愁,就算與宋家結了親,宋深舟也沒理由對弟弟的岳父照顧有加,怎能不讓人生疑。
轉眼到了十月十三這天,江楠早早地被拉起來上妝打扮,換上吉服,那發冠旁的金絲嵌寶繡合歡圖樣的卻扇,江楠拿在手中,不知為何,眼淚止不住掉。一旁的周氏和梳妝的嬤嬤可急壞了“哎喲喲,小娘子,這可使不得!大喜的日子,剛上好的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江楠破涕為笑,上天待她還算好,今生,總算是全了那些遺憾。她倒也不奢望宋深竹能對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愿能還了這恩情,最好,能有個孩子。
婚禮一路進行的順利,依舊是拜天地,結連理,喝合巹酒,滾撒帳床。只不過宋深舟有些皮實,非帶著一群半大小子來鬧洞房:先是給二人喂了生餃子,又提議讓宋深竹吹面粉,撈湯圓摸王八,輸了就要繞著桌子爬三圈,學小狗叫。最后還是江楠看不下去了,揪著宋深舟的衣服將他拉到一邊,氣鼓鼓道“看在夫君的份上,我勉強叫你一聲‘阿兄’。若你繼續鬧下去,可就別怪我,哼,在舒兒面前吹吹冷風!”
提及江芙,宋深舟一下就老實了許多,他悻悻搓手“好弟妹,我不鬧了,馬上就走!”又對著江楠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祈求的動作,轉身吆喝還在玩鬧的人“快停下,時間不早了,咱先回了。”那些人正玩得起勁,可看著宋深舟立馬陰下的臉,又只好滿懷不愿的退了出去。
宋深竹被整得狼狽,臉上,身上,又是面粉水漬又是花瓣碎屑,江楠幫他脫下衣服,又吩咐青禾打了水來,給宋深竹擦臉。江楠邊擦邊小聲抱怨“這么大的人了,也跟著那群孩子胡鬧!”宋深竹幫她取下沉重的發冠,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明知故問“娘子說的是阿兄,還是?”江楠白了他一眼“不正經!”宋深竹也不惱,打橫抱起江楠,就向床邊走去。明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可她仍害怕得緊,心兒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胸腔去。
前世醉酒,稀里糊涂地和沈筠諱圓了房,過程中撕扯的疼痛,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記憶。往事不堪回首,江楠只能咬牙閉眼,在床上似死尸般,躺得筆直。宋深竹提前也是看過這些書的,原本他已做好充足準備,可眼下瞧著江楠緊張,他也自然跟著緊張起來,畢竟在自己眼前的,是朝思暮想,活生生嬌滴滴的新娘子。
衣衫漸褪,頭頂是鮮紅的床帳,還掛著福袋。今夜,江楠只飲了一口合巹酒,意識清醒得很,她不斷安慰自己,從前不是能坦然面對,如今怎地以往在沈筠諱面前,她總是隱忍著,不愿展示自己的脆弱。可此時,在宋深竹面前,她不愿裝也不想裝,他說過的,要自己信任他。
云雨之后,他忙得大汗淋漓,似剛從熱湯中撈出來。“這天兒,晚些該落雪了,瞧夫君這般,還以為是六月正暑。”見她笑得歡,杏眼彎彎,靈動狡黠;又剛哭過,美眸濕潤微紅,楚楚生憐。“唔,臟了,娘子可要洗漱?”見宋深竹眼中未褪的情意,江楠看破不說,沒好氣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我自個兒來。”“我怎舍得讓娘子勞累?”
翌日一早,江楠就被宋深竹給叫了起來,見她迷糊的很,眼下還有些烏青,宋深竹心疼,自責昨晚失了分寸。愛憐地揉了揉她亂糟糟的發頂,江楠撅起了嘴,拍開那皮實的大手,喚了青禾進來梳妝。被褥滑落,床上的人兒春光乍泄。宋深竹趕緊扯過一旁架子上的衣裙,給江楠穿好,她倒是瞇著眼伸手,滿臉享受得小模樣。長這么大,宋深竹還是第一次做這伺候人的活計,使壞稍稍用力捏了一把,惹得江楠驚呼“宋深竹,你凈學那壞樣!”
青禾端著面盆一進屋,就看到宋深竹與江楠調情,她趕緊閉眼,一副‘我還小,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江楠嬌嗔地推開了宋深竹,瞪了他一眼,宋深竹難得大笑起來,催促快些梳妝,自己到外屋等候。
去往二老所住行澤堂的路上,江楠發現,來往仆從總是盯著自己偷笑?摸了摸頭上,發髻嚴整,又看了自己的衣裙,也是很得體大方,挑不出錯來。莫非是自己走路的姿勢怪異?昨晚折騰地厲害,直到現在,兩腿都還酸疼著。看了看側邊半托扶著她的宋深竹,江楠嬌氣地掐了下他的手臂,宋深竹裝模作樣,似是疼痛叫喚,心中卻道無奈,小妍兒,還在生氣。
廳中,二老早已在等候,宋深舟也在,畢竟他是兄長,也要受江楠這杯茶。有著前世給沈母敬茶的經驗,江楠做得更加規矩妥帖,宋老夫人很是欣慰,直拉著江楠的手說好孩子。到了給宋深舟敬茶時,那廝一直憋著笑,連茶盞都快端不住。昨晚本就勞累,這遞茶鞠著腰,宋深舟又半天不喝,江楠有些穩不住,身子微顫。“宋深舟!這茶你到底喝不喝!”見宋深竹黑了臉,宋深舟趕緊忍了笑意“喝,馬上就喝”。江楠倒沒表現得不耐煩,她還在疑惑,為何大家都笑話她,甚至連公婆也暗自憋笑?
好一會兒,宋老夫人才開口道“咳咳,阿竹,你本來這事兒,我與你爹,不該插嘴。但還是得提點一句:妍兒才及笄不久,身子骨嫩,你別可著勁兒折騰,日子久著呢,還怕她跑了不成?”宋國公曾也是武將出身,性格豪爽,大咧咧附和“哈哈,這是好事兒,阿竹,隨我!”宋老夫人一聲嬌斥“老不死的!說甚胡話!”
江楠的小臉兒早就紅了個通透,艷得滴血,默默將平排的椅子挪了挪,躲到宋深竹身后方去。幸虧昨晚沒用那藥方子,若真有效后果,不堪設想。宋深舟早就想報當日挨毒打的仇,他換了把小巧的紫髓鏤竹扇,那扇柄吊著一根四色同福平安結穗子。江楠記得,前些日子,江芙說自己荷包上的穗子不見了,那是她花了整整六天時間,用蜀中特產的銀晶蠶絲,反復浸染揉捻,制成丁香、黛紫、青蓮、藕荷四色絲線,混合編制而成;穗上鏤空的平安結里,還特地放了由松殼,香木,玉檀,金桂四種材料所研磨成的避穢丸。江芙很是喜歡,為此傷心了好些日子,原被這廝偷了去!
“娘說的對,阿竹,你得克制些!昨晚,嘖,那動靜,哭得可慘!怕是整個宋國公府,人人洗耳聽之。”“宋深舟!”宋深竹從椅子上彈起,就要去揍他,宋深舟一個箭步,躥到了方氏身后“娘,你看阿竹,簡直目無尊長!”方氏白了他一眼“去去去,看見你就心生厭煩!多學著你弟弟,踏踏實實過好日子,老大不小的人了,只比你爹大五歲的王太師,早就抱了倆孫兒!”宋深舟委屈地背過手去,竊竊道“舒兒還小,我倒是想給您弄倆孫兒”“嘀嘀咕咕說甚?我年紀大了,耳背!”不想理會宋深舟,方氏說完,慢悠悠地起身,看著躲在宋深竹身后嬌羞不已的江楠,滿意地點點頭,攙扶著宋彥眠,后院逗鳥去。
宋深舟趕緊做賊似的跑開,還不忘回頭賤兮兮地對著江楠搖了搖手中的扇穗兒。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倒沒有那般討厭宋深舟,只不過,江楠總會將他代入和前世的沈筠諱相比較。就算許曼依已化作黃土一捧,誰又知道,宋深舟心里是不是還惦記著她,若將來舒兒真的嫁與了他,一個心里還裝著其他女子的夫君,又怎能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妻兒。更何況,以宋深舟的身份地位,舒兒,頂多為側室,既然這樣,還不如尋一平常富貴人家做正妻來得實在。
雖說如此,想起前世因自己的愚蠢偏見,誤了媛兒一生,江楠倒也沒再勸阻江芙。只時時替她盯著宋深舟的舉動,稍有異樣,便同江芙打小報告,著實讓宋深舟吃了不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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