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放榜
傍晚,宋深舟找來,他黑著眼窩,面如菜色,意消形瘦,倒還有心思玩笑。“唉,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阿竹外出已多日未回,弟妹竟一點也不急,還有閑心思在這兒品茗賞芳,果然這江家女兒,各各心冷腸硬!”手中茶盞仍未放下,江楠嗤笑道“急有何用,難道他能立馬飛來我面前?倒是想奉勸宋參政一句,木已成舟,多思傷神!”江楠說得云淡風輕,宋深舟于她對面坐下,搶了桌上的茶,自顧自地大口喝了起來,一飲而盡。“弟妹嫁給阿竹已有半年,怎還對我這兄長如此生疏?”
江楠磨牙,這廝臉皮忒厚!雖說如此,倒和舒兒相配得很,那木丫頭,總埋首做自個兒的事兒,有宋深舟逗弄她,看著要活潑生動許多。吩咐青禾再燙了一壺茶,打發(fā)她走后,江楠掰了一小塊糕點就著茶慢慢品著。待茶糕下肚,細細擦了嘴,她才緩緩道“宋參政說笑,你若不覬覦我那還沒及笄的二妹,自是會對你恭恭敬敬。”“哈哈”宋深舟似是笑得開懷,打開手中的紫髓鏤竹扇,又風騷得搖了起來。“弟妹且寬心,此后我再也咳,這茶還有些燙嘴!”
出于自私,江楠很想告訴宋深舟,舒兒對他的心意。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宋深舟叱咤官場多年,雖不至老奸巨猾,也不該在兒女情長上栽了跟頭。那三分故意被他偷走的四色同福平安結(jié)穗子,水色天青交領(lǐng)齊腰常服,袖邊精致細密的描邊芙蕖紋樣(江芙’,意為水中蓮,出淤泥而不染)。還有那獨一無二的七竅扣花鎖玲瓏,所謂‘玲瓏’,相思紅豆也,可宋深舟這缺心眼玩意兒,卻是不解半分風情。
看著手中的茶盞,江楠兀自起誓,不論成敗,她都要舒兒好好地,若那時,宋深舟還能待舒兒真心,便是最好。若宋深舟嫌她,棄她,天下之大,只要舒兒愿意,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最糟糕的結(jié)果江楠也做了打算,那時,她便帶著舒兒,尋一無人之處,粗茶淡飯,閑云野鶴,別有滋味,前世池州的清音觀就不錯。
她想逃,是因難以忍受那分別滋味,從新年始伊,宋深竹便隔三差五的外出,每次回府,身上總掛著傷,疲累不已。盡管如此,只一尋得空,宋深竹就軟硬兼施,強與她行魚水之歡。兩人話漸少,無數(shù)次夢中驚醒,江楠都神傷落淚,那人除了在床笫之間,要比沈筠諱溫情貼心許多,其余的,真是無二無別。這些日子,江楠慢慢看開了來,逝水東流,挽而不得,前世那毫無保留憐她惜她之人,終究化作了一抷黃土。他鄉(xiāng)孤魂皆離亂,何以拖物寄愁思。
這些日子,江媛過得無比艱難,江楠已出嫁,江芙整日忙著做新婚衣物,宋深舟自那日被她攆走后再也沒來,王鶴年正準備會試,廢寢忘食,江鈺入了國學,諾大的江府,再沒人同她玩鬧。白氏說等到了年底,就著手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她已不是幼稚兒童,現(xiàn)被箍在屋里學各種各樣的女工:琴棋書畫,品茶鑒茗,修植養(yǎng)花,每日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有時她實在受不了,便耍滑偷懶去找王鶴年訴苦。那廝只會胡講些漂亮話,說她可愛純善得緊,就算不學那大家閨秀之儀,也討人喜愛。
江媛才不信,明明王鶴年總明里暗里笑她傻氣,猶記還在滄州的時候,她不僅接濟過王鶴年,還有好幾個年幼些的落魄小乞丐。每隔幾日她都會帶不少吃食到河邊一破烏蓬中,那幾個小乞丐就聚集于此。可到了分餐食的時候,她總會犯難,幾個乞丐,有大點的吃得多些,有小點的吃得少些,此前她都平均分配,自以為公正。哪知她前腳剛走,那兩個大點的乞丐就粗暴地搶了小乞丐的吃食,她自然是要護著小點的乞丐,便同兩個大點的乞丐理論,試圖教他們要愛護弱小。哪知那二人像餓急眼的瘋狗,伸手便要搶她懷中剩余的吃食,玲兒分身乏術(shù),攔不住他們一前一后騷擾。最后,所有吃食被搶了個干凈,手上的金鐲兒被拽去,頭上兩個梳得整整齊齊,簪著碎玉石花兒的圓啾啾也被扯得糟亂如雞窩,小臉臟得像只花貓兒。
王鶴年所說有一點不假,她的確生得玉雪可愛,嬌嬌嫩嫩,像五月里新出的蜜桃兒,誘人采擷。那倆乞丐順帶調(diào)戲了她一番,捏著她粉軟的小臉,直說像剛出籠的胖乎大包子,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污言穢語“這小妮子,真他娘的嫩!等老子以后出息了,也要娶上個這么嫩的婆娘!”另一人趁亂摸了把她的屁股,道“這里也合手得很!可惜了,嘖嘖,年紀還這么小,不然”“不然你還想如何?老子就不信你還有膽在這光天化日,孌了她不成!”
鬧劇過后,江媛呆呆站在原地,她沒有哭,玲兒知道她是被驚傻了,忙背起她回府。怕被白氏瞧見,二人選擇從后院偏門中偷溜進去,恰好碰見王鶴年等在那老樹下。見到他,江媛總算回了魂兒,從玲兒背上下來,一頭栽進王鶴年懷中,哇嗚哇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完玲兒所述,王鶴年不僅沒貼心安慰,反道“可憐,但,活該!”有他一人還不夠,她以為,所有的乞丐都會像他這般‘知節(jié)明禮’么!
江媛哭得更起勁兒了,良久,她從王鶴年懷中起身,吸了吸鼻涕泡,抽噎道“對,對不,起,本來要留給你的,的酥餅,也被,被他們搶了!”說完又埋在他胸前嚶嚶起來。“傻!”王鶴年向來惜字如金,沒再多言,只抱著她,輕輕拍背哄著。沒過幾日,那兩個乞丐就被官府捉拿了去,說是私自偽造碼頭通貨的文書,販賣劣茶。兩人被打得半死,最后州府老爺才信了他倆不識字,如同破衣爛衫般,被人隨意丟棄在街角。
見這二人遭了報應(yīng),江媛很是高興,拉著王鶴年追問事情經(jīng)過,王鶴年只說萬事皆有因果。滄州私賣劣茶的小販頗多,窮苦百姓喝不起好茶,這灰色生意自然火熱。如此就攔了朝官富紳的財路,上頭抓得緊,好不容易逮住一個,必定會殺雞儆猴,嚴懲不貸。他不過是隨意仿寫了一封文書,再適時引導(dǎo)。
自那天起,江媛再沒有濫發(fā)善心,從一開始拿王鶴年當乞丐,最后竟認可他是知心朋友。從接濟到分享,她哪會知道,那人已不知不覺,悄悄潛進了內(nèi)心最柔軟之處。然而,不管是前世的江媛,還是今生的江媛,她都不曾料到,王鶴年才是一只埋伏深久的餓狼,那倆乞丐頂多有幾分色心,可他,卻有包天的色膽!
四月二十九,放榜。江媛一早就鬧著要與王鶴年同去看,白氏不允,這些日子她算是明了,這王鶴年,鐵定打著媛兒的主意!白氏做了多年妾室,表面上瞧著恭敬,實際有多少花花心思,自個兒的地位低,便想著讓江媛攀上一高枝,她不在乎王鶴年生的如何,品行如何,只要這次榜上有名,能做得朝官,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倒不介意將媛兒許給他。
意外的是,申時就有一批宮人駕馬拉車來到江府門口,敲鑼打鼓,點炮撒喜。起首的人下馬,對江樹清拱手“江大人不愧曾為連中三元的文殿學士,府中小小伴讀,竟能一舉成名!四百六十三人,王門生,乃此試甲子!恭喜恭喜,不出三日,圣上的詔書便會降下,到時江大人可著樂吧!”江樹清回禮,笑得合不攏眼,王鶴年進府不過才倆月,可待人接物,學識談吐,皆為上等,平日從不閑言碎語,倒是愛向自己請教。后來見其對時政頗有見解,便常常與他探討,不同于宋深舟的官威,王鶴年恭敬謙遜,為人踏實,若舒兒不曾許給晏王
王鶴年從馬車上下來,有了功名,他愈加挺直了腰背,并不為了炫耀,而是他終有了那幾分底氣,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媛兒身旁,為她遮風擋雨。見到王鶴年,江樹清才回過神,有些慚愧,從前他藉藉無名時,也沒曾想過要嫁哪個女兒與他,如今他飛黃騰達,自己倒想著貼上去,老臉實在有些掛不住。
王鶴年沒想去猜江樹清心中這些小九九,他只知道,被圣上封了官,就得自立府邸,再不能賴在這兒。可江媛兒皮實得很,一脫離他的視線,準要各種胡鬧。再者,白氏對他戒備心重,若搬出江府,不可不可!也不管膝下是否真有黃金,王鶴年便朝著江樹清跪下“大人恩德,小生銘感五內(nèi),不愿等來日再報,還望大人準我留在府中,以全這份心意!”江樹清連要去扶起他,那報喜的宮人大笑“江大人,這小生如此知恩,瞧這年紀,又是無父無母的孤人,便收了他做義子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吶!哈哈”
王鶴年很會順桿兒爬,還沒等江樹清同意,便道“義父!請受我重拜!”三個響頭磕下,再不得反悔,江樹清又驚又喜,扶起王鶴年,一時還紅了眼眶,只能連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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