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不錯的，斬空以為，雖然已經撕破了臉皮，但看來善水還沒有大軍集結到邊境的勢頭，盡管身后追兵無數，但只要跨過了國境回到天都的地盤，那再多的追兵也無濟于事，精明的善水人應該沒有勇氣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為了兩個人而殺進天都，這不符合商人的性格。
所以當他和阿蠻到達綠柳鎮，看到橫眉冷對的軍士圍上來的時候心中松了一口氣，表明身份之后自然沒人會為難他們，還好，這里的駐軍還沒有什么歪心思，說到底也是實力不夠，區區三千人的守軍就算想翻天也沒那個本事。
王魯很忐忑，前不久玉如公主曾經由百戰經過綠柳鎮，那時候唐玄還只是個校尉，且重傷一副要死的樣子，如今卻和黑箭一起貴為大將軍，尋思著自己曾經盡力的招待過幾位貴人，說不定會得到提攜，誰想到這么快就風云變幻，別說兩位大將軍能不能還記著自己，就算記得，怕是也沒時間和心思賞一個邊關小將出路。
雖然官階不算低，但是王魯清楚的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手底下幾百匹戰馬加上三千大多沒見過血的士兵，守著綠柳這座軍鎮已經十幾年了，開始的時候還有滿腔熱血支持著每日帶兵操練，日子就了也就變得慵懶，反正怎樣都沒有區別，同樣是邊關，明月城有數十萬鐵甲精兵，而自己手里就這么幾千人馬，想想都覺得喪氣。
這種情況也是有原因，綠柳鎮同時和百戰善水接壤，按理說應該是要重兵把守才對，可是連接百戰的那片土地盡是高山峻嶺，行軍極為不便，只要派上一小隊人往山上一撒，隨時就可以知道百戰的動向，如果他們真的要大舉進攻，隨時向后方奏報求援便是。
而對于善水，幾乎所有人都不將他們放在眼里，就連最普通的天都新兵也自負一個人可以對付三個善水士兵，鉆進錢眼兒里的人能有什么戰斗力？盡管這種想法很危險，但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
就算目前局勢不穩，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探子們往來穿梭，王魯分不清這些人是出自軍部還是國師府，不過作為軍人卻不得不提高警惕，聯想到上頭發下來的軍報，大戰隨時可能爆發，而他能做的只是對經過綠柳鎮的商人們進行嚴格盤查。
因為此處所謂的邊境不適合大軍突進，所以王魯認為自己還是安全的，腦子有病的人才會選擇從這里攻入天都，且不說百里開外就有數座屯兵的重鎮，就是扼住關口的綠柳鎮本身也因占據地利而易守難攻，所以他不怕，在這里做生意的商人們當然也不會怕。
不管國家之間的關系變得如何，老百姓總是要吃飯的，商人們是最容易忘記國仇家恨的群體，只要有利益在，為了能生活得好一些，誰會去管和自己交易的是什么人，為了填飽肚子，當然還是現實一點的好。
接到通報的王魯第一時間把斬空和阿蠻迎入綠柳鎮，阿蠻他是見過的，當日巨劍厚甲的阿蠻給王魯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如今看起來這個大個子寒荒奴都受了不輕的傷，斬空更是氣息不穩，這樣王魯緊張極了。
心里把阿蠻稱為寒荒奴并不是因為鄙視，因為這是大陸上的慣用稱呼，實際上綠柳鎮多有的士兵都對兩個狼狽的人尊敬得很，因為這可是和國師府聯系在一起的大人物，在普通的天都人心里，國師府的狗都有幾分神秘高貴的氣質。
奉上豐富而不奢侈的飲食，阿蠻立刻覺得自己幸福極了，看著他大口狂吃的樣子，斬空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鼻子，如此不顧形象的填鴨顯然不是他的習慣，于是他開始細嚼慢咽，直到食物飛快的減少才開始憂心忡忡。
幸好王魯是會辦事兒的人，雖然被阿蠻的胃口所折服，卻也沒有讓餐桌上的食物有被掃光的情況，隨時有士兵小跑著把新的食物端上來，于是斬空松了口氣，好歹不用因為自己的斯文而付出填不飽肚子的結果。
在山林中流竄多日，普通的騎兵早就被他們甩掉，銜尾追殺的換上了一群非常擅長追蹤的精兵，不管斬空和阿蠻上山下河的怎么折騰，始終甩不掉身后的尾巴，經常還會被人家截殺，幸虧這些人的武力遠不如他們的追蹤術，不然斬空和阿蠻就不會只是受傷那么簡單了。
酒足飯飽之后，才有醫官來檢查兩個人的傷勢，倒不是王魯覺得吃飯比性命重要，而是在他看來兩個人既然能撐到綠柳鎮又能吃嘛嘛香，那便不會有什么過于嚴重的傷勢，拖上一時半刻并無大礙。
斬空身上有十數道大小傷口，好在都不算嚴重，簡單處置一下包扎好就是，倒是由于強提真氣造成的經脈損傷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恢復的，這一點和受了內傷的阿蠻一樣，醫官是幫不上什么忙的。
不得不說善水也是有些精兵強將的，追蹤他們的那批人之中不乏修行者，斬空的傷就是被一個悍勇的亡命徒一錘擊在后背上造成的結果，值得慶幸的是中這招的是阿蠻，金剛體法不同凡響，所以他只是受傷而已，如果換做是斬空挨了這么一記重錘，恐怕會被打得連內臟都吐出來。
王魯在一旁小心的伺候著，倒也說不上是卑躬屈膝的拍馬屁，他只是本能的覺得自己有義務這樣做，而對方也受之泰然，沒人跟他客氣。
綠柳鎮作為軍鎮，城墻拒馬什么的樣樣不缺，只是沒有像那些大城般挖護城河之類，城墻的厚度和高度也無法和人家相比，反正這座土城實際上只是大了一點的?望所，觀察的責任大過守土。
有士兵神情古怪的走進屋子，站在王魯身邊似乎有些猶豫，若不是有貴客在，王魯一定會一腳踢翻這個龜孫，有話說有屁放扭捏著算是什么意思。
看出了王魯的不耐，那士兵輕咳一聲開口道：“有一輛善水標志的馬車正走過來，我們已經派騎兵小隊去攔截，將軍可還有什么其他吩咐？”
通常一輛馬車不至于讓哨兵如此小心，只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兩位大人剛剛從人家那逃回來不久，就有一輛有著明顯善水標記的馬車直奔綠柳鎮，這很難不讓人把這兩者聯系起來，況且一般來此地的人不會帶著那么明顯的標志。
還不等王魯說話，斬空已經跳了起來，三五下就穿好有人備好的新衣服，雖然不如自己的華美，但也是富家子弟的行頭，而阿蠻直接赤著上身就跟著斬空沖了出去，吃飽了肚子，活動一下也是不錯的選擇。
站在不到三丈的城樓上，很清楚的可以看到一輛由兩匹健馬拉著的馬車慢悠悠的直奔城門而來，前去阻攔問話的那一小隊騎兵已經再沒有回來的機會，看他們倒在地上的姿勢，應該沒有了任何生機。
王魯大怒，那幾個騎兵都是和他一起廝混了多年的兄弟，應該說綠柳鎮的每一個士兵都是他的兄弟，他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困在這個屁大點的地方朝暮相處，想不熟悉都困難，如今只是因為一輛破馬車，那幾個漢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連他們的坐騎都沒能幸免。
“我不知道。”城樓下的哨兵一個個如同見了鬼一般，伍長臉色蒼白的向王魯報告，“他們走上去把馬車圍住，老劉好像說了句什么話，然后，他們忽然就連人帶馬的倒了下去，沒看到人，沒看到武器，他們就倒下去了。”
盡管驚恐，但是伍長說得還算清楚，誰都猜到是馬車里的人下了殺手，只是城樓上那么多人都沒有看到任何形式的攻擊，人就那么死了，如果不蠢到用白日見鬼來解釋，那就只能說明馬車里有非常強大的修行者。
王魯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多年來的安逸生活可以讓他的身體發福，可以把他變得懶散邋遢，但他畢竟是天都的將軍，就算地盤小手下少也是個將軍，同袍的血很容易點燃他的怒火和斗志，若不是阿蠻一只手就把讓他動彈不得，他已經沖下城樓帶著兄弟去報仇雪恨了。
“不要去做無謂的犧牲。”斬空看了看天，萬里無云，所以那一大片的藍色顯得有些單調，顯得有些無趣。轉頭看著阿蠻，“如果我們現在離開的話，這里的人大概都會死，所以我們不能再逃，不能再退。”
阿蠻笑著點頭，放開按住王魯肩膀的手，手中的巨劍一揚，在城頭用力一蹬便跳了出去，二丈多高還難不倒他這種境界的修行者，在落地之后他就開始奔跑，像是一往無前的犀牛，帶著暴戾的力量直沖向那輛馬車。
雖然在阿蠻之后才跳下城墻的，但斬空的速度明顯更快一些，兩個人并著排奔跑，像是沖下山的猛虎，而那輛馬車無疑就是有待被撕成碎片的羔羊。
只是，誰才是羔羊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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