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追索
醫(yī)師帶三人來到了醫(yī)院的監(jiān)控記錄室,讓人調(diào)出對應(yīng)的監(jiān)控,說:“這幾段都是那孩子被送來后的錄像,你們慢慢看吧,還有病人等著我呢……”
醫(yī)師離開,三人開始看錄像。
這錄像一共有三段。
第一段,是孩子剛被送來醫(yī)院時的情景。
案發(fā)時段他雖然還清醒,但在警察及醫(yī)生那里就昏睡了過去,到醫(yī)院后被護士們用手術(shù)推車送進了ICU病房,仔細看,這時候的孩子衣服有擦破的地方,身上臉上也有泥痕,雙手也沾了血。
第二段里,孩子已被做完傷口處理沒多久,雙手纏了繃帶,穿著病號服,在病床上被一個護士安慰,似乎是剛做了噩夢驚醒了過來,仔細聽,孩子還驚惶地說著夢話,似乎是:“好黑、好黑,我動不了,有鬼……”
第三段,是醫(yī)院精神科醫(yī)師在對孩子做深度精神恢復(fù)時的錄像記錄,記錄里,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邊向后退邊揮舞手臂大叫“壞人、壞人走開,不要靠近我”,然而到后面他又哭泣起來,說:“爸爸媽媽姐姐不要離開我……”
看完三段視頻,洛靜皺眉。
這些并不能給案件帶來什么線索,幾乎所有受過嚴重刺激和深度傷害的孩子都會是這類反應(yīng):昏睡,做噩夢,治療時大喊大叫。
算了,回去匯報吧。
洛靜帶著小韓離開,方樂留下來又獨自看了幾遍。
這行為沒什么深意,只是個習(xí)慣而已。
但是,瀏覽視頻到第三遍的時候,方樂咦了一聲。
他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初看沒有什么,但和其他某些情況聯(lián)系在一起的話,就很詭異了。
不對,這里頭有蹊蹺!
方樂馬上起身,想把心頭的疑點告知洛靜!
但離開資料室走了兩步,他又慢了下來。
怎么忘了,他剛和女警花吵了一架,目前雙方還處于交流不暢的階段,再說,他滯留了近十分鐘來看視頻,女警花肯定抓住此機會回警局了。
罷了,自己獨自調(diào)查也未嘗不可。
但方樂出到醫(yī)院大門的時候,見那輛吉普竟還停在原位,小韓則一個人在車邊等待的樣子。
啊?這就是說,女警花還沒離開?
但看著獨自的小韓,方樂卻升起另一種主意,他不太懷好意地走過去,將小韓拉到邊角,低聲問:“你師姐呢?”
小韓說:“師姐去找院領(lǐng)導(dǎo)了,說要加強對那個孩子的保護,還說要派便衣來守著。”
“哦,這樣……喂,小飛,你想不想立一件功勞,讓你師姐及分局里其他人刮目相看啊?”
小韓在多數(shù)人那里的印象估計就是跟班跟屁蟲。
小韓說:“想啊想啊……哎?方哥,你不會是想用什么忽悠我吧?”
方樂怕洛靜就要出來,沒耐心了,揮揮手說:“不相信就算了,信哥的話,回局里后請小半天假,和我聯(lián)絡(luò),記住,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就沒了,你好好考慮吧!”
方樂說完就走了,留下原地撓頭猶豫的小韓。
洛靜彼時恰巧從醫(yī)院門口出來,走近小韓,懷疑地問:“小韓,那家伙和你說什么了?”
“啊?哈哈,沒什么,沒什么,師姐。”
洛靜也不去計較,從小韓這里,那家伙又能得到什么……
方樂半個小時后果然等到了小韓電話。
電話里小韓依舊不能完全拿定主意地說:“方哥,假我請了,就幾個小時,你跟我說的功勞到底是什么啊?你先告訴我,不然我就不過去了。”
方樂呵斥說:“哪兒來那么多廢話,分局前頭街上的冰語雪緣冷飲店,你過來,對了,記得帶上警察證!”
說完就掛掉。
但這態(tài)度竟很奏效,不到五分鐘,小韓就出現(xiàn)了,穿了一身便裝,由于他長得又小又瘦,相貌也清秀,不注意辨別還會當(dāng)成個假小子。
小韓稍微扭捏,見了方樂就抱怨:“方哥,電話里你都不說清,太野蠻了吧。”
方樂直接問:“警察證呢?”
小韓拍了拍口袋。
方樂遞給他一杯冰果汁,從窗口凳子上起身說:“走!”
小韓接過來,手被冰了一下,問:“去哪里?”
“興海苑劫案現(xiàn)場!”
“啊?”
事實證明,方樂將小韓帶上,是對的。
劫案雖然過去將近一周,但興海苑小區(qū)的案發(fā)現(xiàn)場,被入室搶劫的那棟豪宅,依舊處于封鎖狀態(tài),警戒線未除,門被鎖著,甚至附近派出所有一名民警拉了張靠背椅守著。
小韓亮出警察證,提出再次勘查現(xiàn)場的要求,民警讓小韓登記了一下,開鎖讓兩人進去,然后自己依舊回原位坐著。
豪宅里,一切都像鑒定隊剛完工不久后的樣子,當(dāng)然,地板上的血跡被清理了,只留輕微的紅痕,以及痕跡線。
回身關(guān)上門,進入玄關(guān),小韓才問:“方哥,你回到這里,到底是想查什么呀?”
方樂說:“閉嘴別說話,跟著看就行。”
小韓頗為委屈,你找我來幫忙,卻不告訴我具體要做什么,太霸道了。
方樂不是不能告訴小韓,而是他自己的念頭還未成型。
匆匆掃了一樓大廳一眼,方樂順一角的貼墻樓梯開始上行。
二樓才是他的重點。
到二樓后,由樓梯處拐角開始,方樂沿著走廊,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調(diào)查過去。
所謂調(diào)查,其實很籠統(tǒng)。
他大多數(shù)只是推門掃一眼,覺得有需要注意的才多盯一下。
這樣,一直到了走廊盡頭,那個通往閣樓的懸梯前,方樂手攀住懸梯一邊,回頭吩咐小韓:“你下到一樓大廳,等我上去后,隨意鬧出點兒動靜。”
“啊?什么動靜?”
“譬如說大點兒聲說話,將桌椅弄倒,或者用腳踹地板也行。”
“哦,好的。”
小韓開啟乖乖聽話模式,踏踏踏跑向一樓。
方樂也雙手攀懸梯,踩著橫木上去了,到頂頭時向內(nèi)推開閣樓的門,進去閣樓,開手機電筒,回頭又關(guān)上了門。
這時小韓也開始在樓下搞出各種動靜。
這樣持續(xù)了將近三分鐘,閣樓的門推開,方樂慢慢從懸梯下來,小韓才停止鬧騰,快速回來二樓,興奮地問:“怎么樣,方哥,有什么進展了么?”
方樂搖搖頭,不太滿意,又像達到了目的的樣子。
他沒回答小韓,卻走向離閣樓不遠的那道通往陽臺的拉門,觀察了下門,拉開,走到外間的弧形陽臺。
像上次一樣,方樂又走到欄桿旁,開始觀察。
“小韓,從這里跳下去的話,你敢不敢?”
方樂瞅著欄桿下的地面發(fā)問。
小韓馬上否定,說:“方哥,我有點兒懼高癥啊。”
方樂說:“我也不敢隨便跳。”
說完,他開始把眼珠子湊近欄桿、欄桿底部的陽臺邊緣,放大鏡視角那樣觀察起來。
小韓也蹲下,模仿地看看,不解,扭頭說:“方哥,很干凈,什么也沒有哇。”
“是啊,很干凈,什么也沒有……”
但小韓沒注意到,就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方樂雙眼帶出了精光。
他猛然站起,說:“走!”
“啊?查夠了?去哪里?”
方樂照舊沒回答,帶頭在前面走。
兩人共同回到二樓大廳時,方樂忽停下步子,吩咐:“把弄亂的東西回歸原位。”
小韓扶起一把椅子,抱怨說:“方哥,你不幫我呀?”
方樂無奈說:“我又記不清器具原來的具體位置。”
“狡詐……”小韓一邊干活,一邊嘀咕。
離開別墅后,方樂帶著小韓前往小區(qū)保衛(wèi)科,當(dāng)然身份上是由小韓出面,找到保衛(wèi)科長,招來案發(fā)那夜最開始接觸到孩子的保安,由方樂發(fā)問。
“你記不記得,當(dāng)時那個孩子身上有多少傷口?”
“傷口?”那個門衛(wèi)保安想了想,回答:“孩子好像跌過幾腳,身上有土,臉上出了汗,成了泥,衣服也比較皺,至于傷口倒沒見到什么,但雙手似乎受傷了,有血。”
“手掌還是手背?”
“手掌。”
“明白了,多謝。”
離開保衛(wèi)科,方樂的念頭又加深了一分,但不夠,拼圖還不完整,于是他馬上又說:“小韓,我們再去第三人民醫(yī)院。”
“啊?”小韓嚇到了,“我們還要去看那個孩子么,方哥,不行的。”
“我們不找孩子,找醫(yī)生。”
“哦,那還行。”
第三人民醫(yī)院,又利用小韓的身份,找到那位忙碌的主治醫(yī)師,方樂向其問最早給小孩兒做外科傷口處理的是哪個,醫(yī)師說了一位大夫的名字和科室。
在輾轉(zhuǎn)又找到那位外科大夫后,方樂問出唯一一個問題:“大夫,請您回憶一下,在您當(dāng)時給那個孩子處理手上的傷口時,依您的經(jīng)驗,那兩處傷口是什么造成的?”
大夫做了個并不明確的回答,然而方樂已完成了那個關(guān)鍵拼圖,明了許多。
離開醫(yī)院時,方樂心頭一片坦然。
原來如此,警方在處理此案時,原來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偏差么?
可找到此偏差,僅僅是修正了一下案發(fā)時的邏輯,并不能解釋金三兒的逃遁。
甚至說,根據(jù)這個“新的推論”,金三兒更不該逃走才對。
……不對,金三兒的逃遁跟劫殺案本身沒關(guān)系,根出在案件之后的部分!
他必須想辦法將這個原因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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