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您好。”

方樂試探著說。

龍綰呵呵笑了，說：“叫我龍阿姨就好。”

那就太好了，他本來也叫不慣“伯母”這種稱呼。

“龍阿姨，請問……您找我什么事呢？”

對方投來的平靜視線，怎么也不像“丈母娘看女婿”那類。

龍綰回答：“我聽小花說，你和靜靜是男女朋友，而且關系頗有進展，是真的么？”

咳……

這個陳愛花，還真的是什么都能說呀。

方樂略微尷尬，說：“我和洛靜至多是異性朋友，阿姨您別信陳愛花那個八卦女，她一上街，滿眼看到的都是CP，不論男女。”

這話倒也風趣，龍綰笑過后，稍微嚴肅，說：“但我聽愛花說，你不久前住院的時候，靜靜親自利用閑余時間學做飯給你送去，燙的手都紅了，是這樣么？”

這平和的語氣暗含凌厲，視線也是盯著。

方樂莫名感受到一股壓迫力，心想這位“伯母”不簡單。

他無奈解釋：“其實陳愛花只是看到了表面，那幾天洛靜立了功成了先進人物，局里安排她休假、作報告做演講，這不符合她的風格，有點兒憋悶，所以讓我陪她練習，結果我體質差受傷崴了腳住院，她覺得愧疚就來探望我，就是這樣。”

不吹不藏，有什么說什么，方樂很坦蕩。

龍綰看樣子是信了解釋，卻又說：“可小花也說，你們的相識起源于一樁案子，后面也一同破了許多案，這是真的吧？”

一說這個，方樂來勁了，說：“這點陳愛花倒是說對了，我和洛靜還真是因為案子相識的，后面我申請了隨案調查經歷都，特別有意思。”

“那么，你就跟我說說那些案子如何？”

方樂心想，問案子，你倒是找對人了，別人闡述的未見得比我講的邏輯性強……但是向“外人”透露案件詳細，即便是已經結案的案子，不太合適吧？

不過呢，對方是女警花的媽媽，應該知道些警察條例，總不至于聽完后到處傳播。

所以方樂說：“沒問題。”

這時候龍綰抬手輕輕阻止了下他，按了呼叫，說：“Waiter，點餐。”

然后再看向方樂說：“‘小方’，我可以這么叫你吧，我們邊吃邊聊，如何？”

很快服務員上來，恭敬問點什么，龍綰用英文點了兩個菜，又問方樂：“小方，你想吃點兒什么？”

方樂坦誠笑笑，說：“英文菜名我不懂，要不您做主吧。”

龍綰也不客氣，一氣兒點了七八道，最后又問：“你喝酒么？”

方樂搖了搖頭說：“阿姨，我酒量不好，就來杯果汁吧。”

“也好，那就一杯干紅，一杯果汁，果汁來大杯的。”

服務員走后，方樂正式講起案子的故事，起頭說：“那天呀，我下樓到街上的時候，身邊突然高速駛過一輛車……”

將這個故事講完，第一道菜上來了，是一道牛扒，龍綰主動讓擺在了方樂前頭。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囑咐過，接下來的不到十分鐘里，其他幾道菜接連上來，放目過去，不是牛扒就是鵝肝蝸牛，反正以肉菜為主，不同于某些印象里的盤大菜少，都很足量。

不說這個，方樂雖然不太懂西餐知識，但也知道高檔西餐特講究，有什么前菜呀湯呀之類，可這一桌都是主味，也不需要探究那么多吃法，而且是好幾個菜系，莫不是這是龍阿姨特意的？

總之一多看著精致的珍饈都堆到了自己面前，讓他味蕾大動，反觀對面的龍阿姨，面前卻只擺了一小盤子看著像松露的食物，而這食物自己這里也有一盤，只是量更大。

龍綰笑說：“小方，別客氣，今天是我請客，沒那么多規矩，快吃吧，吃完咱們繼續講。”

“多謝龍阿姨，那我就不在乎了。”

方樂本就不是個喜歡被規矩束縛的人，對方看著又是個有錢有身份的人，你太拘束反而小氣。

所以方樂拿起刀叉開始大吃大嚼，龍綰則在對面握著那杯葡萄酒笑吟吟看著，自己面前的松露很少動，偶爾還為方樂所攻略的菜講一下精髓及中文名。

這樣，是暖融融的長輩款待晚輩、主賓盡歡的場面。

吃了一陣，新鮮勁兒過去，喝了口果汁，方樂繼續講第二個案子。

龍綰聽得很入神，經常插口發問，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女兒的時候，同時也恰到好處地驚嘆，儀態優雅，卻沒有半點上層人士的架子。

兩個案子之后，龍綰趁方樂補果汁的工夫，問：“對了，靜靜在公安局里人際關系處的如何，有沒有和誰有什么矛盾，或說相處不愉快的地方，明面上的、暗面上的都可以。”

這個問題啊，方樂想了想，放下果汁才說：“洛警官性格耿直，但對人態度也平和，從不擺架子，而且也很有能力，雖然年輕已是分局里的重點培養對象，所以暗地里有嫉妒她的我相信，但要說誰和她有矛盾、相處不愉快的，應該是沒有吧，起碼同組一起辦案的幾個人都很尊敬她，有兩位雖然在休假，但一聽說有案子也都前來幫忙了。”

雖然回答了這問題，方樂心里卻升起了一絲疑惑。

這種比較深層次的問題，應該去問本人比較好吧，她畢竟是你的女兒，莫非是怕問了后女兒不愿回答或者藏著問題不說？

龍綰少有的嘆了口氣，母親那樣皺起眉頭，說：“我時常在外做生意，這兩天剛回國，說實話，對靜靜過得如何很關心，可是呢，因為我常不在國內的關系，她對我有些意見，我們少許有些不愉快，我直接問她什么的話，恐怕她不會回答我真相，所以小方，能麻煩你一件事么？”

這樣啊……

家庭矛盾，喜聞樂見嘛。

“您請說。”

不能白吃人家的。

“我想你以后和靜靜的相處機會會特別的多，又要一同和她破案，所以如果有能照顧到她的地方，請你幫趁著點兒。”

“一定、一定。”

方樂應和著，心里卻說，她照顧我還差不多。

“另外呢，我平時比較忙，經常不著家，所以如果靜靜后面有其他問題了，人際呀、情感呀、工作上呀，反正有麻煩有需要的時候，請小方你向我聯絡匯報一下，如何？”

啊？！

方樂呆住了。

找他打小報告么。

他忽然想，這才是這頓飯的真實意圖吧？

龍綰見方樂沒有馬上應承，說：“當然不是白麻煩你，小方，你是小說作家吧？我認識一些出版界的朋友包括影視圈里的人，可以為你單獨牽牽線，作為你幫我的補償，如何？”

條件確實很誘人，但方樂也就此有了決斷，正色說：“龍阿姨，如果是尋常委托，我當然全力以赴，可我覺得對于洛警官的事，您還是親自問她比較好，我畢竟只是一個外人，有些情況不太方便介入。”

以情報換報酬并不稀奇，這也不是政商機密，但感覺牽涉到別人家家庭的事，還是不要貪心的為好。

見龍綰似乎顯得失望，方樂不忍，忙補充說：“當然，遇到需要通報您的事情的時候，我會聯絡你的。”

“那就太感激你了，小方……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這是我的名片，有事情給我打電話，當然有時候會是我的秘書接。”

方樂也起來，要一起離開并付賬，被龍綰勸留了。

不久，方樂透過窗戶看到一個三十歲不到戴眼鏡的斯文年輕人迎接龍綰，上了車后瑪莎拉蒂很快開走。

方樂發了會兒呆。

今天這頓飯是怎么回事？

他總覺得從根子里透著詭異。

這位長輩來見他絕不是那個陳愛花所以為的是丈母娘考驗女婿，而是尋找途徑變相監視自己的女兒，八卦女恐怕也是監控的一環。

方樂看看手里接到的名片，只見上面是“龍氏國際戰略投資股份集團”一行鎏金的字。

名頭是“董事長”，名字“龍綰”。

算了，有這種資料的話，回去上網查查就好了。

然后方樂視線放在半桌子沒吃完的菜上，嘀咕：不能浪費呀。

然后風卷殘云。

從維克多出來時，沒想到竟然一直在附近埋伏的陳愛花竄了出來，問：“怎么樣，方哥，龍阿姨都和你談什么了？”

方樂嚇了一跳，反問：“你還沒走哇？”

陳愛花卻把住他手臂，急切地說：“樂哥，你一定要討好住龍阿姨，攻略下靜姐呀，我釣成功金龜婿就靠你們了。”

方樂對她一甩手，說：“姑娘，你想多了……”

瑪莎拉蒂上，開車的男秘書問：“董事長，我們真的要跟一連集團做股份交換戰略合作么？”

龍綰在后座點頭，說：“一連集團是在國內都有影響力的家族企業，我們要進軍國內的話，需要這樣的地頭蛇，而他們也需要開拓國際市場，一拍即合，小董，以后我們的投資重心將逐步轉移到國內來。”

小董擔憂說：“可董事長，投資轉移也需要時間，我們在國外的那些分公司都怎么經營啊，它們都需要您的指示啊。”

“部分賣掉，剩下都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

“哦。”

小董雖依舊憂心未去，也沒在這問題上再多嘴。

董事長一向有主意，不是他可以參破的。

過了一會兒，小董忽猶豫說：“董事長，您真的不去見見大小姐么？”

這次龍綰靜了好久，嘆息說：“先不要見她了。”

小董知道，有些時候需要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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